《试问卷帘人》修忆

60、秋风画扇无限悲凉 问卷帘人海棠依旧（上）

　　时间匆匆如流沙，在手中消逝。然而多年前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那些人的欢笑和悲戚，那些感动和震撼。使得我再也见不到世间的颜色。每日点一炷香，跪坐在佛堂前，伟那一场轰轰烈烈战斗中付出生命的人们祈祷。
　　我想，我选择活下来是正确的。因为如此，就不会有人忘记那些曾经名震天下的名字。他们不仅仅活在书本上，而是真实的活在我的身边。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考，一个稚气的童声询问道：“娘，奶奶今天会给我讲些什么故事？”
　　女人温和，柔婉的声音充满宠溺：“见到奶奶不救知道了。”
　　我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缓慢的起身，向门口而去。
　　果不出所料，一开门，便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冲进怀中。
　　“奶奶，奶奶，上次你还没有讲完呢。诸葛亮草船借箭之后，那场战役如何了？”
　　我含笑的摸摸她的头，“木儿真的想知道？”
　　小丫头连连点头。
　　“姑母，今日老爷很早就被圣上请进宫里议事。为了不叨扰您休息，所以没来请安。”
　　我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一大一小两个跟着我坐到炕边。
　　“雨缘，你家相公糊涂了，你不要陪着他一起。我这里何时讲过那些虚礼。”
　　雨缘道：“老爷是怕姑母您担心。所以、、、”
　　我打断她的话。“好啦，知道了。咱不提他，扫兴。”
　　这丰易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可爱，天真。如今就跟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一样。每日早晚请安，礼数周到。
　　“奶奶，您身上永远那么香。”
　　“娘，木丫头一早吵着要见您。我只好带着她来了。”雨缘有些无奈和歉意。
　　“没关系，人上了年岁，起的都很早。再说，有木儿在，我这里也添了好些人气儿。”丰易这几个孩子我最喜欢的也是这丫头。
　　老大跟他亲爷爷李克非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一开口，就让我想起那个顽固不化的人。老二跟她母亲很像，知书达理。这小的确像极她父亲小的时候。
　　“奶奶，您想什么呢？”
　　不甘心被忽视，很像。“奶奶在想，要是你爷爷也看到你该有多好。”
　　“爷爷不是在那里吗？”小丫头天真的跑开，将殷杰的牌位送到我的手中。
　　我一边摸着牌位，一边感慨：“也许他一直看着你呢。”虽然不能自己满足殷杰的愿望，但是，有了丰易这过继而来的儿子。木儿这样活泼可爱的孙女，也算是满足了他对家的温暖。

　　我曾经无数次的假设。假设我们没有相遇，他是否依然如仙人般屹立在雪山之巅？假设他没有爱上我，是否能够找到一位神仙眷侣，过着平淡的日子，建造一个温馨的家庭。每日早期教孩子习武，吹箫，晚间挑灯夜读，邀月对酌。
　　可是，我缺庆幸让我遇上他，即使带给他一世的尘埃。
　　“奶奶，您怎么了？”小丫头建我陷入沉思，好奇的问道。
　　“奶奶在回忆你爷爷的样子。”
　　“木儿也想看。他们都说爷爷是平定江山的大英雄。”
　　我不置可否。平定江山？这是那位太上皇想出来的？为了什么？愧疚吗？

　　愧疚于他的私心，为了保留实力令我们伤亡惨重？
　　慕容袭孤傲一世，落了个断臂的下场。我大哥的一身绝学就此埋没百草。我的双眼再也看不到世间的万物。殷杰连最后的遗言都来不及出口，便命丧黄泉。
　　身后之名有何用处？
　　莫非一个威武将军，一个护国公，便能抚平活着的人心中的伤痛。
　　“奶奶，您给木儿讲讲爷爷的故事好不好？”木儿几乎每次来都要追问一番。
　　这次，我忽然想要告诉木儿。
　　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流浪的男孩被武林高手收养开始、、、、、、
　　不知何时，雨缘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我们祖孙二人。
　　一生的记忆翻江倒海而来。

　　那日，我与殷杰一路向岛内奔去。
　　远远看到浴血奋战的剑飞。他看到我们，满眼的不可置信。吼道：“死丫头，睡觉你们回来的？”
　　“大哥，我们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殷杰，她疯你陪着她一起疯？”
　　殷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追随。”
　　“小儿，少在这里文邹邹，纳命来。”说话间，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子，提刀杀来。
　　我们哪里敢掉以轻心，谨慎迎战。
　　我与殷杰背靠着背，杀手的人数越来越多。
　　我开始有些着急。“朝廷的人马不是应该牵制住这些人了？为何人数越来越多？”
　　殷杰不语，拉起我越过人群，向老头子所在奔去。
　　后面的杀手紧追不舍。
　　“慢着，先过了我这一关。”
　　听到这声冷冷的话语，我忍不住回头。
　　慕容袭带着飞临教的三名手下，横刀而立，将我们与杀手隔绝开来。
　　他看也不看我，道：“办你的事情去。今日之后，你我两清。”
　　“谢谢！”这一句是诚心直言。
　　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可是我分明看到微微的颤抖。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貌似说什么都显多余。

　　一路过关斩将，我和殷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
　　当站在李老头面前的时候，我觉得已经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看到我丝毫没有惊讶。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冯落会这么做，我太了解他。灵丫头、、、”
　　这一声呼唤，令我觉得他苍老了很多。不知为何竟心生怜悯。
　　“你或许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珍惜的人。可惜我老了，这世界时年轻人的了。”
　　我扪心自问，是否能忘记眼前老人赐予的所有灾难。答案是否定的。
　　“我来要你的命。”
　　他含笑看着我，“老夫上了年纪了，早已不是殷杰的对手。文君去了，一切已经成为泡影。老夫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仅能冷哼，“早知如此结局，你还会想要煞费苦心的经营着许多年吗？”
　　“不会！”他道：“我会把握每一刻，陪在心爱的人身边。但是，开始的时候，谁能知道所谓的结局？”
　　“老爷子，无辜受牵连的人已经太多。你必须以死还债。而我不得不做这个刽子手。”我背负了太多人的寄望。
　　“以血还血，老夫的命给你了。”他视死如归。
　　我毫不犹豫，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灵丫头，我们地狱再见。”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好似我定然会与他黄泉路上再会。

　　“不好！老婆--”
　　李老头的身体缓缓倒下，殷杰的呼声同时响起。
　　那一刻，我看到的是漫天的火光，和殷杰绝望的脸。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我灵魂跟着颤抖。滚滚的火光向我的双目袭来。殷杰的身体淹没在那片火海里。而我则悬空向外飞去。
　　他用毕生的绝学将我弹向空中，那一掌如此的用力，毫不留情。
　　李老头算计好了，只要他的身体重心移动，爆炸便会随之而来。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寻死，也要有陪葬的一路同行。
　　从空中坠落的几秒钟延伸成无尽的时空。殷杰，到最后我竟害得你尸骨无存。你叫我情何以堪？
　　落地的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再醒来，世界一片黑暗。身边只有丰易喃喃的呼唤着。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无尽的等待。死，我从来不曾想过。我没有颜面去与那些人相见。
　　“奶奶，不哭。”木儿的小手抚上我的脸颊。”爷爷不喜欢奶奶流泪。”
　　好聪明的孩子，竟然记得住殷杰说过的话。
　　将木儿揽进怀中，轻轻的道：“木儿，长大之后不要被荣华富贵蒙蔽双眼，找一个懂得自己的人，泛舟湖上，隐居山林。”
　　“恩！”木儿知道。
　　“娘！”
　　打断我们祖孙聊天的正是刚从皇宫回来的丰易。
　　“听说您午饭都没吃。这是怎么了？”
　　“爹爹，奶奶在跟我讲爷爷的故事。爷爷好厉害、、、”木儿滔滔不绝的说着。
　　“木儿，去找你娘，爹有话跟你奶奶说。”
　　我虽看不到，但是却清楚的知道木儿此刻一定嘟着一张小嘴，一跺小脚，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爹爹是坏人。”说完，跑出门去。
　　“这孩子！”丰易语气满是宠爱的无奈。

　　“说吧！什么事情？”我们之间不似母子，更似朋友。
　　丰易略显为难，“太上皇今日把我宣进宫，希望我给您传个话。”
　　“什么话？”
　　“他想见您一面。”
　　我摸索着将殷杰的牌位放回原处，“他快死了吗？”
　　“这、、、”
　　作为臣子，他不好说大不敬的话。
　　“好！那我再问你。宫里那株枯死的海棠可开花了吗？”
　　“没有。但是，我也希望您去见他一面，几十年前的事情，您也需要一个解释不是吗？”
　　“不去！”我断然回绝。除非宫里那株死掉的海棠重新开花，这是我再见刘旭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