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恋人Ⅱ》郝幸福

3、chapter 3

　　我是谁……你说呢，我是谁？

　　轻悠的嗓音总会不期然飘进卓逸的脑海。

　　尹优问这句话时的神情，无端端扰得他心乱。

　　“阿逸——”一声呼唤，唤回他的思绪。

　　精致的餐点摆在眼前。

　　“怎么了？”他凝视着陈诗慧微笑的侧颜。

　　“是什么事情让你无视可口的食物？”

　　陈诗慧手持筷温雅进食，调侃。

　　“我的人已经是你的了，还想把我的思想占为己有？难怪人常说女人不能宠。”

　　卓逸看着她，眼神含笑，俊雅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

　　他浅啜了口红酒，这才执起筷子，优雅进食。

　　陈诗慧的手一顿，敛眉凝思，问他，“你的人真的只属于我吗？”

　　卓逸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持续用餐，笑道，“呆会我会证明。”

　　陈诗慧的脸一红，她抗议了，“我是说认真的。”

　　“做人太较真可不见得是好事。”

　　卓逸淡淡挑眉，笑容未减。

　　“我们订婚已经两年了。”陈诗慧放下筷子，“阿逸，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婚事了？”

　　“你想结婚了？”卓逸的嗓音轻轻淡淡。

　　“我一直就不排斥婚姻。”陈诗慧咕哝道，“况且，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

　　卓逸抬眼，笑容褪去，“我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

　　陈诗慧的笑容也僵住，“那什么时候你才有时间把我们的事安排进你的时间？”

　　卓逸凝视她，直截了当地说，“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时间。”

　　“我不懂。”

　　陈诗慧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不要发火。

　　“我也不懂，为什么你那么执意要结婚？”卓逸问她。

　　“阿逸，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陈诗慧问他，语含讽刺。

　　卓逸放下筷子，推开餐盘，起身，俊朗的笑容里带了一丝丝的邪气，道：“话挑明就无趣了。”

　　陈诗慧拉住他，站起身，圈住他，偎在他怀里，脸蹭着他的心窝处。

　　她聪明的不再追问，也不点破，只是强调：“阿逸，我只是太爱你了，才会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我真的非常爱你。”

　　卓逸陈述事实，“婚姻不是绳索，它绑不住任何人。如果一个女人想要靠婚姻来绑住一个男人，只能证明她对自己没有信心，相对的，她对她爱的男人也没有信心，就算结婚了，也只是患得患失的延续而已。”

　　陈诗慧讨好地说，“好，你还不想结婚，我不逼你，是我不对，吃饭好不好？你看你都没有吃。”

　　“已经没有胃口了，你吃吧。”

　　卓逸轻推开她。

　　陈诗慧凑上前吻他，卓逸避开。

　　陈诗慧愣住，静静的看了卓逸一眼，掩藏起眸底的神色，扬唇笑出声，“我看你也累了，今晚好像想独处，我就不吵你，回去了。”

　　陈诗慧走到玄关，去穿鞋子。

　　“我送你。”

　　卓逸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未动的食物，准备去拿车钥匙。

　　“不了。”陈诗慧笑道，“不浪费你的时间，很识相吧？”

　　“那我让刘可送你。”

　　卓逸的脸上重新有了温和无害的笑容。

　　“不用了啦。我让黄安来接我就好。”陈诗慧给他一个飞吻，“梦里一定要有我哦。”

　　她离开，留下浓浓的香奈儿香水味。

　　卓逸走到窗边，把窗户开到最大，倚在窗旁。

　　“少爷。”尚锦文到卓逸身后。

　　卓逸转过身，接过尚锦文手中的药和水。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口吻异常的云淡风轻，“锦文，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尹优吗？”

　　尚锦文的身子一僵，她微讶地抬眼，问：“少爷为什么会这么问？”

　　卓逸望着尚锦文，黑眸有一丝疑惑，“她是尹震岳的女儿，她跟宸轩既然是青梅竹马，我不可能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奇怪的是，我连一丝一毫的印象也没有。”

　　尚锦文回答，“少爷没有印象这是很正常的，人对自己不在意的事和人是不会记太久的，所以少爷不会记得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人只有对自己在意的事，在意的人才会念念不忘，可能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不会忘记，少爷不记得尹优，只是说明少爷没有把心思花在上面而已。”

　　卓逸像是陷入深思，“是这样吗？”

　　“一定是的。”

　　尚锦文掩下眉睫，也一并掩下异样神色。

　　尹震岳的女儿……尹优。

　　看来，已经不能拖了。

　　夜色暗沉。

　　陈诗慧不停往回看。

　　没有出来，他没有出来。

　　他不知道她说不用送其实是假话吗？

　　陈诗慧拿出手机，一直盯着看。

　　连关心的电话也没有打过来。

　　陈诗慧脸色黯淡，不再有光彩。

　　一辆黑色的林肯在陈诗慧面前停下。

　　陈诗慧凛着脸上车，重重地甩上车门。

　　陈诗慧烦躁地按下音响，她心烦意乱。

　　“还不开车？”陈诗慧看向驾驶座的黄安，声音有些尖锐。

　　黄安踩下油门，调转方向盘，车子往前驶去。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

　　手机响起。

　　是卓逸。

　　陈诗慧忙关掉车上的音响，按下接听键。

　　“到家了吗？”

　　卓逸的声音还是带着魔力的好听。

　　“还没。”陈诗慧甜甜地说，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叫黄安开车慢一点。”卓逸说，“明天晚上有一场商业舞会，有时间吗？”

　　“阿逸，你最近有点怪怪的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诗慧握手机的手紧了一点。

　　“唔，有点心事。”卓逸不讳言。

　　“要说吗？”陈诗慧体贴地问。

　　“我的心情有点乱。”

　　卓逸坐在床沿，一手握着听筒，目光深沉。

　　“事业方面不可能，那么就是感情方面的困扰？”陈诗慧道：“我是不是应该装可爱地说，阿逸，如果你觉得我们不适合一定要告诉我喔……我会默默离开，让你幸福的？”

　　“什么跟什么？”卓逸在电话那边笑道，“什么感情方面的困扰？你想多了。”

　　“我开玩笑的，我对你有信心，你不会辜负我的。”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卓逸从床柜精致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陈诗慧笑道，“说了也许你不信，阿逸，遇到你以后我才明白什么叫真爱，所以我对自己的选择很有信心。我也很清楚我陈诗慧此生不可能再对别的男人心动了。”

　　卓逸沉默了，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诗慧的心却悬得很高，“阿逸？……”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卓逸似是考虑过后，说，“等清溪这次的房产交易会一过，我们就公开关系。”

　　“嗯。”陈诗慧的心狂喜。

　　她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不信有哪个女人会比她完美，但在面对这个她唯一深爱的男人时，她总是不像自己。

　　她真是爱惨了他……

　　他也一样吗？

　　她的心狂跳不已，禁不住脱口而出，“阿逸，你爱我吗？”

　　“明天晚上七点，我让刘可去接你。”卓逸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好。”陈诗慧笑容灿烂。

　　卓逸挂断了电话，陈诗慧则是一直紧紧地握着手机，把它紧紧地贴在胸口，那里……有他。

　　“黄安，车开慢一点。”

　　陈诗慧娇笑地对黄安说，与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是，小姐。”黄安减下车速。

　　陈诗慧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阿逸，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

　　阳光明媚。

　　下午五点，尹优付了车资，从计程车上走下来，手上拿着的是一本被她卷成筒的杂志。

　　她倏地顿住。

　　因为她看到了她手上杂志封面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倚车站着，他脚下有很多的烟蒂。

　　她走近他，等他开口。

　　“你去哪里了？”卓逸挑高眉冷冷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深思般的吞云吐雾道，“我说过我会来找你，你却让我在这里白白等了你两个小时，没想到尹小姐是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闻到他带着烟味的鼻息，尹优皱眉，她伸手，从他手中取过烟，扔在地上。

　　“你想跟我说什么？”尹优淡道，“进来吧。”

　　她打开铁门，先走进去。

　　见后面没有动静，她倏地回过身。

　　他的黑眸闪着危险的不驯。

　　很熟悉的眼神，尹优的心隐隐缩了一下，她问他，“你是进还是不进？不进我就关门了。”

　　哆哆咪——

　　和弦声打断卓逸的回答。

　　尹优的手机响了，她接起。

　　“我是尹优。”她道。

　　“尹小姐，你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谈谈。”轻柔却陌生的女声，

　　尹优才想开口，那边便补了一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是宸轩少爷要给你的。”

　　尹优蓦地一僵，许久才恍过神，“你在哪里？”

　　“我在星之林咖啡厅等你，可以请你现在就过来吗？”手机那端这么说。

　　“可以。”尹优说，然后挂断电话。

　　她往外走，顺便带上铁门，关上。

　　卓逸看着她的举动，脸在瞬间结成冰，迅速握住她的手，冷着脸问：“你要去哪里？”

　　“对不起，我必须去赴一个约。”

　　尹优下意识的想缩回手，卓逸的手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松开。

　　他指控的眼神笔直地穿透她的灵魂，“我已经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要知道这是我耐心的极限，现在你竟然只是接了一个电话就告诉我，我连这两个小时都是白等，尹小姐，耍人也该有个限度。”

　　卓逸充满讥诮的话语有如一根根锋利的细针狠狠射向尹优，她看向他，“卓先生，我没有让你等，还有……卓先生，耍人的从来就不是我，那个人是谁，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左一句尹小姐，右一句尹小姐，耍人的到底是谁？”

　　卓逸一时不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尹优把手中的杂志甩向卓逸，她朝他淡淡的一笑，美丽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落寞，“卓逸，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是怕我破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你是怕什么？是啊，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财富、地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娇俏可人，你是怕我报复你吗？放心，对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来就不稀罕，但是——”

　　“卓逸，如果我查出来，你拥有了并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会替宸轩，替爸爸夺回来。”

　　尹优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不带丝毫犹豫地离开。

　　卓逸表情阴郁，他注视着她上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远去。

　　他转身，要走了。

　　她以为她是谁？

　　脚踩到杂志，他的眼转望地上，弯腰拾起，那本杂志的封面映入眼帘——

　　那是他……还有陈诗慧。

　　尚锦文坐在星之林咖啡厅，她在等尹优。

　　尹优在尚锦文的对面坐下，尚锦文的嘴边噙着一抹温柔灿烂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和煦阳光。

　　“你好，我是尚锦文。”尚锦文自我介绍。

　　“你好。”尹优说。

　　尚锦文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尹优。

　　“爷爷让我一定要交给你，这是宸轩少爷交代的。”尚锦文说。

　　“你的爷爷是——”

　　尹优接过那个牛皮纸袋，拿在手中，觉得沉重无比。

　　“我的爷爷是尚革文，他在六年前去世了。”尚锦文道，“尹小姐，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尹优抓着牛皮纸袋的手紧了一些。

　　尚锦文专注地望着尹优，对她说，“宸轩少爷是为了救卓逸少爷而死的。”

　　抓着牛皮纸袋的手倏地一松，纸袋颓废地躺在桌上，尹优的心都在颤抖，“怎么会？”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却，但没有人去碰它。

　　尚锦文说，“其实我本来可以不必来找你，只要把东西寄给你就好，但我不得不来找你。”

　　尹优说不出话来。

　　“尹小姐，你已经让宸轩少爷为你牺牲了，请你放过卓逸少爷。”

　　尚锦文的眸光带箭。

　　尹优被尚锦文的话骇住，困惑的表情隐藏着一丝心痛。

　　她轻轻摇摇头，“我不懂。”

　　“尹小姐的父亲尹震岳确实是卓逸少爷间接逼死的，但是尹震岳罪有应得，是他害死了卓老爷。”尚锦文说，“你不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恨少爷跟接近少爷。”

　　一字一句。

　　尚锦文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根针，也像一把刀刺得尹优的心乱如麻，切得她的心七零八落。

　　是爸爸害死了卓伯，怎么可能？

　　尹优骤然起身，她骇然地看着眼前叫尚锦文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尚锦文看着尹优的举动，她也起身，拉住尹优，用力地拉住她，“听我说完，如果你不信——”尚锦文指了指桌上的牛皮纸袋，“这里面有证据。”

　　尹优的脚忽地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

　　“卓逸少爷，他失去了在做手术之前的所有记忆。”尚锦文松开她，坐下，冷静地看着尹优，“少爷脑中的子弹没有办法取出，进行了干脑细胞的移植，这迫使少爷不能想起以前的事，如果少爷试图去回忆，去想起以前的事，就会激活原本变异的细胞，少爷就会死，这样说，你明白吗？”

　　尹优所有的感官都被冰冻，接踵而来的事实让她跌入地狱，那蚀骨的剧痛毫不客气的将她当场撕裂。

　　她的声音不听话地发颤，“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爷以前的记忆是空白的，他所拥有的关于以前的记忆都是催眠师灌输给他的，这样的记忆是很脆弱的。”尚锦文说。

　　尹优不说话，无神的眼一直看着尚锦文。

　　“所以，尹小姐，拜托你千万不要让少爷恢复记忆。”尚锦文的眼突然涌现薄雾，一不小心就会从眼眶滴落，“少爷恢复记忆，沉睡的变异癌细胞被激活的话，那样的话，少爷会死的……他会死。”

　　“唯一知道少爷全部过去的，现在只有尹小姐。锦文请求尹小姐不要再出现在少爷面前，不要让少爷有任何一点机会去回忆过去。”

　　尚锦文神情凝重。

　　许久，尹优一直没有开口。

　　尚锦文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皮包，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尹优，“打这个号码随时可以找到我。”

　　尚锦文离开后，尹优拿过桌上的纸袋，强压下拆开的欲望，她又把纸袋往桌上一扔，快速起身。

　　不是、不是!

　　那里面都是骗人的东西！

　　她不要受骗！不要上当！不要不要不要！

　　她的脚却无法移动半分，眼睛望着那牛皮纸袋。

　　她坐下，牛皮纸袋握在手中，心在狂跳。

　　她手颤地把它拆开来，倒出纸袋里的东西。

　　详细翻阅，里面的一张张照片，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撕裂她的心，那痛楚让她不知所措。

　　她拿起那牛皮纸袋里的最后一样东西。

　　一个淡蓝色的MP3，像天空的颜色，透明而纯净。

　　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

　　“傻丫头——”熟悉的声音让心好暖，好暖。

　　她突然眼眶发烫，眼睛很刺。

　　世界坍塌，未来像玻璃一样破碎了。

　　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花也灭了。

　　她按下停止键，把桌上的杂乱收拾好，结了帐，走出咖啡厅。

　　在阳光的映照下，她的黑眸反射出晶莹的水光。

　　“老板，我买一个打火机。”她走到街边的小卖部旁对老板说。

　　老板接过尹优手里的钱，在玻璃柜上随便拿了一个打火机递给她。

　　尹优拿着火机走到街角，蹲下，把牛皮纸袋里的照片跟文件撕开，点火，引燃，火烧得很炽。

　　她抬眼，望着那火光。

　　她看着，似想把那火的影像刻划入脑海般地专注。

　　火，熄灭。

　　只剩黑色的灰烬。

　　她起身，走到街上，拦了一辆计程车，上车。

　　车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车水马龙。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淡蓝色的MP3，手指在颤抖，指腹轻轻地触摸。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溢出来了。

　　她再次戴上耳机。

　　她看着MP3上的播放键，迟迟不敢按下，却已泪流满面。

　　红灯，车停。

　　司机蹙眉，回头，望向尹优，“小姐，你没事吧？”

　　酸楚让尹优控制不住泪意，她抹去了泪水，对司机绽出一个笑颜，“我没事。”

　　四十五秒，绿灯，车往前。

　　她按下MP3上的播放键。

　　“傻丫头，是我。傻丫头呵，你什么时候会听到这些话呢？说好等你的，我却没能守住约定，对不起……不过，我不会感到内疚的，因为是你先没有守住和我的约定。我一直在怨，丫头，为什么你不多等我一会？为什么你不能等到我站起来，有能力？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无法重新来过。回忆没什么坏处，它至少可以提醒你在未来不要重蹈覆辙，所以，现在，此刻，你千万不要感到有任何的后悔……丫头，还有最后一句话，你一定要记得，一定要记得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幸福的活着，因为我们会死很久的……”

　　她，终于，痛哭失声——

　　“宸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