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64、出降

　　他就这样隔三差五来一次，日头落下去到达，吃完饭消食后离开，一直没留宿——小有亲密，不再像之前那么放纵孟浪，但也算是守住了承诺。

　　被火丫娘回去大肆宣传一番，这下村子里不少人都见过这个俊俏郎君了。

　　甚至有的大娘大姐小媳妇儿上门来等着萧衍回来。有那运气不好的，愣是每回都完美错过，一次都没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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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来到七月中旬，夏口城太守衙门里人来人往，已经上报好几次城里出现的不同寻常——一开始是城南出现两例头晕、呕吐、腹泻的病人，很快就变成三十五例。接着城北也出现了几例相同症状的病例。

　　袁太守意识到事情不对，忙召集城里的大夫去看，可疫病方子还没配出来，一位老大夫倒是先染病去了。

　　有了第一例死者的出现，很快便出现了十多例死亡。

　　接着就是夏口城全城爆发瘟疫。

　　萧衍得到消息，抓紧时机，苏先生再次出山去谈判，也不废话，直接道：“袁大人，我们手里有药，也要医术高明的大夫。只要您下令打开城门，必将双手奉上。”

　　“尔等手里真的有药材？”袁太守脸上围着三角巾，遮住口鼻，抖着胡子问。

　　城里爆发瘟疫仅仅几日，城中有几味重要药材已经告罄，而治疗瘟疫的方子试过了三个，还没有一个见效的。

　　“千真万确，我们侯爷正是预料到天热暑重，极易发生瘟疫，早在一月前便派人去往周边收药。我们的大夫，是专为宁国公和夫人瞧病的，医术比您城中的大夫只高不低。袁大人不开城门是为保这一城百姓，而今开门，更是为保百姓。”

　　袁太守被强烈的阳光刺得流下眼泪，终于在城墙下见到雍州军摆出来的一框框药材后，服了软。

　　下来城墙，吩咐守城将士打开城门，须发皆白的袁太守取下官帽，取下三角巾，独自出了城门。

　　萧衍一身玄甲，骑在蕉叶白身上若天神降临。

　　袁太守颤巍巍跪下，道：“请求萧将军救我夏口一城百姓。”

　　老大人哭得老泪纵横，既为了他袁家时代忠臣的清名，又想感动萧衍全力抗疫。或许还有后悔的意思——他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突发夏疫，若是知晓，他定然早早打开城门，兴许就能比避免这才灾祸了。

　　萧衍翻身下马，上前扶起袁太守，沉声道：“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说完便向旁边伸手，苏先生赶紧将东西递上去。

　　袁太守看着手里的卷册不明所以，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竟然是《抗疫防疫的执行条例》。原来苏先生说的不是假话，他真的早就准备好了。

　　袁太守压下心中的复杂，忙道：“下官这就回城安排下去。”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萧衍、钟大夫和苏先生也跟了进来，心中一动。

　　萧衍道：“我一起去看看。”

　　袁太守心中更是感动，说起瘟疫，人人避之不及，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往里面凑的。这次开门投降，他没愧对百姓和列祖列宗。

　　这份《抗疫防疫执行条例》其实是阿桃闲来无事写的，她在边塞经历过一次瘟疫。

　　那次是一个北陈兵杀了一个苍岚城的百姓，将尸首扔在井里。没多久，那水便被污染，几乎整个城的人都感染了瘟疫。

　　那时候她还小，老国公爷整日忙得不见踪影，比打仗还心焦，三个月后瘟疫消失，但苍岚城空了近七成。

　　城外坟包遍地都是，哭坟的人每天都有。

　　这件事对年幼的阿桃触动很深，以至于她至今仍然记得清楚祖父下达的许多条令。

　　她知道瘟疫来了如何做更好，也见识过祖父和当地官员抗疫的全过程，于是出于备用的心理，编写了这册条例。

　　从规划疫区、过渡区、观察区到安全区，整个实行严格隔离管理。再到进出消毒等。

　　阿桃当年小，这份条例凭着记忆写出来后，又根据夏季疫情本身做了添加和删改。

　　萧衍拿到东西后，再和苏先生、钟大夫、王峥、谢叔业，还找了几个当地人一起修改优化，这才有了袁太守手里的最终版本。

　　其实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祈祷着是做无用功，毕竟生了瘟疫，就意味着死人。

　　如今这份条例用上了，他们的心情也没有丝毫放松，只是庆幸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应该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郢州之围解了，将士们就投身抗疫。

　　士兵们搭建起隔离区后，就将患病者按轻重抬到制定区域，家属不能进去看望。

　　并严格守住各个区域的进出人员，严格监督工作者或大夫进出每个区域都必须用三角形的绢巾蒙住口鼻，必须用烈酒洗手、然后在附近烧掉当日穿的衣服。

　　每日，疫区里面患者使用过的床单、被套、枕头、碗筷等都必须高温蒸、熏消毒。

　　还有的士兵挨家挨户去找疑似感染者，带回观察区住着，若其发病就转到疫区，若其好了就回家去。

　　有的士兵带着汤药上门，盯着没有感染的人必须喝大夫们熬制的防疫药。

　　如此一来，夏口城的感染人数得到了控制。

　　感染人数控制下来，就看大夫们的治疗成果了。

　　钟大夫带着城里的大夫每日进出疫区多次，对每位患者都做了详细的病例报告，晚间众大夫再总结斟酌着写方子。

　　然后又带着人去各处水源探查，试图找出疫病源头。

　　这时，第一批疫情重症患者开始接连死亡。

　　萧衍下令将尸体在指定区域统一火化掉，然后在指定地点掩埋立坟立碑。然后才去通知家属噩耗，告知其坟墓位置，以方便以后祭拜香火。

　　时人讲究留全尸土葬，认为火葬是没法去极乐世界的。

　　感染者被抬到隔离区去，家属几天都见不到人，然后被告知烧掉埋了。

　　无知的人就开始谣传新来的雍州军不管感染百姓的死活，那些被感染者拉到疫区去铁定是集体烧死，过几天才来通知家属，掩人耳目。

　　夏口城里出现新一轮恐慌。

　　萧衍派出尉迟德和萧台去镇住百姓——毕竟两人又黑又壮，眼睛瞪起来能吓哭女郎。

　　然后派温和会说漂亮话的谢叔业和袁太守，去给安抚百姓情绪，宣讲抗击瘟疫的原理、过程，以及为何要烧掉尸身再掩埋……

　　最后叫机敏过人的王峥去动员曾染过夏疫而存活之人去隔离区里照顾病患，或者有抵抗力较强的家属愿意去做志愿者也可以。

　　当个别家属进去后看到自家患者还活得好好的便放了心。

　　不仅如此，有的家属还发现隔离区里打扫得干净，早晚三次用烈酒给病床、桌椅消毒，饭菜也不错，便生出在隔离区里做志愿者的想法——不仅能见到家人还能得一些补贴钱，何乐不为？

　　到此，那些谣言才不攻自破。

　　半月后，钟大夫带领的大夫团队终于找到疫病源头，并开出了对症的方子。

　　这位实验患者喝下药后已经三日没有呕吐、腹泻，说明方子见效。

　　萧衍下令开始大规模熬药，不够的药材立刻去隔壁镇甚至去往荆州、江州那边补，一律走行军驿站。

　　直到九月初，郢州的瘟疫才完全控制下来，允许百姓自由出门上街。

　　隔离区里已经没有患者，剩下几个吃了药之后在观察的患者，十四天之后，若是没有病症出现，他们将回到家里，重新开始正常生活。

　　九月中旬，最后一位患者痊愈回家，历时两个月的抗疫才算完全结束。

　　至此，萧衍收拢郢州军和一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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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口整顿大军后，开始往下一个目标：江州，前进。

　　而朝廷派来的解郢州之围的平叛江州刺史、假节——柴大人，这时才到达江州。

　　“笑死人了，郢州被围城两个月，抗击瘟疫两个月，总共四个月的时间，这前来平叛的柴大人率援军才到江州。”王峥冷笑道。

　　“可见朝廷已经乱成什么样了。这位柴大人是丰县柴家的郎君？我都不知道建康城里还有这号人物。”谢叔业道。

　　萧衍淡淡道：“这位柴大人以前是羽林军里的。”

　　王谢便明白了，在羽林军当差的人又叫羽林郎，说得好听些是皇家一支卫队，说穿了，其实就是长得好看的世家子去当皇家出行仪仗。

　　有没有真本事不一定，但长得好看是一定的。

　　柴大人不足为虑，萧衍只想拿下江州后一鼓作气攻入建康。

　　萧衍在郢州的所作所为早就传到了江州去，听到萧衍不会主动攻城，柴大人心中安定了些。

　　他派出的斥候回报，萧衍大军往江州而来，便忙召集各级官员来商议。

　　商议了整整一日，柴大人还在投降和抵抗之间犹豫不决——萧衍和朝廷的所作所为也影响着江州官员与百姓。

　　他确实是靠脸进的羽林军，后来给秦沧、刘明等刀敕贿赂，升到羽林军卫长。

　　这次的差事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自知没啥本事，可不敢不从啊，否则他走不出含凉殿。

　　萧衍的大名他从小就如雷贯耳，无他，别人家的郎君耳。

　　他晚上做梦梦见过这次他大败萧衍，然后回到建康加官进爵。当时就笑醒了，不过柴大人没别的长处，就是最自己认知很清晰，知道那是做梦呢。

　　次日，萧衍派遣来使送上劝降书。

　　柴大人连忙答应，但是请来使转告萧将军，东进这事可要好好考虑，完事周全慢慢进行效果更佳。

　　王峥、谢叔业听到柴大人的话哭笑不得，“这姓柴的是巴不得告诉别人他没本事吧？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苏先生替柴大人翻译了一下：“看来他还在犹豫呢。”

　　萧衍浅笑：“无妨，我比较擅长替人做决定。”

　　旋即下令，快速行军。

　　仅过去三日，萧衍的大军就到江州浔阳城下，柴大人一惊，立刻乖巧开门投降。

　　过程顺利得出乎意料。

　　王峥和萧台有心想寒碜这柴大人几句的，这都不好意思再说他了。

　　控制了荆州和江州，整个长江可以说是萧衍的囊中之物。

　　阿桃这边退了竹园村赁的屋子，将买来的许多不带走的用品都送给了烧火丫头家。

　　村民们都十分不舍，阿桃在竹园村住的这三个月，给村民们送了解暑药、防疫汤药等，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这日清早，阿桃羞花沉鱼三人坐上萧衍派来接她的马车，趁天色早凉快，离开了竹园村，往江州浔阳城去，与萧衍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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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进入秋季，是最好的时机，是以大军略作修整，便踏上东去建康之路。

　　我们都知道，萧眷的生物实验注定没有结果，毕竟生殖隔离摆在那里，可陛下不知，气恼得虐杀了所有动物和宫婢。

　　消息迟缓的徐太后听到这些后，两眼一翻直接晕倒，醒来就哭天抢地，抓着近身伺候的人问：“本宫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呜呜呜……”

　　吓得黄门宫婢赶紧跪在地上求太后娘娘别再说这话。

　　醒来后的徐太后已经无欲无求，开始烧香吃斋抄经拜佛，一愿佛祖不怪罪她生下陛下之过，二愿被虐杀的百姓、侍卫、宫人们不要去找她和她儿子报仇，三愿佛祖让萧眷多点慈悲心肠不要再乱搞。

　　这话到底是传到萧眷耳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