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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问题 ...


  •   夏日的夜空,天上呈现层层的青、蓝色,浅一点的玻璃绀,再到铁绀色,进入最深的青褐色。其间遍布闪烁的星星,璀璨华丽。

      天空下,不远处的村庄、驻扎的营帐,进入安睡状态,是那么宁静、柔和。与之相反的,小渠边种着一大片鱼草,草丛中虫鸣蛙声十分热闹。

      阿桃和萧衍四处探望过,确定无人,阿桃才坐下来脱掉鞋袜,将一双小脚伸进水里,凉爽的触感让她舒爽地打了个颤。

      “小心点,水底下有些石子,当心割到脚。”

      “我知道,这个小沟渠不算浅,我不会踩下去的。”

      萧衍点头,也坐在她身旁脱了鞋袜进入水中。

      阿桃眼珠子一转,伸出右脚放到他双脚之间,赖皮道:“我好累哦,你帮我洗。”说罢仰躺到鱼草上,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萧衍觉得脸上发烫,他可做不来用自己的双脚帮她洗脚,那种四肢交缠,也不该是在这里。

      只得伸手挽起袖子,弯下腰帮她洗脚。

      大手握着盈盈小脚,那脚趾头像一个个粉色的珍珠。指腹和掌心的茧子擦蹭着细嫩的肉,带起一阵轻痒,让它缩起了五个脚趾。

      少顷,阿桃便红着脸撑起身子,想把脚从萧衍手里收回来。偏那人洗上了瘾,抓着不放。

      “干嘛啊?”

      听到女郎娇滴滴地嗔语,萧衍心中一荡,转头道:“不是你让我洗的么?”

      阿桃闹了个大红脸:“我可没叫你这么洗……”

      “那怎么洗?这样么?”萧衍声音有些沙哑。

      说着就侧身压过来,还拿他的大脚蹭了几下她的小脚。

      郎君如玉面庞就在近前,阿桃有些无法直视他含藏深意的目光,避开眼,盯着旁边的鱼草道:“是……”

      话音未完便被他尽数吞了下去。

      未几,虫鸣声都小了许多,青蛙也换了个地方找食物,这片鱼草里只剩下喘息声、嘤咛声。

      良久之后,萧衍坐起身,捡了放到身侧的巾帕,放到水里浸湿,再拧干了给阿桃擦身子。

      “我,我自己来。”阿桃忙拢了拢上衫。

      “你还有力气么?”声音里充满着调笑。

      阿桃羞恼地抬手捶了他一下,便由着他伺候她了。

      她确实没什么力气,全身发软,这会儿还昏昏欲睡。

      果然,萧衍给她擦完身子,自己再洗干净后,发现她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失笑着俯身抱起她回到营帐。

      她确实累极,为了早些见到他,带着人一直赶路。这一觉睡到次日午时,萧衍议完事回来,她才醒。

      洗漱后,两人吃了端砚送来的午饭。

      萧衍道:“今日再休息一天,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阿桃一听他说这话,瞬间扔了筷子,皱着小脸道:“我不,我不走。”

      “听话,女郎哪里能住在营里?”萧衍温声解释。

      “哼,昨晚你还那样儿呢,今早就翻脸不认人。”不然她昨晚那么卖力哄他做什么?不就是不想离开么?

      萧衍:“……”

      沉默片刻,他看着正前方的柜子郑重道:“你说得对,我们虽然已经定亲,但毕竟没有成亲,那样亲密是不对。”

      阿桃傻眼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他抬手打断她的话,“可那么做对你来说确实不好,我以后会注意的。你还是回襄阳,我才安心。”

      这次与平蜀郡不同,稍有不慎就会走上逃亡之路,乃至丧命,他不想将她置于危险境地。并且二人并未成亲,她无名无分待在营里,这名声相当于不要了。他知道她不介意,可他不想她被人非议。

      见她还要说什么,他又不容置喙道:“营里有营里的规矩,别人都没带女眷,就我带,像话么?”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尽,她还能说什么?只得沉着脸收拾东西,一下午外加一晚上都没理睬他。

      萧衍心知那话说得有点重,想说几句好听的,打了很多腹稿,奈何话到嘴边,一见着她冷淡的表情,就说不出来,试了几次都没说出口也就放弃了。

      气得阿桃在帐里坐立难安,只想冲出去挠他几下——她不跟他说话,他就不会来跟她说么?

      当晚,阿桃早早擦洗后,便上了榻裹着薄被面朝里。

      萧衍议事回来见她还没消气,心中叹了口气,在床边站了许久,终究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扯过被子蒙住头,要是走近床边就能看到枕头上有一片泪痕。

      次日清早,萧衍想亲自送她到码头,阿桃别过眼拒绝:“不用你送,本来就走水路,不会有事的。”

      萧衍一听就知道她还没消气,但众目睽睽之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道:“那你到了就给我传书。”到时候在书信里再细说吧。

      阿桃点点头没再多说,又向王谢两位表哥和苏先生告别。

      端砚送物资小队到码头,见女郎上了船才回营复命。

      萧衍回到营帐,空荡荡的,只余下桃香还未完全散去。

      念及她负气的背影,他的心就像被人捏紧了一般酸疼,顿时生出一阵烦躁。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他是中了那女郎的毒了。萧衍自嘲地笑笑。

      -

      接下来几日,萧衍派谢叔业、王峥和苏先生前去跟郢州太守谈判。

      这是袁太守第一次出现在夏口城门上,是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六旬老人,须发皆白,眼袋都快拖到嘴角。

      他做了一辈子官,自认兢兢业业忠心诚恳。

      苏先生说明来意,望其看在一城百姓的份上,能够早日打开夏口城门。

      “三位不必再多说,陛下固然有不仁义之处,但我等作为臣子,有为臣之道。袁某素来敬仰宁国公和晋陵侯,却因立场不能打开城门,三位带我转达即可,侯爷的大恩袁某铭记在心。”

      说完袁太守便下了城门。

      副官见太守叹气,问道:“大人为何如此?晋陵侯不是不敢强行进攻么?”

      袁太守深深地看了一眼,冷笑道:“人家哪里是不敢强攻?只是怜惜我这一城百姓罢了。”可笑他写了海量的奏折送到建康,却泡都没有冒一个。

      倒是建康城的消息气得袁太守老泪纵横,望着城外的精兵强将,再看看朝廷的腐朽糜烂,他第一次生出是不是真的该开门投降的想法。

      不过就这么一霎,他就坚定了,不能开,起码不能现在开。袁家世代效忠朝廷,不能在他这里背上骂名,更何况,萧衍萧台现在承诺不杀一人、不抢百姓东西,到底能不能做到还是未知数。

      再等等吧,他一定要为百姓争取到确切权益才能开门。

      三人的无功而返在萧衍的预料之中,袁太守这人做官做老了,圆滑世故,袁家又最是沽名钓誉,他如何能轻易就范?

      他有耐心等——北边传来消息,北陈皇帝薛奉仁染了重病。只要他无暇南侵,萧衍的时间就充裕。

      端砚进来送午饭,听郎君问时间,头也不抬回道:“今日五月二十三了,天都热了不少。”

      萧衍放下筷子:“崔女郎是哪日走的?”

      哟,自家郎君又想媳妇儿咯。笑道:“五月十五走的。”

      “有襄阳来的信么?”

      “不知,小的今日还没去看过,这就去看。”说完立刻跑出大帐,省得被郎君扔出来。

      没多会儿,端砚跑回来说近日没有襄阳来的信鸽。

      萧衍点点头,也才八日而已,再等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六月,依然没有阿桃的来信。

      难道她还在生气?不应该,她并非一般女郎,不会生闷气生那么久。

      可为何会没消息呢?

      萧衍赶紧写了信回襄阳,询问送军需的小队是否安全回归。

      五日后,收到歙砚的回信:小队在五月二十便已经回城,只是听女郎说,崔女郎留在大营照顾郎君起居,请老爷、夫人和女郎放心。

      萧衍一把将信拍在案上,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沉吟几息,翻出舆图看了看,圈定了几个地方后策马出营,往附近的村镇而去。

      士兵们到处打仗,其中有极少部分军属愿意跟着大军各地辗转——你若受伤,我去照顾你;你若战死,我便为你收尸——这就是军属最直接、最质朴的想法。

      她们通常会跟在大军后面行走,如果大军扎营,她们便在附近的村镇住下,平日做些手工去卖或者帮工做活儿维持生计。

      阿桃现在就在夏口城西边的竹园村赁了一个院子,顺便把羞花和沉鱼一起叫来体验军属生活。

      夏日昼长夜短,已经到了戌末,太阳收起刺眼的白光,敛身落了山,可天空还一片亮堂。

      两大美人穿着粗布衣裳在厨房里忙碌,叫烧火丫头加点柴后,羞花无奈道:“你说女郎是为了什么?好好的福不享非跑到这山里来。最重要的是侯……郎君也瞧不见。”

      “你也就这么一说罢了,这里离营里这么近,不是也能时不时去瞧一眼裴伯玉么?岂不是比在襄阳好?”沉鱼转身投给好姐妹一记“我还不知道你了”的眼神。

      羞花红了红小脸,噘着嘴道:“是又如何?你离大军这么近,就不怕尉迟将军又来纠缠你?”

      沉鱼听到“尉迟将军”四个字就黑了脸。

      那黑大个在元宵节那日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楚。当他跟过去找她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要跟她道歉呢。

      哪曾想那傻大个居然跑来说:“王峥那种世家嫡出的郎君,是绝对不会对你认真的,就是想玩弄你的情谊,你还不如跟了我……”

      气得沉鱼一个倒仰,当下磨着牙冷笑:“跟你?凭什么跟你?就凭你黑么?那我还不如跟个好看些的。”

      扔下这句话她便走了,尉迟德没有再来追。此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她那句话是说得诛心,可那人若是没想过好好对她给她个名分,送什么金牡丹簪子给她?干嘛要让羞花、黄海、迟兰个个都到她跟前替他跟前美言?

      他也只是想要她当通房当妾吧?不过是比旁的郎君多用点心罢了。

      他是世家庶出的郎君,她的出身配不上他。曾几何时也确实悄悄幻想过他能娶她,可她不屑做小。

      羞花见好友眉宇间闪过一丝哀怨,又立马变得坚定起来,便叹道:“也许,他并非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不重要,不可能的事还是早些扼制住的好。”

      沉鱼将砧板上的菜下到锅里,拿着锅铲开始快速翻炒。

      羞花叹声气,把之前做好的两个菜端出去,现在家里就她们三个人,便没分主仆都在一张桌子上吃。

      在堂屋的四方桌上放好菜,羞花转身回厨房,才走到院子里,便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穿着细布常服,面如冠玉,就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着冷意,一看就知道他非常生气。

      侯爷怎么知道她们在这里?羞花打了个寒颤,只见侯爷看向她,应该说朝着她的方向看,但透过她看向后方。

      羞花转头,就见自家女郎立在门口,睁着大眼直直地看着院中的人,眼中既有委屈又有挑衅,还有坚决不走的强硬,就是没有意外。

      她赶紧行个礼,接着矮身跑回厨房,悄咪咪和沉鱼再多添两个菜。

      萧衍死死盯着倚在门框边、束着马尾穿着布衣的女郎。担心这么多日,幸而她还安好,只是不跟他商量就悄悄躲到这里来,不知道他会担心么?

      她当然知道他会担心,还知道他早晚会发现自己的踪迹,那又如何?她正等着他来找她呢。

      院子里一时间电光火石。

      阿桃转身进屋,萧衍面无表情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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