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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太子 ...


  •   老太君面露疲态,冲其余人道:“都回去吧,让她休息。明日再来看。”

      说着起身离开。

      谢氏擦擦眼泪不理女儿,跟着出去。

      杨氏、王氏等人只道明日再来看望她便走了。

      桃坞安静下来,阿桃松了口气。

      晕倒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见祖父让她射西瓜,一箭过去,西瓜爆裂,榨出红色的瓜瓤,就像是人的鲜血——她杀过人的,从11岁开始,射死过不少北陈人。

      阿桃长舒一口气,摇摇脑袋甩出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可心绪又回到熊被诱杀时。

      她平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浑身僵直。黑影沉下来……霎时,温热的鲜血扑洒在自己身上,她好像还听到了咯咯声——那是竹尖刺破喉咙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黑熊的鼻子就在她鼻子的上面,只差毫厘。

      黑熊自身的重量和扑向阿桃的惯性让它的脖子被削尖的竹节贯穿,它的身子一动不动,垮下来,压在她身上。

      她耳边是倏然放松的心脏发出砰砰砰敲击如鼓的声音,还好似听到全身的血液重新流通——熊死了,她这才后怕——它扑过来的时候那种窒息感、危险感实在是让人胆寒,眼泪刷刷刷流出来。

      哭声回荡在林子里,将萧衍、谢叔业、韦青、庄逸四人的心绪拉回来——刚才他们旁观着也是紧张到全身颤抖,心脏骤停,血液凝固的状态。这会儿回过神,其余三人用力拖拽开黑熊的尸身,萧衍则把阿桃从黑熊身下拉扯出来。

      黑熊离体,阿桃只觉得自己轻飘得仿佛没了重量,立刻埋头在萧衍的肩窝里大哭。

      萧衍胸口的气舒了出来,抬手想推开女郎,犹豫了一瞬,最终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庄逸、韦青、谢叔业精疲力尽地瘫在地上,大口喘粗气。

      劫后余生让郎君们红了眼眶。

      蔡雨芯这才在大树后移开捂住双眼的手,悄悄伸出头,见熊被钉在竹竿上,她才哭着慢慢走到几人身旁。

      其他人离得远,这时才姗姗来迟。凌乱的地面、翻飞的树皮、满地的箭支、点点的血迹,以及那只被穿喉而死的黑熊——可以想象这地方在他们到来之前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搏斗。

      元若棋看到这幅场景吓得腿软,崔五郎一把扶住了她。谢含珠、韦香儿瞬间白了脸。

      八娘小跑上前扶着阿桃的双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九娘忙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七姐姐身上。

      阿桃见到妹妹们这才反应过来,完全放下心,那紧绷着的一口气一松,便晕了过去。

      后来,崔四郎赶紧上前抱起妹妹。王峥、崔琰等人也过去扶起精疲力竭的四人。

      大家匀了匀马匹,默默回到灵谷潭,庄逸和韦青简单地包扎了伤口,顺便讲述了遇到熊的事,商议好说辞后,才各自家去。

      半个字不能提阿桃,女郎就该端庄娴雅,怎么能跑去诱杀熊呢?传出去一星半点,只怕女英雄没当成反而要被贵女圈排出,为贵夫人圈所不喜。

      哪怕是开放如大齐,对女郎的限制也不少。

      -

      萧衍带着妹妹回到宁国公府,只说打猎遇到意外萧怜被蛇咬了。

      尉迟氏难得恼了,骂了萧衍好一阵,说他没照顾好妹妹。

      他一句话都没说受了骂,尉迟氏这才看到儿子也一身狼狈,才住口叫他赶紧下去梳洗,一会儿让大夫给他也看看。

      萧衍说不用,便转身回了不为斋。

      热水让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萧衍没想到那女郎胆子那么大,她怎么敢!

      换了在场任何一个郎君,甚至是他,都没她那么果断。

      那头熊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冲了过去做好准备——若是机关失败,他会趁其不备将匕首插进它的鼻子,然后把自己当成诱饵,只是如此一来,崔婳依然会受伤,但黑熊也会受伤,只要黑熊伤的够重,他们才有机会逃脱。

      只是,这些都没用上,萧衍觉得自己小看了她,也轻看了她。

      这个笑起来若骄阳般灿烂的女郎,再一次颠覆了他的想象。

      聪慧、果敢,难得的是心思纯正,便是有些小心眼儿、小算计都变得可爱起来。

      萧衍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块籽料,送个礼物给她吧,上次查北陈探子她也立了功的。

      他嘴角翘起来,开始盘算那块籽料该怎么做。

      庄逸、韦青等人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一口咬定是打猎受了伤,其他的决口不谈。好在二人伤势不重,有疗伤圣药也不会留疤,长辈就没过多审问。

      王峥、谢叔业和谢含珠次日去看望了阿桃,见她没事放了心,本想再约她一起去看萧怜,老太君却黑着脸怎么都不让她出门。

      王、谢三人只得自己坐车去了宁国公府。两位郎君去找萧衍,谢含珠则去了萧怜的院子说话。

      晚些时候,王峥和谢叔业到紫藤斋接妹妹,顺便隔着帘子问候了萧怜一下才家去。

      又过了一日,庄逸、韦青和韦香儿私下带着丰厚的礼物来看阿桃。

      “阿桃快收下吧,这可是庄世子和哥哥的积蓄呢。”韦香儿笑道。

      阿桃失笑,收下了这重重的“救命之恩”礼物。

      蔡雨芯回到家就发起高烧病得说胡话,过了几日,烧退了,但人不大精神,蔡家专门去景明观请了道长来作法收魂,才渐渐恢复。

      事后她母亲问她当天发生的事,蔡雨芯咬定没事。蔡母无奈,以为只是在山林里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便不再多问。

      只是事后蔡雨芯悄悄派身边的大丫鬟给阿桃送了一副赤金头面。她知道她该亲自去送礼看望,可那面子怎么都放不下去,也不敢跟家中长辈说那天的事,否则她定然会被禁足的。

      最淡定的还是元若棋,回去喝了点压惊的药茶便没事了。

      阿桃这一禁足就是半个多月没出门,总算是哄得老太君和谢氏脸上有了点笑容。

      -

      十月初八是明帝的生日,是谓千秋节。这日百官休沐,晚上陛下大宴群臣及其家眷,以示皇恩浩荡。

      卫国公全家都得去,阿桃终于能出门放风了。

      得进宫门,大人郎君们前往乾元殿,女眷们则前往延光殿。

      宁国公府来得早,萧怜就等着阿桃来。两家打过招呼后,她便把人给拖走了。

      阿桃道:“我后来才听哥哥们说你腿被蛇咬伤,我被禁足都没去看你。”

      萧怜不在意道:“早好了,现在连个疤都没留下。也就当时很痛,后来就没感觉咯。”

      又拉着好友的手问候:“倒是你,听说连续几晚睡不好,现在如何?我受了伤也被我娘禁足了,还说下次再不许我去打猎。”

      “长辈们连说法都是一样的。我现在睡得好得很。”阿桃笑道。

      “殿里熏得慌。”到殿外,萧怜猛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还是出来舒服。”

      “你这口没遮拦的,在宫里也敢这么说话。”阿桃白了手帕交一眼。

      萧怜吐吐舌头,拉着好友的手道:“好阿桃,陪我散散吧,这宴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她年年都来,深知其中无聊。

      阿桃点点头,她也觉得殿里空气不大好——贵夫人贵女们太香了,玫瑰、茉莉、桂花……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怕是只有蜜蜂才喜欢。

      两人在宫婢的带领下往华林苑走去。

      刚到燕池边,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身着紫色金线团花纹锦袍,头戴金冠。

      今日的萧衍格外不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随意,而是充满贵气。

      阿桃禁足的日子里,大嫂产子,生了安哥儿,卫国公府有了下一代。但由于十王被杀一事,全家默认要低调,洗三没有大办。

      后来家崔三郎和媳妇儿朱晚娘又过生日,阿桃在家帮着谢氏理事忙得团团转,虽和萧怜一直通信,却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和萧衍见过面。

      她离开延光殿,其实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萧衍,没成想就真的遇到了他。

      萧衍听到脚步声,转身就看到妹妹和崔家丫头过来了。

      妹妹还是那样,崔家丫头好像长高了点,脸瘦了些,笑容么,还是那么灿烂。

      看来杀熊的事没有给她带来过多的惊吓。

      三人打过招呼,没待说话,就见一个中等身材,身穿玄色金线绣龙的郎君带着一群黄门走了过来。

      少年郎君16、17岁,略带青涩的面容,正是太子萧眷。

      太子从东宫去乾元殿,没想到半路碰到熟人,双眼一亮。

      萧眷冲三人走过来,目光直直看着萧衍。

      这晋陵侯每次见都不一样,上回进宫交兵权,寒光乍现;马球场碰到的时候,就像个玉人,温润得不行;这次吧,倒是勋贵公子的模样。

      生的真是好啊,眉长目深,鼻梁也高。萧眷的目光又向下移,嗯,宽肩窄腰,竟然还有个翘臀,双腿修长结实……他觉得自己全身一紧。

      阿桃三人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可太子一直不叫起。

      “咳咳……”太子身后的贴身黄门利君咳了两声。

      “呃,起,晋陵侯不必多礼。”说着双手扶起萧衍。

      萧衍不动声色地抽回双手。

      阿桃和萧怜两个女郎被忽视了个彻底。

      空气有些凝滞,萧眷想了想道:“天色还早,去了乾元殿没意思,不如晋陵侯陪孤转转吧?”

      萧衍垂首,恭敬道:“殿下,请。”

      太子一脸笑意率先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就慢下脚步要和萧衍并肩,而萧衍赶紧落后半步。

      萧眷皱着眉,不咸不淡道:“侯爷不想陪孤散步?”

      “并非,而是礼不可废,君臣有别,殿下自当走在前面。”

      太子听他这么一说,倒没发火,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要进去坐,三人哪敢不从?

      四人坐下,小黄门上了茶和点心便退出去守着。

      “听父皇说侯爷功夫很好,可擅使大刀?”

      “尚可。”

      “若是侯爷能来东宫贴身保护孤就好了。”太子有些怅然,东宫里全是些瘦不拉几的小黄门。

      萧衍:“……”

      太子找着话题跟萧衍聊天,后者则是全程绷着脸,能用一个字回答的问题绝不说出两个字。

      萧眷并不怪罪,反而觉得很有意思,越发起兴。

      这时,连萧怜和阿桃都看出了怪异之处。

      太子干嘛老是看哥哥(萧衍)呢?还专往身上瞧又是什么怪癖?

      就在此时,阿桃莫名想起七夕的时候,她将潘家下人王三几人卖到甜水巷小倌儿馆的事。

      又想到潘翡这个超级纨绔,在八月末里还传出了强占郎君之事。

      她福至心灵,不会吧?太子这是好那口,还看上萧二哥哥了?

      话本子上讲过如何弄死狐狸精,可没说怎么对付公狐狸精啊。

      想到这里,阿桃忽然手脚冰凉,腹中剧烈坠痛,双腿一软,身子直往后面倒去。

      “阿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萧怜连忙扶住面色苍白的好友,慌张道。

      萧衍脸色大变,立刻起身抱起阿桃,大声道:“最近的宫殿,带路。”

      小黄门看向太子。

      太子忙说:“快去,给晋陵侯带路。利君叫人去请太医来。”

      “唯。”

      几个黄门立刻分头行事。

      萧眷看着萧衍抱走阿桃的背影,心中一阵悸动,双臂结实有力,果然是个万里挑一的好郎君啊。

      众黄门皆知殿下的心思,只是谁都不敢上前打断,否则就不是挨一顿鞭子那么简单了。

      “殿下。”半晌后,利君提醒道,“时辰不早了,该去乾元殿候着了。”

      太子这才收回目光,看利君垂着头很恭敬的模样,便笑道:“阿君吃醋了?”

      其余宫人立刻悄悄退出老远。

      利君抬头,好一张俊秀的脸——鹅蛋小脸,唇红齿白,眼睛又圆又大,微微下垂,眼波流转间更似女郎。

      “殿下感兴趣的人那么多,阿君哪里吃味得过来?”

      萧眷笑了笑:“但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利君不再多言,白了太子一眼,转身往乾元殿而去。

      太子哈哈大笑,带着东宫的人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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