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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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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卫国公府,正好大哥哥崔瑾也在松鹤堂给老太君请安。
“大郎,那些被火烧了的人家发放了赔偿金了么?”
崔瑾一直在刑部做事,这次纵火案已经交给刑部主理。
“是,已经发下去了,那三家人暂时安置在城外,等案子结束,工部重建好房子再安排他们搬回去。”崔瑾恭谨道,没有把昨晚具体的死伤人数告诉老太君。
老太君点点头,人老了就见不得有人流离失所。幸好昨日卫国公府的主子仆人都没事,看来灯会这种事,还是要少去为好。
略说了说,老太太就下去休息,崔琰回他的和乐馆做功课。
阿桃和崔瑾从松鹤堂走出来的路上,她把闻到硝石的事告诉了大哥哥。
崔瑾看了眼四周,仆妇们立刻离得远远的。他小声道:“你说的没错,今日,我们在燃烧最严重的灯架附近的沟渠边,发现一条寸余长的黑色灰烬,猜测黑色硝石做的引线。其他的硝石灰烬应该是有人趁乱抹去。”
“那黑色灰烬还在么?能带我去看看么?”阿桃一把抓住大哥哥的衣袖着急道。
“灰烬已经取回去交给军器监的大人,让他认认那是不是硝石。”崔瑾略带歉意道。
军器监是国家统一设计、制造兵器、武器的部门,可能做成武器的东西他都有兴趣,因此见多识广。
阿桃这才放了心。
硝石虽属国家管制,并不是民间不可用,例如民间制作烟花行业,需要老板向朝廷申报,批示下来之后,就可跟朝廷进购硝石、硫磺等物去制作烟花爆竹。
“大哥哥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也这么认为。”崔瑾叹口气。
次日,崔瑾就得到消息,军器监的陈监鉴定,那黑色灰烬就是硝石。
他立刻带人去了建康城唯二两家烟花制造商。
两家都透露,在七月十一那日,有人来订购了少量的烟花爆竹。
当时大掌柜的还奇怪,中元节就在近日,这人来定了烟花爆竹得下个月才能取,那他啥时候放呢?不至于留到过年吧?那不得受潮么?他还提醒了那人一句。那人笑着说主人家做事他也不懂。大掌柜的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一个月之后,八月初十,那人来取走了烟花爆竹。翻看账本,由于那人自提,便没有留下地址。
“哦,我想起来,七月十一前后几日,咱们在南琅琊郡、林松城的分店里,也有人去购置烟花报纸。”大掌柜一拍脑袋道,然后又去翻出账本来,“诸位瞧,他也是自提的。”
崔瑾立马让人去调查了建康附近城郡的烟花铺子,都有这样的记录。
那人十分谨慎,都是分开买的,且数量不大,如果不是大掌柜因为要回乡探亲几月,便提前对了账本,那么这些分店的账本此刻根据就不会出现在建康,也不容易被查到。
而那人长相普通,丢在人堆里就不认识了,没什么特征。且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掌柜和店员都说不出那人具体的五官模样。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阿桃穿着半旧不新的齐胸裙歪在桃坞试吃沉鱼新做的点心。
闭月进来道:“女郎,老太君身边的珍珠姐姐来了。”
“快请。”阿桃连忙放下点心,起身做好,一秒钟变回端庄的国公府女郎——要是让老太君知道她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是要被骂的。
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窈窕的美貌丫鬟就进来行礼,道:“婢子珍珠见过女郎。”
“姐姐快不必多礼,是祖母找我有事么?”
“有位薛家郎君上门拜访您,老太君请您过去见客呢。”珍珠道。
薛家郎君?阿桃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是谁,可不就是那个救命恩人么。
“姐姐稍等,我换身衣服。”说罢就站起来往里间走。
不一会儿,珍珠就看阿桃换了身藕色坦领破裙,女郎面容明艳,穿这种素色的衣服就像清水出芙蓉。
阿桃跨进松鹤堂就看到薛元勰坐在一边,只带了贺兰,中年文士李冲和大胡子马骏没跟来。
不知他说了什么笑话,老太君正笑得不行。
她端庄的行礼,然后问候薛家郎君。
须臾,放学的五郎六郎也回来给老太君请安。几人相互见礼不提。
“老太君,听闻卫国公府的园子很有名,在下想见识一番,不知可否?”薛元勰拿着折扇作揖,对着老人家诚恳道。
老太君哪能不懂呢?笑着看了孙女一眼,笑着道:“园子简陋,薛郎君莫见怪,就让我这孙子孙女带你去吧。”
“多谢老太君。难怪建康城的人都说老太君您最是和善。”
阿桃嘴角抽了抽,薛元勰这马屁拍得……
偏老太君吃这套,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五郎、六郎、阿桃领着薛元勰和贺兰开始转园子,边走边说些雍州风情。
薛元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重点还真是在看园子,不停赞叹建康工匠的巧思,每一处都看得很仔细。
五郎、六郎年纪虽小,但作为主人却很娴熟。兄弟俩尽心尽力为薛家郎君介绍其园子的景色、出处等。
此时,正好遇到下衙回来的崔瑾。
两相打招呼后,崔瑾去松鹤堂给老太君请安。
阿桃则留下了崔大郎的小厮平安问话。
“女郎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平安机灵道。
阿桃见五郎六郎带着薛元勰已经走远,她摆摆手,丫鬟仆妇们立刻走开一段距离。然后才冲着平安勾勾手指。
平安立刻弯着腰上前听女郎示意。
“你知道建康城除了甜水巷,还有哪里可以找姑娘么?”
什么?平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女郎问他哪里可以找姑娘?他飞快的抬眼瞧了女郎一眼。发现女郎神态自若,就跟问“哪家酒楼的酒好”一样自然。
他垂下头,吞了吞口水道:“一般都是去甜水巷。”
“嘶,就没有那种不在楼子里的么?”
“不在楼子里的?哦,女郎您说的是良家子吧?”平安一拍大腿才想起来。
“对对对,就是那种别人都不知道的,比较低等的,不需要多花钱的。”
作为一等国公府世子的小厮,平安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已经成长为建康通,当下说道:“胭脂巷。”
阿桃一听心领神会,如此名字,定然就是那些地方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就笑着追上五郎他们,一起陪着薛元勰逛园子。
卫国公府占地大,花了好长时间才逛完,然后送走薛元勰主仆。
五郎、六郎回自己的院子做作业,阿桃则去了惜瑾院找大哥哥。
才到惜瑾院门口,就看到大嫂小谢氏挺着老高的肚子站在门口。
“好嫂嫂,你现在可金贵着呢,不用来接我的。”阿桃笑着过去扶她。
“这点子路算什么?大夫说,这段时间多走走才好呢。”丰腴的小谢氏看着十分具有母性光辉,特别温柔可亲。
“也是,我看苍岚城的那些妇女,生之前还在地里干活儿,下午回去就发作,等稳婆赶来孩子都生了。”
“还有这么厉害的妇人?”小谢氏瞪大了眼睛,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在家产子。
“那边都这样,妇人劳动多,所以身子康建。以后嫂嫂,你要是能多动就多动,尤其是生完孩子后,身段儿恢复才快。”
“瞧瞧,这是还没说亲的女郎么?讲起妇人道理来居然头头是道的。”小谢氏记下她的话还不忘打趣她。
阿桃才不怕这些打趣,歪着头促狭道:“当然,这不是想让哥哥和嫂嫂能快点给我多添几个侄儿侄女么?”
小谢氏看着小姑子那意有所指的眼神,登时红了脸,耳朵发烫。
崔瑾回到院子,看妻子和妹妹相处得愉快,他忙问:“在说什么有趣的?”
小谢氏哪好意思说再添孩子的话,忙瞪了夫君一眼,然后借口去厨房看菜,把空间留给兄妹俩。
“祖母为甚让你领着薛家郎君逛园子?”
“我哪里知道?兴许是他会哄人吧。”一想到那人把祖母哄得那么高兴就不舒服。
“那薛元勰背景如何?”
“暂时没什么问题。”萧衍早就派人去雍州查过,确实是干净的。
崔瑾点点头,把薛元勰放一边了。
“大哥哥,你有没有派人去甜水巷、胭脂巷查过?”
这次的事充满着诡异,有人就和几月前官府文件丢失、兵部主事被杀事件联系在一起,认为是北陈暗探下手,意在伤害百姓,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
众人想不出来其他可能性,只有先往这方面查。
如果真有北陈奸细,甜水巷和胭脂巷这种地方是最好隐藏身份的。人多人杂,能打听消息,进进出出不惹人注意,还能解决需求。
“自然去过,可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近来没什么可疑之人出现。”崔大郎皱着眉道。
刑部在这些地方也有暗线。究竟是对方做事太干净,还是自己这边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呢?
“大哥哥不必过于担忧,或许你可以从烧掉房子的那三家人查起。”
“嗯,我昨晚也想到了这点,今日已经派人去盯。”那三家屋子确实烧得蹊跷。
就算灯架倒下去,火势也不该那么大,排查过周围很多人家,都说火势不是慢慢烧起来,而是突然一下就那么大。
所以不排除有人在屋子里纵火,甚至屋里有大量助燃物。
兄妹俩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没再说公事。
阿桃在惜瑾院陪兄嫂用了晚饭才回桃坞。
*
次日午后,卫国公府的主子都在歇晌。
阿桃和羞花换上粗使婆子的衣服,再在腰上过了一圈布条,盘上了头发,用蓝布包头,再涂上姜黄色的脂粉在脸上和唇上点了不少雀斑,再画粗了眉毛,俨然一副农妇的模样。
两人从角门出了国公府,直奔胭脂巷。
这是阿桃第一次来胭脂巷,若甜水巷是向阳生机,那么只隔着两条街的胭脂巷就显得阴暗潮湿。
这里的姑娘大多是走投无路,但又不想进楼子里,就开了自己的门接客。没有稳定客源,甚至有的还需要这份钱养活一家子。
于是她们大都没什么钱,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最廉价的,长年累月,巷子里的排水沟里的水红红白白,带着变异的香味,胭脂巷的名字就由此而来。
阿桃和羞花在初进巷子的时候有些不适,不过进来久了也就闻不到那些怪味儿了。
两人走在巷子里,打量着路边的墙上有小孩子涂鸦,还时不时看见一个男人从别人家院子出来。
基本了解这里的情况后,阿桃给羞花使了个眼色。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冷哼,转过身一看,羞花跌坐在地上,脚边一个腐烂的肉包子,馅儿已经没了,只剩下半个长着绿帽的皮,周围还有无数蚂蚁在爬。
羞花欲哭无泪,阿桃则傻了眼儿,这下好了,都不用装,真扭了脚。
阿桃连忙过去把羞花的左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她的右手撑着墙借力起来——羞花的脚腕已经肿起来。
就在这时,阿桃有了重大发现。羞花摔倒之前她就在注意观察这些涂鸦,远看之下毫无异样的涂鸦,在蹲下近看之后,会看到有几个弯弯曲曲的类似符号又像文字的镶嵌在涂鸦里,若是不认识的人看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而阿桃的心中在叫嚣,这是胡文啊!建康果然有北陈探子 !
前朝胡汉融合过一回,到现在已经过去数百年,现今大齐留下的大多是胡汉混血,就算是纯胡人也早就完全汉化,哪怕还会胡语,胡文却早就丢了。
而现在还说着胡语用胡文的,只有北陈!他们虽然汉化程度也很高,但更北方,如肆州、并州、五镇等地依然有一部分人心念过去,胡文一直没丢,甚至有的贵族在家里都用胡语交流。
阿桃的胡语胡文也是请的两国边境的一个北陈老人教的,都快九十了,也是村子里最后一个会胡语胡文的。
她压下心中的激荡,不动声色扶着羞花往前面走了一段路,终于再次发现胡文。
两面墙中只有一家院子。阿桃想了想,来到那家院子的对面,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阿桃立马压着嗓子,焦急道:“女郎,我家姐姐刚摔了一跤,扭了脚,能不能请问一下您家是否有酒,我帮她擦一下消消肿,不然根本走不到医馆。”
“去别家,我家没有。”
“女郎,行行好,别家就是不开门啊,不然也不会求到女郎的门下来。求求你了,我姐姐这脚再不处理一下,怕是要废掉的,家里就靠我们两个丫头做事,姐姐要是废了脚……”
那女的听着外面的哭求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开了门。只见门外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个的左脚踝确实红肿得老高。
门一开,那妹妹就傻笑道:“天仙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定然好人有好报。”
穿着绿衣的女子没答话,皱着眉侧着身,让二人进院子。
阿桃扶着羞花在院中石凳坐下,绿衣女进屋拿酒,阿桃赶紧跟了上去。
绿衣女转过来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我一起去拿酒,哪能这么麻烦您呢?”阿桃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绿衣女上下打量她一番,轻蔑道:“不用你,我自己去,别进来。”说完就转身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正在慢慢展开,后面会越来越精彩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