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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尉迟 ...

  •   建康禁宫,东宫。

      太子萧律心情也很不好,一脚踹在幕僚莫先生的肩上,低吼道:“莫如春,孤是太给你脸面和胆子了么?你竟然敢私自派人去刺杀二郎。”

      莫先生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颤声道:“殿下,老夫这都是为了殿下啊,魏王立下大功,还收复长安,陛下的心难保不会偏,天下臣民的心难保不会偏啊。”

      “你个混账还不认错!现在就孤和二郎两个成年皇子,他遇刺,你不是昭告天下是孤做的么?你怎么这么蠢?”萧律真的是气得不行,实在要做不能做得隐秘点么?这算什么?

      萧律简直是想撬开这莫如春的脑子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前多机灵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蠢?

      “殿下,殿下,那些死士是扮成北陈人的。不会怀疑到殿下身上。”就算陛下怀疑也没用,死无对证,只要太子咬死不认,陛下能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总不能以此废掉长子。

      “你少画蛇添足。”萧律抓起莫如春的衣襟磨着后槽牙道,“孤警告你,下次若是再私自动手,孤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莫如春忙点头告饶,萧律松开手,然后嫌恶地掸了掸衣袖,阴沉着离开书房。说得容易,死不认账父皇便拿他没办法了么?眼看着母后身子那般不好,要是二郎再出事,他备受父皇猜忌,岂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庶子?庶子是还小,但父皇身子康健,难保不能再活个十多年,急在这一时作甚?

      莫如春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裳,开门踏出时,哪还有半分惊慌失措狼狈不堪?

      -

      萧衍一行人终于到达襄阳,刚落脚,便有大夫来请脉。

      阿桃面上有些古怪,伸出欺霜赛雪的手腕放在青色脉枕上。

      来的是襄阳城里很有名的千金科大夫,摸了好一阵子脉才起身揖道:“郎君,娘子可能是有身孕了。只是这月份尚浅,有些不太准,下月此时再把,方可确认。”

      萧衍终于露出了刺杀后的第一个笑脸,“赏。”

      阿桃忙拉住他的袖子:“大夫不是说还不准么?”你这赏下去,万一最终白高兴一场岂不是打脸?

      “无妨,赏。”

      阿桃:“……”

      财大气粗的夫君。

      众人在襄阳修整了三日便换乘水路回建康,坐船就比坐马车舒服平稳多了。

      不过那是别人,阿桃却吐得昏天黑地,又只能白日睡觉晚上起来活动,才几日,脸儿就小了一圈。

      幸亏在襄阳补给得足够,沉鱼在船上也换着花样做膳食给阿桃,可惜还是吃什么吐什么。把岑嬷嬷愁坏了,萧衍更是配合她的作息每日每时都陪着她,连处理公务都不例外。

      一行人终于在小年之前回到了建康。

      回府当夜便请了钟太医来把脉,确诊有孕。

      次日天未亮,羞花便进蓁叶院来叫醒阿桃。她真的不想起,被窝里太暖和。昨日回到王府太晚,萧重喜专门派人来让他们先休息,若是今早再不进宫觐见陛下和皇后,便有些说不过去。

      她撑起身子闭着眼,让四大美人伺候。

      用过早饭,萧衍抱着她上了马车,到了禁宫也是他抱着下的马车。原本他还想直接将她抱到蓬莱殿去,奈何阿桃不让。

      李孙如今去了蓬莱殿当差,正带着一众小黄门往迎上来:“拜见魏王殿下,拜见魏王妃,奴婢奉娘娘之命,来接王妃的。”

      “去叫步辇来。”

      李孙眉毛都没动一下,忙跑去叫步辇。

      阿桃本觉得有点夸张,可她实在是太困,再加上这一路吐得太狠,身子亏虚了不少,如今怀了孩子,她更不敢托大,便没开口制止。

      步辇很快就到,萧衍亲自抱着她坐上去,又拢了拢披风将手炉放到她手里,温声道:“过会儿我便去蓬莱殿接你,在母后那儿自在点,要是困了就睡,想吃什么告诉母后,别硬撑着……”

      有的宫人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以前听闻魏王夫妇感情深厚,他们不以为然,毕竟皇宫里薄情寡义逢场作戏的多了去了。但这会儿亲自瞧见,魏王看向王妃的那个眼神哟,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仔仔细细嘱咐了一堆话,这深情自然流露,是装不出来的,看来传闻不见得都不可信。

      阿桃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懒得理他絮絮叨叨,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意思是让他快去宣和殿。

      萧衍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余光里看阿桃坐着步辇往内宫方向去。

      萧怜早就站在蓬莱殿门口等,见步辇一出现,立马迎了上去,阿桃赶紧叫小黄门放下她,二人就在蓬莱殿门口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半晌后,萧怜推开好友,掐着她的腰红着眼睛道,“莫不是我二哥哥欺负你了?”虽然这不大可能,但这三年必定过得很不轻松。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疼兄嫂。

      前一刻还沉浸在情绪中的阿桃噗嗤一声笑出来,贴着萧怜的耳朵说了一句:“莫宣扬,这才两个月呢。”

      萧怜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哭?笑得开心极了,跟捣蒜一样点头:“放心放心,我知道,三个月才能说嘛。”

      说着夸张地抬起手做黄门状扶着阿桃进入殿内,蓬莱殿内非常暖和,大宫婢上前替她解了披风,行礼之后,阿桃才看清尉迟皇后,眼眶又忍不住一红。

      “别多礼,到本宫身边来坐,给本宫瞧瞧……咳咳咳……”尉迟氏才说完一句,就掩唇咳嗽起来,喉咙处有一股撕裂的疼痛,肋骨、腹部都产生了一股牵扯着的疼。她清楚地感受到心肺脏腑的挤压与收缩。

      姚黄姑姑忙替尉迟皇后抚背顺气,咳嗽声渐止,萧怜去端来温水让母亲润喉,李孙将皇后的药递给阿桃,她上前服侍尉迟氏服下。

      服下药的尉迟氏歪在榻上喘粗气,萧怜伸手给母亲扶着胸口。

      阿桃心中极难受,这哪里是当年那个笑傲建康贵女圈、贵夫人圈的尉迟氏啊?短短三年不见,她头发已经半白,眼角皱纹丛生,鼻翼两侧各有一道深壑,唇周隐约可见细小的皱纹。肤色依然很白,却再无当年的光晕,好似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更不要说她如今没有任何精气神,仿佛只余下行将就木的空壳一般。穿着宽大的皇后宫装,梳着高髻,却是一把骨头在支撑。

      半晌,尉迟皇后的呼吸终于不再急促,阿桃快步上前握住尉迟氏充满褶皱的手,“母后,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傻孩子,母后知道,这老毛病而已不碍事。倒是你怎么这么瘦了?”尉迟皇后的话说得很慢,若是说太快喉咙就会干痒咳嗽。她拉着次媳的手,上下打量了几圈,好在次媳是瘦了,气色不如以前,但瞧着还是那个一颦一笑都动人的女郎。

      “母后,别担心嫂嫂,她是有了身孕,吐得不成才瘦的。”萧怜插话道。

      尉迟皇后木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接着是欣喜,连眼角都湿了,“好好好。”除了说好,她不知说什么,最担心的次子已经安全回建康,儿媳还有了身孕,即将有嫡子或嫡女出生。

      “对啊,母后,我那儿连个长辈都没有,心中不安得很,生产之时还需母后坐镇呢。”阿桃握着尉迟皇后的手恳切道,“阿怜这马上就要出嫁,不久后也会有孕,都需要母后呢。母后要好好服药,养好身子,等着有人叫您祖母、外祖母。”

      尉迟皇后露出真心的笑容,脸上罕见的泛起红晕,点点头,“好孩子,母后明白的。你母亲去了边塞,我会照看好你的,定不叫亲家担忧。”

      阿桃和萧怜听她说“我”便放了心,至少这说明她觉得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婆婆,而不是皇后娘娘。

      昨夜萧衍告诉她,尉迟皇后是心病,若是她没有了生的念头,这病只怕会越来越重。萧衍敬爱母亲,她也同样喜欢华贵、开明、把她当女儿疼的尉迟氏。

      女儿儿媳一边一个在尉迟皇后身边凑趣,又听阿桃讲如何在洛阳抢劫汇鑫钱庄,听得母女俩一愣一愣的,口中连连道“还能如此”。

      大概是听了稀奇事,也可能是等着儿子来,尉迟氏的精神好了不少,眼中闪现着许久不曾出现的神韵。又被萧怜哄着用了一碗燕窝粥。

      刚撤下碗勺,李孙便报魏王殿下到了。

      萧怜和阿桃忙扶着尉迟皇后起身,刚走到殿中,萧衍便跨进来,三两步上前跪在尉迟氏面前,哽咽道:“母后,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

      尉迟氏抱着儿子的头便开始哭,一开始只是小声抽泣,后面变成大声呜咽。次子很小就会心疼人,看着冷淡实际上很在乎她和阿怜,也是三个儿子中最愿意花时间陪她和阿怜的。以前次子出门游历也好,进营也好,最多一年便回家。这次一去三年,最疼爱次子的尉迟氏当真是日日忧虑,尤其是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

      萧怜和阿桃也忍不住哭起来。

      跟萧衍过来的雷虫儿和李孙也抹了抹泪,看哭了有一会儿了,便劝道:“娘娘,殿下和王妃回来是大喜事呢,且王妃刚有身孕,看您掉眼泪小世子也会伤心的。”

      明知是劝人的话,尉迟氏还是收了泪,忙扶起儿子来打量:“黑了,瘦了。”才说着,眼中又蓄上眼泪。

      “也更强壮了。”萧衍眼睛微红接道。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气氛算是好了不少。

      这边尉迟氏和萧怜拉着萧衍说话,阿桃坐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笑着附和几句,心中却是无比复杂。当初宁国公多宠爱尉迟氏啊,初登皇位时,皇后在他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还记得她和萧衍新婚觐见那日,陛下都是陪着萧衍过来的,而今,他再不来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因为坐上了那个位子而渐渐生分。

      这种悲伤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出宫回魏王府都没有消散,怀了身孕后,她的情绪太容易被影响,这些日子哭的次数赶得上前十年的总和。

      “这次阿怜这么着急大婚,是因为母后吧?”阿桃将头埋在夫君怀里问。萧重喜若是真的想给女儿体面,大可以再等谢叔业立个功,名正言顺封侯再将女儿嫁过去,毕竟公主不愁嫁。现下却是匆匆忙忙下了圣旨,婚期就在不久之后。且看今日尉迟氏的模样,的确像病入膏肓。

      萧衍侧过头,脸上也满是哀伤,“是的,母后从今年夏日起便不愿再见父皇,父皇……万几宸函……也不勉强。入冬后母后觉得身子一日不好过一日,这才请父皇下了旨,让阿怜和叔业赶紧成亲。”昨晚他便问了钟太医尉迟皇后的情况。

      这么说,尉迟氏,恐时日无多。

      “阿怜大婚,母后心中高兴,身子应该会好上一些。你别担心,养好身子,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她一高兴,身子骨就会更好的。”萧衍不欲妻子过于伤心。

      阿桃知道这话安慰的成分更多,也有心让他别太伤怀记挂,便道:“就知道儿子,万一生个女儿怎么办?”

      “女儿更好,像你一样聪慧,我教她骑马、射箭、玩沙盘。”萧衍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到孩子身上,伸手抚上她暂时平坦的小腹。

      阿桃剜了他一眼:“事情你都做完了,我这个当娘的教她做什么?”

      萧衍捏捏她脸上剩下的那层皮,笑道:“你教她做女红。”

      阿桃一下子便扑到萧衍身上去拍打他,真是的,这都要来寒碜她!

      四大美人儿在门外听到主子终于笑了,心中的大石落下。方才从宫里回来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

      翌日是个好天气,萧衍晨练完回来阿桃已经醒了,就是窝在被窝里不愿起。

      “再躺一下下。”某人求饶。

      一刻钟后,萧衍亲自端了水壶和唾壶过来,阿桃不得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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