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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暴怒 ...

  •   收留与不收留各有道理,薛恪被吵得脑仁儿疼,迟迟不能下决断。

      一个小内侍趁众人吵得唾沫横飞时,悄悄递了一张纸条进入珠帘后。

      “行了,别吵了。”胡太后高声道。

      朝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哀家说几句,若是不收留郁拔龄破郎对我大陈来说没有妨碍。而收留了他,等他养精蓄锐后返回蠕蠕去,你们说他会不会再和他的皇兄一争高低?”

      秦沧大喜,忙站出来道:“太后娘娘英明,正是这个道理。等郁拔龄破郎回去蠕蠕,再行夺嫡,定然会消耗蠕蠕国力,若是斗得再厉害些,我大陈边境再安稳二十年不是问题,不需要朝廷拨军饷,也不用再拼我大陈儿郎的性命。”

      薛恪倒是觉得这话有理,便直接做了决定。

      咸阳王苦劝无效,只得道:“陛下,太后娘娘,虽同意收留郁拔龄破郎,但也不能任其在我大陈的土地上任意胡来,还需派人监视防范为好,此人最好是身份比较高,有圣眷在身的,方可压得住。”说着眼睛瞄向文官那边。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好歹是带了三万人过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胡太后灵机一动,道:“那便安阳王去吧,身为亲王,奉天子令,监督郁拔龄破郎,他岂敢乱来。”说完这句便退了朝。

      胡太后自得冷笑,如此,瞧你二人还不反目?

      安阳王果然气得当场摔了笏板,平日都要和咸阳王一起回去的,今日也不等他,直接大步踏出殿外。

      咸阳王也气啊,那妇人真是见缝插针,睚眦必报,竟然来了这么一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明显是想把秦沧那厮给赶出洛阳,再找机会让蠕蠕将人给弄死。

      如今可好,叫人钻了空子,跟兄弟有了嫌隙,真特娘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同意收留郁拔龄破郎的文牒即刻发往北边,同时,蠕蠕人许诺的万金星夜送至秦沧府上,秦沧拿了千金出来送去涵春殿不提。

      -

      郁拔龄破郎带着三万残兵和洛阳的文牒赶到柔远镇和怀荒镇时,两镇镇将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走流程。

      然对方确实拿着文牒,自己府上也收到了朝廷发来的文牒旨意,印着陛下的玉玺和太后的印玺,这哪还有假?拖了几日也只能打开城门,让其进来。

      消息传开,边城五镇皆有耳闻,众镇将和兵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娘的,以前不是叫我们来这里打蠕蠕么?怎么现在开门叫蠕蠕进来呢?”曾经五镇地处北方荒漠人烟稀少,北陈为了抵抗蠕蠕专门建了城迁徙了人过来。来到这里的人莫不是想保家卫国、建立功勋,而到了他们这代,功勋就不要想了,保家卫国也不复存在——毕竟没谁将家门大开,叫强盗进来休息的。

      “是啊,这些蠕蠕还抢老子的东西呢……”

      “不对头不对头啊,五镇历来抵抗蠕蠕,现在让蠕蠕进来避祸,那我们祖先做的事算什么?落残、殉国的将士们又算什么?可不是笑话么?这件事传到其他镇上和边军那边,还不知做何想呢。”

      若单说放郁拔龄破郎进来规矩躲避灾祸,百姓还不至于如此愤慨,可这群蠕蠕军也要吃饭睡觉,没有钱了便直接动手抢、偷。

      柔远镇和怀荒镇是奉旨接收这些蠕蠕人,又不能将其赶出去或者杀死,只得派兵镇压,可他们根本不怕,这次抢不到,下次再来。

      一群蠕蠕兵正在柔远镇的一条条巷子里乱逛,口中用蠕蠕语在辱骂。

      “什么狗屁地方?要啥没啥,不是说大陈很富有么?之前还传言王爷斗富之类的。”

      “假的吧!你瞧这些破屋子,破东西的,上好的牛羊肉都无!啃了好多天的馒头饼,一点肉都见不到,上次吃鸡还是三天前。”

      “娘的,早知我才不来呢,还打不着猎……”

      “傻子,你发什么呆?瞧什么呢?”

      一个蠕蠕兵驻足侧头望着巷子内侧发呆,其余人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巷子的内侧最里面,有一个妇人,正在喂奶,众蠕蠕兵看着妇人露出白皙的脖颈、锁骨以及胸前的一下片雪白,都吞了吞口水。

      “奶奶个腿儿的,老子还没尝过大陈妇人的滋味呢,瞧那□□……”说着浑身紧绷起来,衣摆下也起了变化。

      还有的已经舔嘴唇、搓起了手,十来个人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看,其中六个人转身,堵在巷子口,另外几个人向巷子深处走去。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镇将府后巷的平静,旋即响起婴儿的哭声,后院管事嬷嬷听到喧哗声气得不行,开了后门去查看。

      却只瞧了一眼,便赶紧锁上了后门。

      守门的婆子见管事嬷嬷脸色都白了,忙问:“咋了这是?”

      嬷嬷喝到:“闭嘴!不该问的别问,别惹事,把门插上,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许开,听见了么?”

      守门的婆子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因为她刚才好像瞧见了蠕蠕兵。

      这些蠕蠕兵抢惯了了,镇上的兵民都怕他们。

      守门婆子还在胡思乱想,巷子里妇人的拒绝、哭喊求救声、婴儿凄惨的苦恼声不绝于耳,其中还伴随着蠕蠕兵的大笑和催促,时不时还能听见掌掴的声音。

      守门婆子发抖的手放在门栓上,却还是惧怕蠕蠕人的凶残不敢拉开门栓去救人,登时收回手跑到后罩房去,看不见听不见就是没发生了不是么!

      天擦黑,镇将府后巷归于平静,守门婆子这才敢出去瞧上一眼。

      正好这时妇人的夫君见妻子久不归家便来找。

      才进巷子口,便瞧见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的妻子仰面躺在满是污水的地上,身边还有被踢倒的各色衣裳和木盆子。

      妻子的衣裳被撕扯成碎片,脸上身上全是淤青,尤其是胸脯上,简直不忍直视。下面一片狼藉,还在流血。

      妻子一动不动,睁大双眼望着澄明的天空,此时,已经出来几颗星星,她就这样望着,直到瞳孔涣散。

      婴儿被踢出老远,早就没了声息,黄黄的小脸儿此时泛着青灰,揭开包布和衣服一看,胸前到肚腹间一个硕大的青紫色脚印。

      他吸了吸鼻子,用碎布掩好妻子的身体,再抱起他们娘俩儿。

      守门婆子半开着门,泪流满面,忍不住道:“蠕蠕人。”

      “多谢。”他垂下目光,抱着妻儿离开。

      汉子将妻儿埋在老娘的坟旁边。

      原野上,一二个月前还只有他老娘一个坟的,不是何时又多了好多馒头坟,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头,有的没有碑,有的用一块石头做标记。

      这时,安阳王作为监督者终于拖拖拉拉地进了柔远镇。

      作为宗室藩王这辈子就没来过这么贫穷的地方!这里除了凉快点之外,别的一无是处。

      吃不好睡不好,心情自然就不好,安阳王和蠕蠕王子郁拔龄破郎的会面也不大愉快。

      安阳王觉得你毕竟是来我家避祸的,怎么也该对本王这个主人客气点吧?

      万万没想到人家郁拔龄王子觉得我千里迢迢而来,就算是避祸的,那也是客,你们就给我这么个破地方啊?而且这破地方上的人还跟我们蠕蠕祖祖辈辈干过仗,这是膈应谁呢?

      新仇加上旧恨,郁拔龄破郎也摆不出谄媚狗腿的样子去讨好安阳王。

      蠕蠕要是明礼义廉耻和知恩图报,他们就不是蠕蠕了。

      眼瞧着自己的部队逐渐恢复实力,且这段时间里还有不少旧部前来投靠,郁拔龄破郎号称他的部队有三十万人。

      这么多人,不搞点事怎么行呢?

      在安阳王到来的第十五日,蠕蠕王子郁拔龄破郎以要离开柔远镇和怀荒镇为借口会面,抓了安阳王为人质,并率军南下,一路劫掠。

      沿路各城镇生怕安阳王有个好歹,纷纷拿出最好的美食和美酒,甚至美女。吃饱喝足睡完女郎的蠕蠕人,走之前还得抢一把钱以及老百姓的圈养的牛羊鸡等才舍得离开。

      一路到了北陈的旧都平城才放了安阳王,快马加鞭逃回蠕蠕去。

      可怜的安阳王被丢在平城外的一个猪圈中,吓得快疯魔了,幸亏他的侍卫一路跟着才及时救出了他。

      一个一个的军报、奏折雪花一样飞到洛阳,郁拔龄破郎挟持安阳王烧杀抢掠的消息让朝廷为之一震。

      这是奇耻大辱啊!必须找蠕蠕报仇。

      可惜,军令还没发出洛阳,与朝廷上下预想的“掏空蠕蠕国力”相反,人家郁拔龄破郎王子回到草原就跟兄长跪下请罪,还把在大陈抢的钱和肉献给新任可汗,立时上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新任可汗听了弟弟在北陈的经历,觉得此时不抢更待何时?是以派兵骚扰大陈边境的五镇之三——沃野镇、武川镇、怀朔镇。

      五镇早就兵民之心涣散,且长期被压迫哪里还有血性?更别提平日里吃不饱还要做活儿,就算打仗也没那个力气,而今只图吃饱活着就好。

      柔远镇今年秋收很惨,全镇又闹起了饥荒,镇民请求镇将能够放府仓粮赈济兵民,结果被镇将拒绝。

      镇将很郁闷,因为他的镇将府之前被蠕蠕人抢了三分之一的粮食和钱财去,这波肉疼还没过呢,哪还有粮食分给这些底层的兵民?

      早已被压迫至极的柔远镇兵民如今又无活路可走,在一位失去老母亲、妻子和儿子的汉子的鼓动下,群情激奋揭竿而起。

      那汉子拿着卷损的柴刀在最前面,带着众人冲进镇将府,将镇将擒杀,把镇将府存的粮食分给兵民们。

      起义的星火迅速燎原,最近的怀荒镇立刻响应。

      另外沃野、武川、怀朔三镇在暂时抵抗住了蠕蠕后感受到了力量,纷纷响应起义,斩杀镇将,分粮给兵民。

      五镇就此反叛,历代军人的血液重新流动,吃饱的镇民一心抗击蠕蠕,打得蠕蠕立马撤军。

      -

      回到洛阳的安阳王从此和咸阳王结仇。

      他娘的,要不是咸阳王提什么监视蠕蠕人之类的话,他又如何会落到那步境地?

      噢,只要一想起他在猪圈里呆了半日他就浑身不得劲儿,暴躁得想杀人。那些猪抖着鼻子来拱他的场面,他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于是这次五镇爆发叛乱,安阳王毫不犹豫地向胡太后和陛下举荐了咸阳王去平叛。

      咸阳王差点在朝堂上当着陛下太后和众大臣的面与安阳王打上一架。

      安阳王看也不看他,只冷冷道:“怎么?王爷不愿意为了我大陈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么?”享受了藩王的待遇,怎么能扛不起藩王的责任呢?

      陛下薛恪觉得倒也是这么回事,藩王手里有兵权还有钱,这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

      咸阳王还能说什么?只得乖乖点兵前去平叛。

      此时,南宁建康。

      大黄门雷虫儿拿着一个拇指粗长的小竹筒进了宣和殿。

      “陛下,魏王殿下的密信。”

      “快,呈上来。”

      萧重喜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次子的密信,他打开竹筒,雷虫儿便悄声退出守在殿外。

      萧重喜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本《周易》,开始破译密文。

      “北陈乱,可北伐”,短短六个字,让他大喜。

      次日朝会后,萧重喜便召见了太子萧律、镇远大将军萧台、归德将军尉迟德、卫将军裴伯玉等武将,以及准驸马谢叔业,商议北伐事宜。

      当南宁这边准备好粮草后勤出发时,北陈这边又出现了大情况。

      咸阳王被迫领兵平叛五镇暴乱,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且在他看来,五镇的人最是忠心,否则也不会守在贫瘠的北方边境百来年。他代表大陈皇室去了之后,这些人说不定就会接受谈判,甚至招安。

      只能说咸阳王殿下在洛阳的纸醉金迷中过得太舒服,不然为啥尽做美梦呢?

      当他来到前线的第一天就被惊呆了,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些人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根本就是在拼命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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