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往事》焦子戊

28、028

　　赵晓诗跟随众人过了二堂，便懒洋洋地坐在墙根上晒太阳。最近正是萝卜丰收的时节，附近的乡亲们送来很多萝卜。一位师父正蹲在地上切萝卜块，晒萝卜干。她把萝卜每块都切成一样的滚刀状，再一个个整齐地铺在地面上晒干。如果是平时，赵晓诗早就跑过去帮忙了，但是她今天没有这份心情。
　　这时一个穿着居士服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这位女人笑问她：“你就是那个卖香烛卖了2000多块的小孩对不对？”
　　赵晓诗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她见过这个女人。她在方丈室门前的庭院玩耍的时候，见过这位居士和仓慈师父在喝茶聊天。她和仓慈师父在一起的时候，神采飞扬；而仓慈师父与她在一起，也有难得的愉悦。赵晓诗不知道她和仓慈师父在聊什么，但她从其他居士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这位居士的不好传言。居士们说，因为这位女居士在金融市场上做尽了坏事，造了不少业，所以才得了不治之症。她们说这位女居士是“嗜血的魔鬼”。
　　现在这位“嗜血的魔鬼”就在她眼前，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赵晓诗看着她，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才好。
　　女居士又说：“我叫李玉娥。”
　　赵晓诗迟疑了一下，说：“你就是那个吸血的魔鬼吗？”
　　女居士笑了一下：“我当然不是魔鬼。”
　　“她们说你害了很多人，还高举屠刀什么的。”
　　李玉娥笑了一下：“我只是一个类似于基督山伯爵的人。伯爵揭开了事实的一角，但最终让他们尝到苦果的是，是他们内心的魔鬼。我也只是挑动了人们情绪，而最后让他们血本无归的--”李玉娥突然冷笑了一下：“--是他们内心的贪念！”
　　赵晓诗狐疑地看着她。
　　李玉娥说：“你没有看过《基督山伯爵》对不对，你还这么小。”
　　赵晓诗眼皮动了一下。
　　李玉娥接着说：“那庙里的师父教你远离贪嗔痴疑慢了没有？听说你这小孩在庙里跟师父们学了不少呢。“
　　李玉娥自顾自地说：”唉，那些人心中尽是贪念，到最后明明是自己心中的贪念引导他们走向了灭亡，倒反过来还要骂我是魔鬼，世上竟有如此之事。”
　　赵晓诗有点明白李玉娥的意思了，她背过《心经》，理解李玉娥说的是：骂她的人五蕴不空，有着颠倒梦想，自己被无明牵引着，却还要说是被她害的。
　　赵晓诗说：“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李玉娥说：“嗯，我是做金融的，我是一个操盘手。”
　　赵晓诗说：“金融的操盘手需要举着刀吗？”
　　李玉娥说：“哈哈，我不用刀，我只是帮人买买股票，卖卖股票而已。我卖股票的时候嘛，嗯，怎么说呢，卖得有点急，所以这个K线嘛，就走得有点难看，就像一座山，突然有一半被削了下来。所以他们说我举着刀咯。我的刀嘛，不是砍人的，是削K线的。”
　　赵晓诗说：“我还以为你真的举着刀杀了人呢。”
　　赵晓诗对李玉娥的戒心消除了大半，两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李玉娥笑了，她说：“你和妈妈闹矛盾了对不对，我昨天晚上都听说了。”
　　赵晓诗说：“我同学是个疯子。都不知道这个呆鹅的脑子里装了什么。住庙里就是尼姑吗？是尼姑就要帮人剃光头吗？这是什么逻辑呢。我觉得他就像中邪了一样，跳起来就拿剪刀追着我跑。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在跑什么呀。”
　　李玉娥对这个小女孩兴趣陡增，很少有这么小的姑娘，能如此冷静，逻辑分明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数都处于被动接受人生际遇的阶段，根本不会反思她的际遇是否合理。她在赵晓诗旁边坐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我说，你的这位同学，是极度容易被人暗示的人。我见过很多相似的人。这样的人，在情绪上很容易被人暗示，暗示久了，他们的情绪就容易被挑动，然后作出过激反应。你的这位同学嘛，大概率是在家里天天听他的家长对你的闲话，听多了，他就建立起一种错误的思维条件反射。”
　　赵晓诗说：“我好担心他还会有后续的行动，他现在的思维跟鬼打墙一样，一副自己转不出来的样子。你没见过他的模样，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我妈居然说没事。我实在太生气了。”
　　李玉娥说：“嗯，这倒是个问题。要我说，找家长这种老土的行动，估计效果也不好。主要是他的家长应该会死性不改。我认为嘛，用拳头说话。下次他再用危险物品对着你，你应该就近取材，拿书包砸他，拿扫帚垃圾铲扫他，拿凳子也可以。哦，你能拿得动凳子吗？”李玉娥突然想起她正跟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聊天呢。
　　赵晓诗瞠目结舌：“我不会打架啊。”
　　李玉娥说：“那看来你要练一下了。最好要练到很会打，打的时候不能碰着其他同学，就只打着他，点到为止。”
　　赵晓诗说：“一个居士为什么会想出打架这种处理办法啊？”赵晓诗惊疑不已，佛家都是爱苍生的，地藏菩萨甚至还会为众生承担业力。哪有劝人把业力回向的呢。
　　李玉娥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打架算什么，少林也有武僧的啊。”
　　赵晓诗一想也对，少林武僧大名鼎鼎。她觉得李玉娥的方法大概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她想着要不然缠着张小娟给她在市中心少年宫报一个跆拳道班吧。张小娟没空送她去，她可以每周自己挤城乡公交的。
　　赵晓诗说：“那我要报一个跆拳道班。”
　　李玉娥笑了笑，这位小姑娘真的越发有趣了。她说：“小孩，以后也做金融行业吧。我看你独立有主见得很，在金融行业不会吃亏。而且，这个世界有很多真相，你从别的角度看，总觉得稀奇，从金融的角度来看，就一目了然了。知道真相的人，是幸福的。我想你会喜欢这个行业的。”
　　赵晓诗说：“我有名字的，不叫小孩，我叫赵晓诗。”

　　赵晓诗和李玉娥的这次会面，奠定了金融在赵晓诗心目中的位置。在高考选专业的时候，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金融相关的专业。
　　大概是杂念太多，欲求心太重，第一次高考的时候，赵晓诗失误了。特别是英语的听力，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感觉一个人闷在罐子里说话，说的是什么她却不知道。她花了整个暑假来考虑，最终决定复读。最终在第二年的高考中考取了理想的院校。
　　赵晓诗一上大学就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在开学的一次新生答疑会上，普通学生都在问生活相关的问题，然而有一些孩子的问题却异常出挑--“我大一第一个学期就想参加四级考试可以吗？”，“学校在本科阶段有没有和国外知名大学的交换项目呢？如果有的话要怎么申请？”，“我想要拿双学位需要怎么操作呢？”。赵晓诗都要疑心，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读大学吗？实在太老练了。
　　好的实习要自身条件特别好，还要有师兄师姐的推荐。好的工作又要有好的实习做烘托。赵晓诗在激烈的竞争情况下，毕业后争取到了一份银行柜员的工作。柜员当然不能做一辈子，大家都想要往后台转。等机会成熟了，赵晓诗想：“我还是要竞聘到风控岗位。”这是赵晓诗这几年的职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