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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色彩与旋律 ...


  •   在那座并不繁华的小城里,德拉科和哈利停留了许多日子,或许远远多过了他们需要的。十天?二十天?他们身边没有时间的位置,因为那里都是彼此。任务毫无进展带来的隐隐挫败和秋日时光缓慢的惬意之间,后者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
      他们总喜欢互相打着寻线索的幌子,走遍彩色的大街小巷。又打着这样的幌子,抓住尽可能多的时间扣住彼此的手,在偏僻的、没人看见的不同角落拥吻。“这里有股熏鱼的味道。”某日午后,两人的唇舌短暂分开之际,哈利在巷道里捂着鼻子说。德拉科爱疯了这样的时刻——仿佛那些意乱情迷的思绪和欲壑难填的愿望,混着晚霞洒落在世界的每个转角。若他们不在亲吻,那绝不是因为哈利不想要或者什么的,只是因为“熏鱼的味道”。仅此而已。
      他们熟悉了这个地方,也熟悉了彼此的气息。而现实里,罗恩自然而然发现了哈利这学期的改变。他似乎对自己那张不足五英尺宽的小床产生了格外的眷恋,总是最早一个钻进被窝里——按下台灯,取下眼镜,闭上眼睛。他总是把被子扯上来遮住下半张脸,便没人看得见他难解的、微微勾起的嘴角。
      而德拉科,布雷斯留意到,他上课总是走神。就连斯内普,也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偏心准则,在他错误地把氢氧化钠当作氨水重复加入样本溶液时,说了他几句。然而,德拉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收到批评。他重新拿了几个玻璃瓶,倒入正确的液体,拿到眼前晃晃悠悠,表面看上去是在等待溶液变色,实际上,是在透过玻璃看着教室另一边的某个人。
      梦里的哈利越是触手可及,现实里的哈利看上去便愈发遥远、冰冷。这样的感受就像是在甜腻的糖果里灌入苦味的夹心浆液,越是吃得多,越是容易在飘飘然泡沫被戳破的顷刻,被一下子击醒。
      这是一种瘾。沉溺的人忘了时间,清醒时的日历却在一页页地翻。

      一月二十一日的中午,德拉科经过学校的小花园,走向艺术楼。单元二的作曲成品还有不到九十天就要上交,而自从圣诞节假期结束,他再没有什么更多的进展。弗立维依次检查了每个人的进度,督促学生们利用自习时间完成创作。“下个星期会安排你们逐一和每个学科的老师见面,之后还有家长会,所以更要抓紧了。”音乐老师在邮件里这样说。
      窄小的琴房里很安静——艺术楼是整个学校里隔音最好的建筑,墙壁和玻璃都特别加固过,确保上课和排练时的乐声不会打扰到其他的同学。德拉科翻开钢琴的琴盖坐下,从谱架里找到一些干净的五线纸,握起一支削尖了的铅笔。他用手肘杵着琴键边缘,懒洋洋地歪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键盘上,不时敲下一两个音符,轻皱眉头,又换到其他音上去。
      隔壁似乎有人在拉大提琴,声音模模糊糊穿墙而过,幽静的旋律仿佛山谷中的回音。
      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
      德拉科听着低沉绵长的乐声,闭上双眼。

      九月的光晕漏进冬日的梦。
      没有人会推门进来,没有人会知晓他那些小秘密——关于那个男孩,在那个世界里……属于他的男孩。德拉科闭着眼微笑。指尖的琴键摸上去很凉,可但凡回忆起梦里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光,每个午后都会变得温柔。
      铺满路面的鹅卵石,闪闪发亮的树叶……哈利和他似乎早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甚至在市中心旅馆太过拥挤时换到了城墙边的“螃蟹酒家”去。他们每天在喧闹与安静间来回游荡,像是永不知疲倦的两个旅者,追赶着彼此的足迹。
      原来恋爱是这样的……原来那些故事并没有骗人。德拉科沉迷在想象中,食指不小心按下一个音——一个明亮的中音“G”,像是小城街道上的风奏琴,那些属于风的乐曲,星星随着雨点敲打湖面……
      叮。
      男孩睁开眼睛,瞥向黑白琴键。

      ……

      楼下美术教室里,某个格兰芬多正望着玻璃窗外的花揪。
      红色成串的小果子沉甸甸垂着,树枝上不剩一片叶。夜晚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到来,他却已经呆呆地面对西边坐了很久,等待着云后的第一缕红。
      “能把那把黑色剪刀递给我吗?”
      罗恩轻轻地说,望着哈利身边一言不发的赫敏。
      女孩瞥了他一眼,继续画画。
      “……哈利,能把那把剪刀递给我吗?”罗恩只好换个人询问。
      哈利收回视线,看了看赫敏面前的飞机素描,又看看手边的工具箱。
      “谢了。”罗恩嗫嚅着接下剪刀。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谁也没多说话。哈利把目光转回笔记本电脑屏幕,扫着一行行的网页搜索结果:菲利普-捷克·德·卢戴尔布格……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那看上去很棒,赫敏。”罗恩指向她的画作,说话声音更轻了。
      赫敏“啪”地扔下铅笔,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我要去一趟图书馆。”她转向哈利,语调平静但快速:“平斯夫人昨天说我可以从新闻角那里拿走一些报纸,反正没有人读它们。”
      “准备做拼贴?”哈利问她。
      “只是部分。”女孩动作利索地把那张素描收进画夹,走出教室。

      墙上时钟嗒嗒响着。时针快要指向四点。罗恩注视着木门缓缓关上,听到“咔嚓”一声,重重叹了口气。
      “你会以为‘男朋友’这个称号能让两个人的相处顺畅些……”他焉巴巴地说,“结果只有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大概还没有原谅你。”哈利敲打着键盘,将那些画家的名字记录下来。一月底正是艺术类学科准备单元一作品的时候。对于“自然与科学”这个主题的最终创作,他试着从工业革命下手。
      “其他人谁会因为把水泼在笔记本上这事而生气?”罗恩“咔嚓”一声剪下手里相片的白边,表情湿哒哒的像是淋了一整天的雨,“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一点也不公平。”
      “咖啡,不是水。”哈利及时指出。
      “我以为你是在我这边的!”罗恩更沮丧了。
      哈利没有说话。这不是罗恩和赫敏两个星期恋爱来第一次冷战,只不过时间稍微久一点,超过了十二小时。但早在他们恋爱之前,哈利就习惯了这样的左右夹击。此刻,罗恩握着剪刀,自言自语般继续说着:“我猜吧……就像人们说的……争吵是恋爱的必要成分之一。”
      “不一定。”哈利不假思索道。
      罗恩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了他一眼。
      “抱歉,哥们儿,我不……”他突然笑了出来,“但你和秋那时候几乎永远都在吵架。”
      哈利顿住打字的手,眨了下眼睛。
      “大概吧。”他合上电脑,没再给出什么见解。

      何止“大概吧”,那明明就是事实。
      走向餐厅的路程中,哈利想道。秋是个好女孩,当然是个好女孩,但她确实一度让他深陷恋爱中那些扯不清的误解和平白无故的气愤。以至于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都怀疑起自己是否能和女生,或者说任何人,长时间地紧密相处。
      而这个问题现在似乎引刃而解了:他从不记得自己和梦里那个人在一起时,有过哪怕一秒的不愉快。他喜欢他,太喜欢了。越是相处,越是离得近,爱慕就越深。
      或者这才是恋爱该有的样子。
      “你笑什么?”罗恩把餐盘放下,狐疑地看着好友的表情。哈利清清嗓子,摇了摇头,拉开椅子。
      “中午好。”金妮向刚刚加入午餐的两个男孩打招呼。低年级比高年级的用餐时间要早,她和朋友们因此已经将面前的烤三文鱼吃得差不多了,正一勺勺舀着小碗里的焦糖布丁。卢娜则坐在更远一些的座位上,眼神空空地喝着橙汁。
      “听说你把赫敏借给你的英文笔记毁了?”金妮看着哥哥挑了下眉,一点也不同情。
      “我没——”

      话音刚起,罗恩眼珠子忽然一定。哈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赫敏快步从餐厅门口走来。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女孩似乎忘了自己还在赌气,“哗”一声拉开罗恩右手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我不能把报纸带进来,但是——”
      她同罗恩对视一眼,倏然意识到了什么。金妮和哈利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但是我很讶异。”赫敏撇开眼睛,语气跟着冷静了下来。这是她恋爱后一个新的习惯,罗恩和哈利都有发现,那就是生气时反而会使用一些不温不火的词汇。她这么说了,又跟上接下来的话:“今天的都市日报提到了盖勒特·格林德沃。”
      “真的?”金妮舀起又一勺布丁,“怎么说?”
      哈利满脸不解,“谁?”
      “盖勒特·格林德沃,”赫敏看向他,“别告诉我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哈利。”
      “呃……我确实……”
      “不管怎样,”赫敏放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机密,“我听说那个疯子——”
      “他没有疯,赫敏,”罗恩皱起眉头,“他只是把那些小孩关起来而已——”
      “虐童!那和疯子有区别吗?”赫敏转朝罗恩,语气又激动了,“以防万一你没有注意,他没有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他用他们做实验来着——”
      “噢,拜托,”罗恩笑了一下,“你看的是哪家的报纸归档?《哇哇报》?”
      “洛夫古德先生总比丽塔·斯基特多在意真相那么一点点。“赫敏不服气地反驳。不远处的卢娜慢慢偏过脸来,歪了歪头。
      ”以防万一你没有注意,“罗恩学着赫敏的句子说,“那里除了一张床和很多木头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他一定要是一个非常环保的科学家去做这个实验——木头那部分除外。”
      “这不好笑,”赫敏瞪他一眼,“总之现在,他已经批准获释了。”
      哈利看见罗恩睁大了眼睛。
      “什么?”他放下刀叉,不太镇定了,“我以为他是终生监禁!”
      “他本来是,但你知道英国的法律向来有这个漏洞,“赫敏叹了口气,“当年法庭判了那样的刑期,最主要的原因是受害者父母们的诉求,还有社会公愤。但是其实就客观条件来讲,他的罪行本身不符合被终身监禁的条例。报纸上说的是六个月后执行释放。”
      “Gosh……”罗恩靠向椅背上,眼神空洞,“万一他出来之后,又开始抓小孩……”
      “我觉得他现在太老了,不一定有那个精力,而且据说他是整个中心监狱有史以来最不像犯罪分子的人,除了——”赫敏瞥了一眼哈利,“咳……但他出来之后,也会在警部的持续监管底下。”

      餐厅里有人打翻了盘子,哐啷几声之后,有人开始大声起哄。哈利迷茫地看着两个好朋友,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懂,望望四周,只见高年级的同学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已经很多年了……”罗恩慢吞吞又说。
      “不错……”赫敏盯着桌子上的木纹,“我都没想过这个人还活着......”
      罗恩沉默了几秒,抬起头来看她,“你刚刚和我说话了。”
      赫敏的耳朵红了起来。她再次站起身,丢下一句”作业太多”,离开了桌子。

      十二年的学生陆续填满了餐厅里的空位。罗恩眨眨眼睛,嘟囔着:“这是什么意思嘛……”
      “你是傻子吗?”金妮翻了个白眼,端起餐盘站了起来,同朋友们也离开了。罗恩看着她一副好似是他姐姐而不是妹妹的神情,撅起嘴巴。
      餐厅里的人换了一批,哈利一声不吭地切着盘里的烤三文鱼,斜眼看见门口走进两个人——洛哈特,还有邓布利多。
      临时的英文老师今天穿了一件粉嫩的燕尾服,领口系着一条玫瑰色领带,好似一只红嘴巴的火烈鸟。他面带“最迷人”的微笑走到餐厅中央,煞有其事地咳嗽了几声。
      “女士们先生们!”他大声喊道,“请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这里!谢谢……谢谢。”
      哈利和罗恩对视一眼,放下餐具。
      又搞什么?
      “中午好,各位。”洛哈特满意地欣赏着齐刷刷注视他的目光,“就像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的那样,情人节还有不到三个星期就要到来了。就在昨天,我非常惊讶地得知,这个学校二月十四号从来没有举办过任何活动。很抱歉,我不得不下这个judicjum,但这是一种对于青春的le délit……”
      “又来了……”罗恩嘀咕道。
      哈利困倦似地抬了抬眉毛。两个星期下来,他们早已习惯洛哈特时不时在句子里插入几个法语或者拉丁语词汇,以显示自己英语水平的优秀——尽管这没有任何道理。
      “现在,我计划在情人节当天举办一场舞会,邓布利多先生已经同意了。”洛哈特朝一旁的邓布利多点头致意,后者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以下是简单说明。”
      他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再次放大:“第一,舞会只有十一年级以上的同学可以参加——”
      餐桌上还没吃完的十年级学生发出几声哀嚎。
      “第二,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关于花的传统。”洛哈特瞥了一眼窗外的小花园,“这是个非常好的点子。所以如果你有想要邀请的‘那个人’,请考虑为他们摘下一朵花。“
      哈利听见周围的人开始了低语。
      “第三,着装没有要求——Charmant!这就是所有了。”洛哈特高兴地说。
      邓布利多对他笑笑,走上前几步,望着男女孩们说:“我想需要说清楚的是,这更多是一个社交活动,欢迎邀请你的朋友们一起参加。你不是一定需要有舞伴——”
      “因为会有饮料!还有音乐!”洛哈特接道。

      宣布完毕,两位老师走出餐厅。
      耳朵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Charmant……Brilliant……”罗恩垂着脑袋,往三文鱼上戳了几下,“舞会……情人节……谁知道在那之前她会不会和我说话……我是说,她刚才已经和我说——”
      罗恩忽然呆住。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接着“噢”了一声,脸上亮起某种奇异的光。
      ”我去拿个三明治!”他跳起来往厨房跑。
      哈利望着他迈起轻快的步伐,切下盘里最后一块鱼肉。屋顶下的男女孩们七嘴八舌讨论着这则“最新消息”。舞会,情人节,花朵,任何一个词都可以在这洋溢青春热情的校园里激起水花。然而就在此刻,有那么一瞬间——只是一瞬间,哈利感到心里某处,空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judicjum",拉丁语“判断”;“le délit,法语(类似于)“羞辱”;"Charmant",法语“好极了”。
    Music-"Can We Kiss Forever"(AE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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