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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番外四 ...


  •   关于伦敦,有一件事人们需要知道,那就是它十分……随机。这种随机性同时是矛盾的、混乱的,又因为这座城市的古老和优越而牵强带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秩序感。马路上的骑警并不能打扰飙车族的摩托轰炸声,救护车笛也不影响咖啡店的老人喝茶。一条路上能同时有《古兰经》的广播和发放免费圣经的传教士,流浪汉的小窝也许是整片区域里最彩色的角落。
      一句话,它和南方的萨里小城完全不一样。有这么一种说法,说英格兰只有伦敦和“其他城市”。上大学的第一天,潘西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从前她当然跟着父母去过西区剧院,也在骑士桥附近的米其林餐厅吃过饭。但实实在在生活在这里,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如果说她和布雷斯在泰晤士河边的高层公寓还能忍受的话——德拉科和他那男友的地方,完全就是没法住人。
      “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南肯辛顿。”第三次拜访这间小屋时,潘西和前两次一样,一进门就揉了揉鼻子。她拍拍自己的蓝色皮裙,说她灰尘过敏。屋子主人、她的挚交好友连问都没问一句,一句“你自便吧”,就把空马克杯塞到她手中。
      “水壶在灶台旁边,茶在最小那个柜子里,电是开着的。”
      德拉科身穿干练的衬衫长裤,背对着她收拾水池里的盘子,还没来得及拿起海绵,脑袋就被一块抹布砸中——
      “你他妈干什么!”他睁大眼睛回过头,只见潘西叉腰站着,以更狠的眼神回瞪他。
      “为什么每次我来这里,你都这个样子?”她砰一声把水杯放下,“我千辛万苦跑来,一下课就来了,然而你连欢迎都不说——为什么?”
      “因为,帕金森小姐,这里是我们的家,”德拉科干脆扯下那块抹布擦干手,按下热水壶的开关,“你每次来除了指指点点还是指指点点,那么请问,我该怎么反应?”
      潘西盯着德拉科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嘴角挂着一丝假笑。要在几年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一定会为这样的注视心脏砰砰直跳。但是现在,她只想假笑回去。
      于是她这么做了。歪头扯了一下嘴角,绕开德拉科就去泡茶。
      “你的波特什么时候回来?”她打开橱柜,踮起脚尖去找茶包。德拉科实在看不下去,终于还是帮她拿了两盒出来。
      “应该快了,绿茶还是红——”
      “呲——”

      门铃在此时恰好按响。德拉科放下两盒茶包走去,刚刚把门拉开,就被一连串的话袭击了——
      “教授说他们要把行程取消掉因为资助人改主意要把那些钱送给叙利亚难民了!”
      哈利气喘吁吁地说,用手挠了一下头发。
      “什么?你们不是已经签了协议?”德拉科皱眉。
      “那有什么用?我们不是出钱的人,他当然有权那么做——但这真的很可惜!我想去巴黎的,上次就和小天狼星错过了,而且勒·柯比意——”
      哈利走进门来,忽然看见靠在灶台边的潘西·帕金森。
      “……哦。”
      他扭过头去,责怪地看了一眼德拉科。后者耸耸肩。
      “嗨,潘西……你已经到了。”哈利扶正眼镜,对客人笑了一下。
      “听起来很精彩。”潘西依旧假笑着,敬酒一样抬了抬手里的马克杯。
      哈利放下电脑包,解开衬衫上的领带,松绑似地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我们部门本来有个免费去法国的行程,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
      “为什么你不能自己去?”潘西嘬了一口茶,眼睛仍然盯着哈利,“如果你那么想去的话。”
      “学术旅行还是不太一样,”哈利摇了摇头,“好多地方我们自己进不去。再说了,德拉科和我在为暑假去罗马攒钱……”
      “小心了,别说太复杂,”德拉科挑了挑眉,“她仍然不理解攒钱这个概念。”
      “我不是蠢蛋!”潘西翻了个白眼,“至少不比你当年要蠢!”
      德拉科笑了一声。他走回餐桌前,拿起一包红茶,扔进又一个马克杯里。
      “你们要去罗马?”潘西侧身盯着他倒水、拿勺,语气中的好奇不知是真是假。
      “对,”哈利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这公寓实在太小,不用走上几步就哪里都能到。他扯下领带,绕过手掌绕成一个圈,边绕边说:“德拉科说他小时候去过,不太记得了,而我就没去过。我们本来是要去哥本哈根的,但是……”
      “我说了!还不到时候!”德拉科背对着他们喊了一句,勺子伸进杯里搅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潘西皱起眉来。
      “什么什么时候?不到什么时候?”她问。
      哈利无奈笑了笑,“别在意,就是他的一些……小矫情。”
      德拉科端着杯子转过来,望着哈利“啧”了一声。
      “…布雷斯什么时候到?”哈利瞬时转移话题。
      潘西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他还有半个小时离开健身房,所以我猜……一个小时后?”
      “Hmm,他比我预想中要卖力。”德拉科关上冰箱,语气捎上戏谑的味道。
      “我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潘西微笑,“最后的好处在我这里。”
      哈利笑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德拉科走近,接过他加了奶的红茶——潘西眯起眼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低语一声“Jesus Christ”,端着杯子去看电视。

      对于这个二十五平的小公寓,哈利一天比一天还要喜欢。他不清楚这是因为熟悉,还是积攒下的回忆,又或者是更细微的、说起来没有丝毫连贯性的原因。桌上的水果篮是他们第一次去圣诞集市时买的,沙发灰下去的一小块是哈利某日不小心沾上去的碳笔印;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二层总是摆着一个玻璃杯,因为德拉科喜欢站着想他的谱子,期末前有时候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茶几上紫罗兰香的蜡烛原本放在窗台边,两个月后差点起火,便被移到了更稳的地方。顶上内嵌式的圆灯坏了一个,修理工延迟了三个星期还没来……
      还有墙上那道绝对会被房东扣钱的划痕,那是两人除夕那天跳舞的结果。那天他们看完威斯敏斯特的烟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然而哈利不服德拉科路上所说的、“舞技一点儿没有长进”的说法,拉着他就又跳了一个小时,桌边的椅子不幸被撞开,“哐”一声就擦破了墙——
      “收回我的话,”彼时德拉科摸着受伤的墙壁,叹了口气,“不是没有长进,是退步了……”
      “至少比毕业舞会时要好!”哈利不服。
      “要是我没拉你出去,第二天我们就都变成笑柄了。”德拉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关停手机里的音乐就去洗漱。
      自那以后,那道划痕就一直在那里,和马克杯里的咖啡印、嘎吱作响的橱柜门一样,留下时光流逝中最细小的印记。来到伦敦不过一年不到,哈利已经记不清这里最开始的样子了。

      “喂,这两本童书放在这里是做什么?”
      又过四十分钟,刷完了两集《老友记》的潘西又无聊了。她站起来四处走动,走着走着,就瞥见书架上从未注意过的顶层。哈利放下手里的四个盘子走过来,见她望着一红一黑两本《安徒生童话》一动不动。
      “就是一个装饰。”他自如说出了给所有客人预设好的解释。唯一不同的是小天狼星——他知道黑色那本是哪里来的,因此对于红色那本十分疑惑。哈利于是编了个“在小木屋里找到了另一本”的解释,再没招来更多追问。
      潘西转身面向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请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
      “认真的吗?”她抬高下巴,模样叫哈利想起从前这群斯莱特林嘲讽自己的样子。
      那竟然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你知道吗,波特?你实际上有那么一套。”潘西说。
      哈利眨了眨眼,回到现在。
      “什么?”因为刚才的联想,他不由猜测起这话是否是个讽刺。
      潘西抱起双臂,歪头看了一眼正在烤箱面前调节温度的德拉科——他蹲下又站起,按下开始键后又给烤盘铺上锡纸。“有你在的时候,德拉科总会幼稚上个一百倍……”她语速很慢,说到一半眼神变得迷离,“与此同时,又一百倍地更像一个男人……天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哈利愣了一下。他望望架子上那两本书,又看看岛台边开始对付鸡腿肉的德拉科。
      这不是个讽刺。哈利看回潘西,浅浅一笑。

      ……

      布雷斯准时健身完毕,准时出发,准时到达。晚餐的烤鸡有点糊了,潘西和德拉科一个抱怨一个反击,伴随着哈利的微笑和布雷斯的漠不关心愉快度过。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定的计划——这似乎是大一学生的风尚之一,餐后的时间于是都用酒精消磨,威士忌和啤酒摆了一茶几,边上还有潘西拒不承认是酒的混莓水果酒。
      “我敢肯定我中学时期并不‘幼稚',”德拉科皱眉听完了潘西的个人见解复述,晃着酒瓶一口没喝,“至少十六岁后就不了……你们都看着的。”
      “这不准确!”潘西拉着布雷斯坐在地毯上,灌下一大口威士忌,眯着眼摇摇手指,“那件事之后,也许不。但在那之前,你完全就是个娃娃!”
      德拉科张开嘴巴——
      “以及穿得人模狗样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大部分时间都在瞎说话,大部分内容都关于这个人,”她把指头往哈利的方向点了点,“同时完全——完全!不在乎身边的人。”
      “这不是真的!”德拉科坐直起来,“我没有——”
      “她——呃——她说的其实不错。”
      哈利拍拍德拉科的手,夺走他手里的酒瓶以防情绪激动。后者扭头看着他,又见布雷斯附和地点了点头:“你确实是,德拉科。”
      “但我……“
      “德拉科,亲爱的,没事,每个人都有这个阶段……”
      “你可没有,哈利。”
      潘西放下酒杯,盯着哈利身体前倾。
      “你那时候比年级上大部分人都要成熟,我想这是我们当时讨厌你的原因之一,”她眯起眼睛,声音有点沙哑,“除开感情方面的事……你都没意识到德拉科喜欢你——天啊!那太明显了!”
      哈利面向德拉科,眨了眨眼。后者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Anyway……就像我说的,只要涉及到和你有关的事,他马上变得比三岁儿童还要智障。”
      “潘西·帕金森,你越界了。”
      “我有吗?“
      潘西盯着沙发上的金发男孩,忽然坐直。
      “你还记得十一年级开学前的那个派对上,你都说了什么吗?”
      德拉科警惕起来,收紧了搂着哈利的左臂。
      “什么?”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潘西咧嘴一笑。
      她撑着茶几站起来,挺胸收腹立稳了。狭窄的房间似乎成了一个剧场,而她站在完好无缺的那盏顶灯下,在等一句“Action!”
      “你当然不会记得,你那时候烂醉如泥,”她清清嗓子说,“你当时就这样……”

      下一秒,潘西迅速拉下脸,以一种堪称专业的演技演起十六岁德拉科·马尔福喝醉酒摔了酒瓶又大声嚷嚷的样子——
      “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理我!他他妈以为他有多尊贵!哈利波特——愚蠢的——波特——那个疤头!他——他妈的!”
      “波特——波特——P——PPPOTTER——P!P和M就隔着那么点——那么点距离!这么一点点!”
      “该死的——该死的——他妈的!”
      “妈的!我要——我要——我要把——这酒瓶——酒瓶——扔给他——扔给他……”

      三人看着潘西表演完毕,陷入了绝对的沉寂。
      五秒过后,哈利率先笑了起来。他哈哈大笑躺倒在德拉科的腿上,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德拉科此生从未遇见过如此尴尬的场面。他一手捂住哈利的嘴巴,一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救朝潘西扔去——
      “我没有那样说话!”他恼羞成怒地大吼道。
      “噢,你有。”
      潘西关掉了演绎模式,把那个抱枕从脸上拉下,淡定从容地端起桌上的啤酒杯,“你还付诸了行动,把酒瓶从宿舍的窗子扔了出去。还好外面只是草坪。”
      哈利突然不笑了。

      哈利眨眨眼睛,怔了几秒。随后,他拔开德拉科的手爬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他——
      “是你!”哈利惊呼,“我就说大清早球场上哪里来的碎酒瓶!操!你——我——我的膝盖差点就废了!你到底是想让我残废……你他妈那是什么酒量?”
      德拉科本来涨红着脸,怒视潘西想要骂人。听到这话,他转头望着哈利,挑起眉来,“你要比酒量?”稍稍靠近爱人,他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腰窝,“让我们回顾一下你在我面前喝醉时都干些了什么?波特先生?”
      哈利不说话了。潘西翻了个白眼。她把布雷斯从沙发上拉起来去找厨房里找零食,留下两个男孩你瞪我我瞪你,瞪着瞪着又贴近彼此吻了起来。
      不用说,那个他们晚上玩到很晚,却也没有到最晚。临走时,潘西醉醺醺地向德拉科保证再也不侮辱这间公寓——又以“他妈这是什么破门”,结束了这个周末。
      剩下的时间,便只属于男孩们了。

      ……

      当然,伦敦很大,大到出了这个小公寓似乎就没有安全之处。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它好像就可以是所有人的容身之所。在韦布里奇的时候,德拉科和哈利牵手在街上行走,偶尔还是会招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以此开过玩笑,说有些事情一百多年了还是改变不大;然而心底某个地方,他们完全不愿回到十九世纪,不想带那把非要遮住两个人的伞,也不愿在路灯之下躲躲藏藏。
      这并非是说,他们把大学课后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苏豪。的确,他们是喜欢去那一片喝酒、散步,但哈利认为,那更多是因为晚上并没有更热闹和光彩的地方。他喜欢和爱人因为那种鸡尾酒更好喝之类的问题吵起来,也喜欢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霓虹招牌,一起探讨这家店主的特殊癖好。但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喝醉之后,拉着对方的手在街上唱起歌来;偶尔是流行歌曲,偶尔是不知什么时候记住的丹麦民谣——他们在一块亮一块暗的错综街道上跑着调,漫无边际地走着。每当这时,哈利总会有种十分奇特的感觉,好像黑夜和霓虹灯都转进了一个螺旋,一道彩一道黑地不停运动,像是幸运抽奖中的硕大转盘,而无论最终获得的是什么,他和德拉科都在中间那个轴心点里——因此永远快乐,永远不会失落。
      非常偶然的几次,他们在市中心遇到过中学时的同学。秋·张和塞德里克还在一起——这让他们无意撞见时稍稍有些惊讶,因为听说秋远去了爱丁堡念书。“转来转去还是回了老家。”说起这事,女孩不禁露出一些无奈。她比十六岁时还要漂亮,头发挽在脑后,穿着靴子就像明星一样。塞德里克和德拉科是一个学校的,却直到站在沙夫茨伯里大街上,才寒暄般谈起院里那架管风琴。
      “不得不说……你当年的审美也没那么差。”两人走远后,德拉科盯着秋的背影,悄悄地说。
      哈利古怪看他一眼,“现在也不差。”
      “嗯,我也觉得。”德拉科点头。
      哈利翻了个白眼。

      除此之外,他们还遇到过另外一个同学——格兰芬多的纳威·隆巴顿。这就更为尴尬了。
      十二年级之后,纳威因为两人谈了恋爱,足有大半个学期没和哈利讲上一句话。哈利从不知道纳威是个那样有原则的人——他和这个男孩谈不上非常亲密,因此就算感觉不太舒服,也从没有过仔细解释的准备。奇怪的是,十二年级圣诞节前的某天,纳威突然自己找上门来。
      他问哈利自己算不算他的朋友,哈利条件反射说是。他接着问那张很好看的明信片——那是不是给马尔福的,哈利懵了一下,点点头也说是。
      再然后,纳威就和卢娜谈起了恋爱,就在第二天。
      直到现在,这仍是哈利心中的未解之谜。只可惜两人并没好上多久,就又开始各自独行。

      因此,当哈利带着德拉科在2015年8月13日去到樱草山上——意外见到一个人扛着相机的纳威,他们几乎同时定住,犹豫许久,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天啊!哈利!”纳威睁大眼睛,看上去十分惊喜。这份惊喜在看见德拉科时稍微变浅了一点——但他仍然是微笑着的。他长高了很多——非常非常多,身材比起从前的微胖更像是壮实了。
      “你也是来等流星雨的?”哈利问。
      “想要把它们录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固定住支在草地上的三脚架,着手开始安装相机,“我查了不少攻略应该怎么做,大概能够成功,但也不太确定……”架上相机,他弯腰调整角度,期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德拉科。
      尝试装作不存在的男孩清了清嗓子,望向夜空一言不发。

      樱草山的晚风很大,即使在夏天也吹得让人轻轻发抖。哈利穿着短袖,没带任何外套,反复拒绝后终于还是披上了德拉科的。三个曾经的中学校友就这样坐在静候英仙座流星雨的人群之中,望着天空随意说着话——当然,这仅限于哈利和纳威两人。
      “挺有趣的,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我反正觉得挺好的。”
      “但这不是全部吧?你会去市中心吗?”
      “有些时候。是有空余时间,大部分我都花在拍照上了,”纳威坐在草地上,指了指旁边的三脚架,“我上个月刚刚给杂志拍了几张,所以我想也许应该尝试点新东西……”
      “你在给杂志社拍照?上帝……”
      “不不不,不是那种拍照。我从学校杂志开始投的,都是些风景植物什么的,然后就有Cell Press的人找过来,说要借用一下,就这么开始了。”
      “这很值得骄傲,纳威。”
      哈利笑着说。纳威点了点头,看上去不太好意思。

      等待流星雨这样的事从来没有时间上限。从前,哈利就在守候某颗彗星时体会过这一点。他只庆幸无论那时还是现在,身边都有同一个人的陪伴。
      “卢娜?啊……这是个有点好笑的事。她现在在和我们学校动物学部门的一个人约会,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从他那儿得知的……很巧。”
      “动物学?”哈利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又觉得不太合适,“抱歉,那听起来确实很……”
      “很适合她,对不对?”纳威耸耸肩,“他叫罗夫·斯卡曼德,他们整个家族都是研究动物的,显然他祖父母就是在动物园里认识的。罗夫有天去了KCL的一个环保主义研讨会,接着就遇见了卢娜,回来就告诉了我。”
      “那感觉起来肯定很……那什么……”
      “还好啦!卢娜和我不是真的那样喜欢对方,”纳威听起来很无所谓,声音只有说到下一话才稍稍变小,“我觉得我们那时就是……在学校里都不太好过,或者说是我不太好过……我们应该只是朋友的,我们都需要朋友。”
      哈利本能般地转过头去,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德拉科。后者看上去确实不太自在,捏着裤子上一块凸起的褶皱,嘴唇轻抿。
      纳威也转了过来。他注视德拉科,长久酝酿之后,吸住一口气说:“你知道你当年让我的生活非常艰难。”
      德拉科看上去更不好了,而哈利完全知道原因。
      他们曾经谈起过那场梦里——在死神温室前的经历。而德拉科告诉他,除了自己,他在火里看到最多的就是纳威·隆巴顿。后来哈利回想,想当时他看见德拉科躲进盥洗室时自己心里感受到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接着就意识到,那几乎是让他把整件事以德拉科的视角体会了一遍。
      如果是这样,那么纳威……
      “我希望我那时候的生活更好过一点……但我想你是那个幸运的人,哈利,”纳威独自咕哝道,“如果我有那个机会,让欺负我的人后悔……”
      他看了看一齐盯着他的两个男孩,随即闭上了嘴。
      “呃,我……我先走了,那边的视角要好……要好一点。”纳威匆匆起身,搬着三脚架就要离开。
      早已高大的青年仍然透着年少时的局促。哈利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纳威对他又笑了一下——对德拉科点了点头,抬着架子便往更高的地方走。
      “……我以前从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被分到格兰芬多。”
      眼见男孩走远,德拉科喃喃道。
      “现在呢?”哈利心里有点发酸,只是一点。
      “我应该……我刚才应该说点什么吗?”
      德拉科听上去很不确定。
      哈利摇了摇头,靠到他的肩膀上。
      “我的耳朵已经对道歉的话过敏了,德拉科。”
      “嗯……”
      德拉科低头沉思一阵,搂住哈利。

      野草在脚边不断晃动,夜晚盈溢着夏日的芳香。这是最适合观星的晚上,空中几乎没有云,只要有动静,一定就能立即看到。
      “你知道,他和我其实有很多共同点,经历,家庭……我想我曾经也挺孤独的。”哈利低声道。
      握在肩膀上的力度加重了。德拉科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偏头轻吻他的额头。
      哈利微笑着闭上眼睛,一会儿后又猛地睁开。
      “这不是说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孤独!”他挣开德拉科的怀抱坐直起来,“你知道不是的,我——”
      “你从来没有那样孤独,哈利。至少在圣戈萨赫罗的时候不是,”德拉科摇了摇头,“我当时还有点嫉妒你。所以真的要说的话,我当时做错事的风险要大很多……”
      “但你现在有朋友了,”哈利说,“挺多朋友的。”
      他花了有一阵,才记全德拉科学院里那些人的名字,其中不少他还见过。
      “大概吧,”德拉科无所谓地说,凑前吻了他一下,“但我还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正常吗?”
      “别,打住。要吐了。”
      德拉科笑了。

      他们坐着山上足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始有光亮从空中划过。
      那非常快,和彗星完全不一样——快得就如错觉,眨眼便会把看到了的自信全数遗忘。然而星雨越来越密,很快,人群便都惊喜地指向天空。
      哈利握住德拉科的手,偏头静静望着他——那双灰色眼睛凝望天空的角度,就和那年梦中一模一样。只是它们少了悲伤,里面盛着的夜色也不再像光年之外那样遥远。
      他们终是一起走了出来,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1835年,哈雷彗星唯一一次在十九世纪出现。它的下一次是2061,周期七十五年,往复循环。
      人一生可以看到许多流星。
      但大多人的一生,只能看到一次彗星。

      哈利很高兴他看到了。很高兴。

  • 作者有话要说:
    Music - "Taking Me High, Taking Me Low" (Gold Flow, Jason Dering)
      
    泠:上一篇和下一篇番外的配乐都无需解释,这章大概需要。这首歌歌词本身其实和情节并无什么密切关系,只是它总让我想起大学生活。
    其实之前在正文里一直有个遗憾,就是纳威出场的时候太少太少了,这篇番外是我能想到给他在FT设定中最好的一个结尾,同时还夹带了一个我一直打算写但是不再有机会写的Newtina设定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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