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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二手书店 ...


  •   那天晚上,哈利被带到了许许多多的梦境中去。它们浮光掠影般飞过,像是手中抓起的一把金色沙土,毫厘间千千万万数不尽的画面微微发烫。
      他梦见自己走在一条闪着荧光的、不冻河那样蜿蜒的河渠旁边,年轻的母亲就站在对岸,回过头来挥手。他也梦见小天狼星快要被火吞噬——他着急地向前跑去,还没跑到尽头,便被淋了一身冰凉畅快的雨。擦干眼睛,黑发男人微笑着站在家门面前,张开手臂,欢迎他的怀抱。
      转瞬即逝的长短片段时近时远。远的时候,磅礴的、无中生有的大雨常常就在视野尽头浇下,而他站在一座有些熟悉的山丘上,望着它将天边黑影般的城市淹没。下一秒,自己却又回到了暴雨中央,越来越大的雨点即将穿透他的皮肤——又毫无预料地停下,所有的雨丝被隔绝在半米之外。他迷茫地抬起头,便撞进一双云雾般的浅淡双眼,再往上又是夜空一样,漆黑而笼罩世界的黑色大伞。
      残破的画面来来去去,时而叫哈利在喘息之中半醒过来,好似在海底闭气太久,浮上水面换一口气,又昏昏沉沉地顺着海水漂浮,直到身体变得越来越重——不同的声音和图画像五彩斑斓的鱼群那样再次将他包裹,向下拖去。
      红橙黄绿的色泽逐渐变薄、变亮,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很快被更加平凡的、土黄色的茶杯、牛皮纸、餐厅吊灯或是小花园边未来得及清扫的泥土颗粒所取代。青草和晨露的清香越来越浓。吸一口气,赫敏和罗恩就和他并肩走进一间炉火温暖的小屋。屋里立着一张书桌,桌上摆着爸爸妈妈的相片。他们在其中翩翩起舞,牵着彼此的手越跳越远。

      而在所有连续不断的、错位却又相融的梦境之中,有一个场景要比其他的亮上许多。哈利梦见了它两次,第二次正值混混沌沌醒来之时。他因此把这个梦记得格外清晰。部分也许也是因为——它并不完全是个梦。
      醒来后,他先是躺在床上顿了一下,接着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眼眶和鼻子酸得发痛。

      那是一段比梦还遥远的记忆。
      明亮,轻薄而真实。

      丁零当啷的风铃随风晃荡,就如最初闯入童话世界那天,“马铃薯魔杖店”门口挂着那串。但哈利早已忘了,早在更远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类似的声响——明澈清脆,像是耳中阳光跳起踢踏舞。
      而就在那一天,阳光的确也是好的。它从被推开的店门溜进屋子,顺着木地板流淌,又向上往那些黑压压的、成排的校服架上攀爬。
      “铃铃铃——”
      还未涉足新学校的哈利便是在那样的背景音下,第一次见到了德拉科·马尔福。
      …他一定是注意到我在看他了。
      十三岁的哈利这样想,并为此感到有些紧张。
      他正向我走来。一步……两步……三步……
      哈利不明白自己什么这么紧张,这样的紧张让他全身难受。他想起教父的话:“遇到新同学肯定会紧张。但没关系,你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这是他的未来新同学,他因此绷紧了身体。

      新同学对他打了招呼,金色的短发梳得整齐且优雅,有些过白的脸把五官衬得很精致。但他说话偏偏拖着傲慢的长音——像达力,像曾经往他文具盒里丢树叶和虫子的那些恶心家伙一样。
      北方大地零下的气温里,一碗热水若要结冰,通常需要三个小时。而错过一个人,三十秒都要嫌多。
      少年人的内心总是脆弱又莽撞。他们不懂前人总结出来的告诫,却像所有刚刚出生的婴孩一样,知道痛了会躲,怕了会防,即使前前后后都不过是本能的、连自己都未曾知晓的反应。直到很多年后,哈利才明白——那时,一切或许已经注定。

      注定的是什么?是遇见?还是遇见后的悔意?
      关于“魔镜碎片”的猜测让他对眷恋过去产生了一些抵触。他没有办法在想起那六个月和彼时爱意之时不去质疑,质疑里面到底有多少的成分是真的。如果他曾看到的德拉科都是过滤和折射后的样子,那么现在呢?现在他要如何解释?当自己因为见不到他而感到空气稀薄,当妈妈的信温暖了他原被空虚和胆怯缠住的心,像一根温和的火柴,缓慢而刺激地烧断了枷锁般的藤蔓枝条。
      他被放开后想要奔跑,张开手臂大声呼喊。然而舌尖的那个名字太遥远——他想他在身边,想要望见那双疏离或躲闪的浅淡双眼。哈利想问。问你在哪儿,问我们是否能有机会,重新开始?
      呼声在心底越来越大,几乎要冲破肋骨的囚牢。唯一冲乱它的,只有满校园来来往往的男孩女孩、熟悉或不够熟悉的身影——生机勃勃,却都不是他。
      不是他。不会是他。只想见他。

      “去吃早饭吗,哈利?”

      卧室门口,罗恩拦着门,回头冲明显又在发呆了的好友问。哈利回了一句“你们先去,我过会儿来”,便又低下了头,看着放在桌上的右手。
      手指微动,掌心发痒。里面护着的,只有一只洁白的、歪歪扭扭的千纸鹤。
      他试了五六次,失败了五六次,才想起这大概是要怎么折。在那时候,德拉科的气息似乎就在他耳边。明明相隔时空,却好像比什么时候都要近。
      深深地,哈利吸了一口气,把纸鹤捏成一团,塞进书桌抽屉里。

      清晨的校园足够安静。没有考试的这一天,他最好花足够长的时间把早餐吃饱,以防接下来的一天又像昨天或是前天那样,全无胃口。
      然而厨师该死的做了燕麦粥,即使放再多的蜂蜜或者枫糖浆都没办法让人多吃一碗。哈利在倒掉剩余的食物时冷不丁想起,他只有在梦里吃这东西时感到过一丝愉快——但那多半是因为,对面的同伴过去总是嫌弃地看着它,神情总让自己发乐。
      “哐当”一声,哈利把餐盘扔在架子上,离开了餐厅。罗恩被赫敏拉去休息室背法语单词,他便一个人往回走,走到宿舍门前,又习惯性地、无法自控地,瞥了一眼花坛中孔洞般的那个缺口。

      他试着找过的,不止一次。
      但那本书就是不见踪影,像是被人拿走了。
      即使这样,这一天,哈利还是忍不住踏入花坛,伸手去翻那些黄杨木,小心着不让自己的皮肤划伤。茂密的树叶被拨开,阳光照出更低处的杂草藤条,还有泥土上掉落的、断开了的树枝。他旁若无人地找了又找,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喂!你干什么?”
      一个有些恼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哈利转过头。看见戴着围裙手套的女人叉腰瞪着她。她身材微胖,圆圆的腰间挂着一把银色的长柄剪刀。
      “抱歉……我……”
      “你知道修剪它们有多不容易吗!”
      园丁不高兴地加大了音量,叫男孩霎时脸红起来。他匆匆点了两下头,垂着眼睛从她身边走开。走出几米快到宿舍门前,又冷不丁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望着园丁眨了一下眼。
      只有一下。

      “……请原谅,但你有在这儿捡到过一本书吗?”他犹豫地问,“安徒生……安徒生童话。”
      对面的女人眨了两下眼,紧接着把眼睛瞪得更大,看上去更生气了。
      “是你!是你干的!”
      她气冲冲地说。
      “你不知道不能从窗户扔东西吗!那一块全都砸死了——”她指向灌木丛中的空洞,“这个夏天得把它它们全部砍掉重新长,根本长不齐——”
      “你见到过它?”哈利感到心跳停了一拍。
      而园丁瞪着眼睛,丝毫没有同情之意。
      “当然!不然呢?你以为它就消失了吗——”
      “它现在在哪?”
      “在——嘿!我在说话呢!小鬼,你叫什么名——”
      “拜托了!告诉我它现在在哪?”
      园丁瘪着嘴,颇为不乐意的样子。但她看着面前的男孩实在着急,呼吸都变得急促眼角紧绷,又不得不把叉腰的手放下。
      “我把它交给平斯夫人了。那毕竟是本书,我觉得她——”
      “谢谢!”
      哈利飞速转身,朝主教学楼的方向拔腿就走。
      脉搏猛烈加速着,他按住胸口试图呼吸,在滚烫的气流之中越走越快。

      ……

      然而那本书并没有在学校图书馆。平斯夫人说它里面没有内容,她不收对学生无用的书,于是便把它连同其他旧书捐给了城中心的二手书店。她说那书至少封面漂亮,说不定会有小朋友想——
      “谢谢!”
      哈利又一次打断了解释的话,夺门而出。

      五月十八日之后,出校的规定放松了不少。回到宿舍,男孩向麦格女士要了一个小时的批准,便条交给费尔奇,于十分钟内走出校门。到市中心的步行时间是二十分钟,他却完全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车流在他耳边如风呼啸,眼角余光中行人或是擦肩而过,又或疑惑地看他一眼。
      他走得实在是太快了,大腿很快开始发胀,小腹紧绷着不一会儿便变得酸痛。细密的汗珠从鬓角额头冒起,他边走边用力喘着气,不时抬起手来把被吹乱的刘海拨开。
      眼前街道越来越繁华,商铺越来越集中。他赶上两个快要结束的、滴滴作响的绿灯,又闯过一个红的,最后终于奔跑起来,在身体滚烫和呼吸彻底混乱之前——砰地推开那扇雕花的玻璃大门!
      门上写有“SAM_BEARE慈善书店”一行大字,店员听到动静一下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个头发凌乱、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扑到了面前。
      “你好——”
      哈利努力克制着声线中的颤抖,肺中的澎湃和紧缩互相拉扯几近让他眩晕。他确实也站不住脚,只能用力撑住柜台的边缘,双臂绷直到极限。
      守店的是个青年小伙。他显然吓了一跳。瞪眼看着哈利,握住手里的手机向后一靠。
      “抱歉,但你们是否收到过一本安徒生童话?大概这么大——这么厚,封面上有金箔,有图画,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除了一张地图。”
      他混乱而急促地问,手里比划着方框的形状。错愕之中,店员像是听懂了,又没太听懂。面前的男孩实在夸张,手臂颤抖着叫柜台也一起晃了起来。他于是犹豫地坐直了,放下手机,轻轻回了一句:“童书都在最里面,靠近紧急出口那排架子上。”
      哈利又一次道谢,扭头跨开脚步。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它。它就在那里。
      夹在《格林童话》与《爱丽丝梦游仙境》之间,比它们都厚,都黑,却像是道纤细而明亮的光束一样,钻进了哈利心里。

      他定住了。
      双腿,双手,眼睛,脖子——都定住了。

      如同长久未见的至亲之人,那面黑色的书籍就这样正对着他,让他想要扑上去——拥抱,嵌入怀中。
      于是他这么做了——上前两步,抽出这本有些沉重的书,封面的粗糙质感激起一种震荡般的触动,却又比任何感受都要让他心安。他把书紧紧抱住,眼眶酸痛中颤抖地抚摸书籍上的皮质纹路,又闭眼低下头去,让书脊贴上自己的嘴唇。
      那多么像是一个吻。
      没有回应,坚硬,而冰凉。但他就要因此忍不住抽泣起来,满心的酸涩洪流一般倾泻而出。
      他也许真的会流泪,如果不是被一个苍老的男声突然打断的话。
      一个熟悉的,平静的声音。

      “哈利?”

      这声音从背后响起,穿过书架跃进他的耳朵。
      男孩惊了一下,立时转身去看,条件反射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右前方的书架背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探出头来,络腮胡垂在浅绿色的衬衫领口前。
      “邓……邓布利多先生?”
      哈利心下一慌。他不知道这位老校长怎么会在这儿,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他一直在这儿——那刚才自己那些反应,不就全被看遍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忧虑,邓布利多勾起嘴角,向他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本快要散架的书。
      路伊吉·皮兰德娄的剧本。
      《那就对吧(如果你要这么想)》。

      “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
      老人平静地说,瞥了一眼哈利手臂间露出的书皮和书名。这让男孩更加不自在。他把怀抱收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安全一点似的。
      “您……在这里做什么……先生?”他吞吞吐吐地问,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在校长面前失控。然而邓布利多似乎完全不介意他古怪而尴尬的样子,只是定定地看了他怀中那本书一会儿,然后瞄准书架旁一把木头做的长板凳,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那张板凳刚好够坐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供人翻阅用的。
      “我经常来这里,一个月五次。”邓布利多抬头望着哈利,湛蓝的双眼里藏着深不可测却足够温和的波澜,宛如夏季退潮后的太平洋深海。
      “二手商店总是比卖新东西的有趣一点……所有东西都曾属于某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说着,视线再次下移到哈利护住的那本书上,“安徒生的父亲据说就很相信这点,告诉他儿子世上每样事物都有自己的生命,才有了这些后来的成就。”
      见邓布利多已经看清了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书,且也不像同龄同学们那样,会对他幼稚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哈利这才放松了肩膀,犹豫片刻,坐到邓布利多身边。
      沉默着,他把手放开,指尖扫过书皮上的「Fairy」一词。
      “这是你的,对吗?”老校长这样问他。
      不是你是否要买,不是觉得怎样,而是直接默认了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本书。
      刚才的举动全被他看尽了。哈利羞赧地想,脸颊泛起一片薄红。
      “是……算是吧……”心中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了一起,叫他无法说出一句肯定的话。
      “它对你来说很重要?”邓布利多又问,语气里的认真让哈利抿住嘴唇。
      他无法克制内心的酸涩感,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位长者的面前掩饰什么。但他仍然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说服自己那样,回答:“这只是一本书,先生。”
      老校长笑了一下。

      书店又进了新的客人,脚步和翻书声就在几米之外,视线却被排排的书架隔挡。童书区的旁边是戏剧文学和自然写作。邓布利多手里那本,就是从前一个中拿出的。
      “据我所知,你教父已经把我和他们的一些小合作告诉你了。”邓布利多说。
      哈利点了点头。
      说实话,知道这位老人曾为警方办事后,他更不知道如何与他说话了。
      “说的不多……细节都没说。”他希望这老人不是坐在这儿来和他讨论这个的。汤姆·里德尔的事已经耗尽了他对案件或繁琐往事的兴趣。再说所有需要和应该知道的事,他都已经知道。至于圣戈萨赫罗的校长怎样在背后调查罪犯们的行踪和消息……他觉得他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好在,邓布利多也没有要自白的意思。
      “我很高兴,哈利,”他只是这样说,“你在经历最近的事之后……在你慢慢长大之后,仍然在意这些故事。有一天,你会明白这有多么珍贵。”
      这让哈利想起妈妈那份信。转而记起,妈妈和卢平先生,似乎就是邓布利多当年最亲近的学生。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为许多不可能的事和未知世界所着迷。年轻时有段时间,我甚至相信过,我可以找到这个世上尚存的魔法……”他说着说着,注视起哈利手指旁边那些细小精微的图画。这让哈利愣了一愣。他转头看向这个明明老得满脸皱纹,眼睛却仍然明澈的人。
      他刚才说什么?
      手指不自觉地挪动,盖住了封面上的图案。
      “……但是你瞧,后来我发现,一个快乐的童年,本身就是神奇力量的源头所在。”万幸地,老人很快调转了话头。他对上男孩注视着他的绿色双眼,嘴角的弧度更加平和了,“那些我们所感受到的,来自家人和朋友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就像你爸爸妈妈给你的一样。”
      邓布利多的语气并未掺有过多的同情,就好像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很早就逝世了一样。但是所有老师之中,就属他知道的最清楚。
      “那您……还看这些故事吗?”哈利岔开话题,并不想在五分钟内又一次红了眼。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邓布利多当然不会还看这些童话!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也不会喜欢看的。路伊吉·皮兰德娄,这个作者听起来要成熟多了。
      果不其然,邓布利多笑了起来。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好让自己的背舒服一些。
      “不……哈利,实话说,我有很久没看了,”他眨了眨眼,声音仍然平缓,“安徒生是个极好的诗人,但他的故事对我而言,还是有点太浪漫了。”
      浪漫?
      哈利没想到他会选用这个词。
      “浪漫,哈利,”邓布利多耐心地接道,“不过我说的可不是情人间的浪漫,而是艺术上的定义。”
      “那是什么……?”哈利有种预感,这位校长就要回到早校会解读圣经的样子。
      邓布利多莞尔一笑。
      “对回忆与遗憾的痴迷,以致于幻想。”他说。
      哈利怔了一下。手中的书本开始变得有点烫手。他想要把它翻开,又怕将它翻开。
      “让我想想……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记得。”
      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故事里,她在最绝望的时候,死在最幸福的幻想里。那也许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但更多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而人们也在其中寻找美感……”邓布利多挪开眼睛,望着面前的书架,语气里藏着一轻轻的叹息,“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哈利。当我真的累的时候,回忆过往或是有些幻觉,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再年轻点的时候,我是不能那么去做的。”
      “为什么?”
      哈利追问道,为老人的剖白产生了一丝兴趣。这或许是因为,近段时间来他也曾犹豫过,劝过自己不回去也好,就让记忆停留在舞会那夜,当他快乐地、心无旁骛地爱着那个男孩。
      只要不回去,他们就会永远相拥,在哥本哈根,在十九世纪,而不用去想现在一切变得多么复杂。
      邓布利多对上他的视线,安静了一会儿。
      “因为还不到冬天……”他说,“那把火柴,只该划亮在冬天。”

      沧桑的声音平静温和,却像是锋利的箭一样,射中哈利心脏某个角落。大脑嗡嗡作响,让人辨不清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但哈利确实听到了,并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误解了这句话本来的意思。
      他动了一下手,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紧怀里的书,朝老人轻轻点了下头。
      “抱歉,先生……我想我得先离开了。麦格女士只给了我一个小时。”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扶住书架也站了起来。
      “那是该回去了!如果已经找到你想要的书。”
      “是……先生。”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这位老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了所有的是。那双的眼睛幽深得像片猜不透的星空,里面藏着什么、能看清什么,没人能够明白。
      但他知不知道……都无什么大碍。哈利最后想。
      “以及,哈利……”
      临走前,邓布利多站在几米外,看了一眼哈利怀里的书本,像是有什么话又说,又欲言又止。
      “或许等你考完试……考完试再说吧,记得查看邮箱。”老人淡淡一笑。
      哈利有点不解。然而,邓布利多此时的神情告诉自己,他既然决定此时不说,那就一定不会说。
      就这样,他们互相颔首,在书店门口道了别。

      回到宿舍,哈利打开床头柜上的小门,将失而复得的《安徒生童话》重新放了回去。
      夜晚,他关掉台灯,许多个星期来第一次这样安稳地躺在床上,盖起被子。

      还不到冬天。
      他想。

      还不到冬天。

  • 作者有话要说:
    *“SAM_BEARE慈善书店”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在韦布里奇高街上。但是这里更多是借用了名字和位置,室内描写是私设(两年前就想好的布局)。

    “路伊吉·皮兰德娄:Luigi Pirandello,意大利剧作家,作品以对现实和认同感的探讨著称。文中提到的作品原名是“Così è (se vi pare)”,英译“So It Is (If You Think So)”。

    泠: 这章写了三个版本了不能再写了,称不上满意但也必须发了否则会被围困。
    Fairy Tale,又名,“一个并不适合哲学思考的波特家小孩之存在主义危机”。赫敏之前某章那句“你一定发生了点什么事”当时真给我写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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