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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国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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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已是深夜,月亮悬挂于天际。
借着月光,纯妃在宫殿长廊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望着殿门外,看是否有什么动静。
平时这个时间,纯妃早就入睡了,可今日不同,亲眼见了皇后,这些年后宫就她们两个,纯妃是处处将皇后当做比较对象,今早的场景,她总觉得那里不对。
眼下心慌的厉害。
一个身影从院门进来,纯妃快速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
宫女皱眉摇了摇头:“奴婢这一路都没有看到皇后,但皇上的寝殿,此刻被完全封锁住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远远看去都是人。”
听到宫女的话,纯妃的心不可避免的颤了颤。
宫女环顾四周,附上纯妃的耳畔:“奴婢隐约看见有礼部的人,不止礼部,还有几个眼熟的绣衣局姐妹。\"
礼部和绣衣局掺合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纯妃强行稳住心神:“那太子和公主那边有动静吗?”
宫女的面色更加凝重,点了点头:“奴婢听闻都从宫外往宫里赶了。”
纯妃整个人呆滞在原地,综合以上所有的信息,几乎可以确定的事情,傻子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迅速拉扯宫女进屋,直奔桌案而去,拿起纸笔开始书写。
口中还不忘对宫女交代:“快去将鸽子找来,咱们要将消息传给扶烨!”
宫女如梦初醒,快步去寻鸽子。
还不等纸条上的字迹笔墨干透,纯妃便将其折叠在一起,绑在了鸽子的腿上,随即将鸽子扔向天空。
鸽子扑腾着翅膀离去。
宫女面色焦急:“娘娘,眼下咱们怎么办。”
纯妃脑海中快速盘算,皇上如若真的离世,那太子继位就是板上钉钉,那这些年所有的幻想和盘算都落了空!
一向骄傲稳重的纯妃,此刻低下了头:“还能怎么办!皇后若是手下留情,顾及皇家颜面,从前有陛下的旨意在,那扶烨便还有希望前往封地,平安度日还是有指望的。至于我....”
话说到最后,纯妃没了动静..
她同皇后斗了那么多年,如今当真是要落在人家手中了。
在宫女的搀扶下,纯妃走出殿门,深吸一口气:“没到最后一刻,什么都说不准!”
尽管心中已经明白,皇上离世是真的,但没有亲眼所见,加之前些时日,皇后处处阻挠,纯妃心中自始至终都有疑虑,这份疑虑待到亲眼看过后,或许就能消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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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嬷嬷的服侍下,范嘉钥褪去皇后服制,一切装饰珠宝拿下,换上素白的衣裙,做戏做全套,还不忘戴上遮挡的面纱。
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免还是有些恍惚,但她还不敢放松,快了快了。她在心中不断强化,使自己安稳下来。
行至宫殿处,望着殿内放置的棺椁,简单思索了一下后,转身对身旁宫女讲:“吩咐下去,敲钟吧。”
满室香烛,众多僧人围在棺椁旁,低声吟诵着超度佛经。
“咚咚咚”钟声传来,响彻整个皇宫,二十七下。同一时刻,宫中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齐地跪在地上。
凡是进入殿内的人,各个脸上都戴着面纱,毕竟疫病这玩意,一个不慎染上了,是真的会要命的啊。
范嘉钥满眼冷漠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明白,死去的并非是她的丈夫,内心实在掀不起半分波澜,即便是有,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如同一尊雕像,站立在殿内,从嬷嬷手中的木盒中,拿出一片参片,坦然放入口中,除非亲眼看着下葬,否则范嘉钥的心会一直悬着。
“父皇!”
尖利且哀鸣的声音传来,让人心口一紧。
范嘉钥眯起双眼,只见一个浑圆肥胖的身影,朝着此处移动,是太子扶林。
他看起来的确悲伤,手中拿着帕子,泪流满面,情到深处之时,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在颤动。
范嘉钥对着身侧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识趣上前,搀扶起太子。
“父皇,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孩儿不孝。”
扶林蹒跚冲到棺椁处,本想演一出父子情深,没细看便伸手触摸棺椁里的尸体。
余光瞥见大片的红,心中生疑,扶林立马停下,映入眼帘便是一张骇人的面庞,血肉模糊连五官都看不太清,一眼望去,只有血红。
“啊~啊~”扶林的尖叫声响彻在整个殿内。
殿内中人都知晓这是什么场合,各个都专注与自己手中的事情,根本不敢抬头。
范嘉钥神色淡漠,对于眼前这个草包,她早就看开了。
他是个蠢货,但这辈子却做对了两件事情。
一则是个男子。
二则是从她范嘉钥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二者少其一,她都不会留下这个蠢货的。
将手中的面纱交付到扶林的手中,范嘉钥才开口道:“你父皇沾染上了疫病,面上和身上都生了疮,故而才是现在这幅场景。”
扶林颤抖着接过面纱,方才那“惊鸿一瞥”,早让他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原本在脑海中计划好的父子情深的戏码,如今硬是卡在了这里。
范嘉钥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这个做太子,要去参拜跪礼。
而另一边的扶林,并没有理解母后的意思。
他浑圆的身子在地上顾涌了几下,艰难爬起,朝着范嘉钥低声询问:“母后,父皇已经仙逝离去,咱们什么时候灵前即位啊?”
范嘉钥冷冷瞥了他一眼,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边扶玉雅也匆匆赶来。
可见她是真的着急,头上盘的发髻还是湿的。
扶玉雅经过前些日子的静心,如今也稳重多了,泪眼婆娑对着棺椁行礼。在嬷嬷的告知下,知晓父皇的疫病才造成的容貌尽毁。
在嬷嬷的搀扶下,装着胆子去看了一眼。
陆陆续续的人来,就连范家也来人了。
范嘉钥将孩子和范家人都召集在一起,进行简单的商讨。
以天气炎热加之疫病传染,轻而易举便让所有人同意了尽快下葬。
范嘉钥强行忍下唇角的笑容,好在有面纱遮挡,并没有人看见。
扶林是真的被吓到了,直到商讨的时候,还是喘着粗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方才的骇人景象。
想都没有细想,张口道:“父皇都那样了,何不现在就下葬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哽住了。
最后还是他的妹妹扶玉雅开口解围:“兄长莫不是糊涂了,眼下皇室宗亲眼下都没来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算是急,也不能现在就下葬啊。”
扶玉雅的话只是说了一半,还有一些灵堂之上,她不敢乱言,生死之事不好过于规范,民间不就有过例子,人都死了好几日了,莫名就又活了,生生死死哪能看那么清。
更何况眼下的情况,不是他们这些小辈就能左右的。
扶林脸上顿时一阵错愕,半天才反应过来,本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可就他那张嘴,最终还是将其闭上了。
范嘉钥刚准备开口,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只见远处飘飘然来了个人。
那人身形单薄,一身白衣,踉跄着朝着殿内来。
是纯妃。
此时范嘉钥心中反倒有些玩味在了,皇帝死了,她倒是要看看,凭借纯妃的手段,如何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纯妃一身白衣,脸颊满是泪痕,本就素净的人,此刻更是到了极致,眼眶中的泪水如同珠串往下,任谁看了都会怜惜的。
范嘉钥起身,缓缓走到纯妃面前,一时间竟也开口安慰道:“妹妹切莫太过伤心,你想想你还有...”
说完话,便将手中的面纱交付与纯妃手中。
纯妃顺从接下。
聪慧如纯妃,她立即听出了范嘉钥话中的意思,可此刻的她,着实有些无暇顾及这些了。
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没有开口回应,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向着皇上的棺椁冲了过去,如同一直蝶,展翅高飞,缓缓落在一旁。
纯妃单薄的身影伏在棺材旁,她承认自己贪慕虚荣,常年带着面具伪装,可这么多年,自始至终都是围着皇上转,即便无情,时间久了,心底也留了些位置给他。
可人算不如天算,什么话都没留下,她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就成眼下这幅局面了。
想到这里,纯妃的泪簌簌落下,心中委屈更是愤恨。
余光瞥见一片鲜红,不同与太子的怯懦,纯妃心底总是有些怀疑的,视线来回在棺椁内的尸身上打转,企图能凭肉眼看出些什么。
大片的血色入眼,强烈的不适让纯妃几乎想吐,范嘉钥就站在她身后,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强忍着不适,纯妃快速在尸体上扫视,周围满是僧人,身后还是皇后,她的机会真的不多了。
单凭面貌根本辨别不出,身形上来看确实也大差不差,面纱在紧促的呼吸下也开始起伏,纯妃察觉到皇后有所行动了。
伴随着哭泣声,纯妃单薄的身形瑟瑟发抖,从其他人的视角看来,皆会以为她是因为伤心才会如此,但只有纯妃自己知晓,早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眼眶中的泪水便止住了。
视线快速掠过尸身,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