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解缘》心碎折耳根

159、一年生课题

　　仙台又在下雨。

　　隔着玻璃能看见窗外阴雨绵绵的昏暗风景，城市街道也笼罩在一片色调灰蒙的迷离之中，仿佛电影里的朦胧画面。

　　水色在玻璃上蜿蜒出一条条扭曲的晶亮痕迹，也映照出少年的身影。

　　他伸手碰了碰冰凉的玻璃，好像就触碰到了玻璃上模糊不清的自己。

　　上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伊与久佑也正好碰上了阴雨天。

　　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午后催眠的低缓小曲，自带一股静谧又温柔的气息，让人心情愉悦。这分明是个适合偷懒睡午觉的好天气。

　　一行人下了车，便看见负责此次任务的辅助监督夏川朋美。她照旧身着修身的西装，站得笔直肃然，一手拿着还在滴水的雨伞，一手拿着一份透明的文件袋。

　　看见他们下车，对方马上上前把资料递了过来。

　　“夏川小姐。”

　　夏川里美只是朝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将文件递给了灰原雄。

　　“——起初是公寓四楼的租户，一名独居出租房的中年男子在深夜时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

　　她解释此次任务的大概:“后续的几个月里，不同楼层的租户均有多次向管理组合投诉，投诉深夜的噪音致使他们睡眠变差、经常做噩梦。”

　　但公寓的管理员并未找出夜半噪音的来源，后被归于白蚁蛀蚀导致公寓的木质结构受损，所以发出了类似于脚步声的奇怪事件。

　　多次投诉后并未得到改善，不少租户最后选择搬离公寓，直到现在就成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废弃空房。

　　“以上，是明面的原因。不过私下里的调查发现，廉租公寓的公寓管理员喜好阅读恐怖小说和都市异闻，以及向公寓里的租户们传播恐怖小说的内容。不少的租户在提及这件怪事时都曾表示怀疑是管理员先生在故意恶作剧。”

　　三人都没再开口打断她的话，灰原雄一边听一边跟着翻阅手上的资料，等待夏川朋美的总结。

　　“根据奇怪脚步声的出现次数、频率与租户们的反应和身体情况，估测此次事件的诅咒攻击性不强，或许三级左右。如果是三级咒术师，应该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任务。”

　　她一口气说完，才露出点寡淡的微笑:“好久不见了，伊与久。你们好。”

　　其实他们分别的时间不长，但忙碌的工作与生活将时间拉扯得扭曲，所以从体感上来说，夏川朋美确实觉得他们许久没见了。

　　伊与久佑也朝她弯弯眼睛，微笑道:“夏川小姐，中午好。”

　　辅助监督的态度有些区别对待，七海建人没太在意，也说:“你好，夏川小姐。”

　　“嗯。你好。”

　　夏川朋美让三人都先上车，说:“等会我再继续说任务的事情。”

　　四人都坐进车里，她没启动车辆，直接继续未结束的话题。

　　“只是如此的话还不算什么，但任务似乎有点异常。幸好你们没有真的只来一个人。”

　　即便有了支援的咒术师，那还不如做任务的不只一人更靠谱。

　　“异常？”七海建人直截了当问，“你指的是，只是三级诅咒的话，并不能让公寓废弃吧？”

　　“梅雨之前，人的烦思总是许多，而它可能也是其中一份。”

　　夏川朋美否定了七海建人的猜测，从中央后视镜里回视他们，说，“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我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并不是诅咒方面，而是人。”

　　灰原雄问:“那个公寓管理员？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吗？喜欢恐怖故事的人……或许会喜欢试胆大会？”

　　跳跃的思维让夏川朋美差点没跟上，她皱眉思考片刻。

　　“监控坏了。那些脚步声确实可能也有人的参与，因为公寓管理员先生的讲故事能力很差，起码被三个听过他恐怖故事的人都如此评价过。”

　　而且，监控简直坏得恰到好处，即便是他真的用其他方法恐吓了公寓里的租户们，最糟糕的情况也无非是丢了工作。

　　伊与久佑听他们讨论几番，疑惑地开口:“夏川怀疑没有诅咒？”

　　“可能以前是没有，但在恐慌氛围越发浓厚，连续两晚都发现了梦游到天台位置的租户，甚至有人搬离公寓后，已经出现了适合诅咒诞生的情况。”

　　诅咒的诞生多少也和运气有关，只不过这运气很难说是好还是差。

　　“因为没看见过诅咒出现的情况，所以我也不排除是误报。”

　　只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偶尔会出现几例罢了。

　　“公寓管理员在退租五人时，上报了公寓的异常情况。几近转交，任务才到了我们手里。”

　　三级诅咒对稍有点能力的咒术师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来说，等于拥有枪具器械的隐身暴徒。

　　夏川朋美道:“目前没有人员伤亡，但许多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一部分人搬离了公寓，仍然会在半夜听见那种奇怪的脚步声。”

　　而这部分人也是听过公寓管理员故事的人。

　　至于没出现人员伤亡，原因很多。可能是因为诅咒享受这种气氛，又或者是单纯爱好精神伤害而非物理攻击。

　　然而伊与久佑的重点却在另外一个方向，他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他们会做什么样的噩梦？”

　　听到这个问题，辅助监督小姐明显怔愣了一瞬，回答:“没有明确答案。所有人都只说受到惊吓，是个噩梦，醒来后很快忘记，记得的只有那种惊慌恐惧的情绪，而没有回答出梦里所感受到的东西。”

　　梦醒了之后忘记梦的内容，也是常见的情况。

　　“就连那些脚步声也不是实际的声音。因为最初几次的声音确实是人的脚步声，后来他们听到的声音则无法形容，但最开始几次的脚步声使得他们下意识把它当做是脚步声。”

　　七海建人说:“可能是幻术类的能力。”

　　“那些老是做噩梦的人，是被咒灵做了标记。我有在网站上见过类似的案例。”

　　“没错，灰原雄。所以解决公寓的问题是最快捷的方式。现在直接去公寓的位置吗？”

　　伊与久佑觉得都行，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认为得以任务为先，四人便直接向着目的地而去。

　　落在车窗的雨滴渐渐变少，直至雨停。

　　天上的乌云依旧密布，只是些许闷热的感觉消失了，转而有些凉嗖嗖。

　　公寓所在的地方略有点偏，这也是它较为廉价和受欢迎的原因。

　　而如今人去楼空，这栋苍白的公寓房屋看起来也十分萧瑟，寂静到凉凉的风声都十分明显。

　　账设立下后，夏川朋美打算就在外面等待，却见七海建人和伊与久佑直接跟着灰原雄一起进了结界里。

　　她欲言又止。

　　“呼……算了。”

　　反正都是熟稔的同学，孩子们喜欢一起做任务也正常。又不是像禅院家的那个喜欢抢人任务酬劳的家伙……不过那人现在有了老婆孩子，已经远远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

　　根据夏川朋美的资料内容，灰原雄知道诅咒还停留在这片区域里。

　　无论是半夜诡谲奇异的低声呓语，又或者影响新安装的监控摄像头的磁场变化，以及飞速掠过的怪异肢体，都证实了诅咒还徘徊在这栋公寓里。

　　“先去四楼？”

　　得到了伙伴们的同意后，灰原雄带头往楼上跑。

　　伊与久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问:“灰原，也是那种感觉告诉你诅咒在哪吗？”

　　“当然!就像是我之前带你去吃饭的时候，选择绕路，选择换一家店的情况。”

　　轻松避开堵车的麻烦，机缘巧合不想去换了厨师的饭店，最后他们反而遇到了一家不错的定食饭店。

　　灰原雄躲开的麻烦很多——只是几次生活中的小麻烦，其实并不能给予伊与久佑多大的震撼。

　　直到那次，从天而落的盆栽砸在他突然拉住的路人身前。

　　莫名其妙被拉扯住兜帽的小姐姐都快要发脾气了，又被那碎裂一地的陶盆吓得手软腿软。她知道被救了一命，只得懵懵地道谢。

　　灰原雄并不停留，毫无阴霾地拉着伊与久佑的手继续朝他的目标前进，两人飞快地从人群里溜过:“哈哈哈——前辈说什么厉害啊。”

　　“不管是谁，拥有这样的术式都会去做的吧。”他是真诚地这样认为。

　　厉害什么？

　　伊与久佑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了。

　　残阳的光照得他有点睁不开眼，只能迷糊地看见灰原雄笑得特别爽朗的脸。

　　那张满是少年稚气的俊秀面容上没有一点烦恼，像是永远只看得见快乐与阳光。

　　注意到伊与久佑的目光，他回头龇牙笑道：“下次再带七海一起来怎么样？前辈？”

　　非要说的话，灰原本身就是一种和悟，和杰，和硝子，和七海，和学校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独特的厉害。

　　伊与久佑回想着那些事情，下意识重复道:“好厉害啊，灰原。”

　　果然，听到这句话，灰原雄高兴地笑了起来：“前辈又要这样说让我开心的话吗？”

　　没有人会讨厌被夸奖。

　　更何况是他十分尊敬喜欢的前辈。

　　七海建人落在队伍的最后，并未参与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讨论，而是不声不响地用余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二楼楼梯口看起来毫无异样，他们很快便到了三楼。

　　灰原雄所拥有的术式不能造成直接伤害，他将之取名为「正确选择」，这种只能辅助的术式能让他各种各样的事情中找出最好的选择，但与其说是做出选择，更像是直觉驱使灰原直接行动。

　　他经常凭借这种下意识的感觉，去攻击七海建人术式「十划咒法“瓦落瓦落”」所构建出的弱点范围，从而与搭档一起造成双倍伤害。

　　七海建人突然开口:“灰原，还有其他选择？”

　　“没错!不过——”灰原雄知道七海建人的意思，欣然大声道:“我突然觉得这里看起来也很适合咒灵!”

　　他突然回身，瞬间将伊与久佑往楼下推了一把，七海建人立刻默契接住没反应过来的人，不客气地将小只的前辈夹在臂下，揽住腰身，几步退到二三楼之间的楼梯平台。

　　他遥遥望着那些挥舞的不明长条，如虫足，又如水母的触手般。

　　半透明的奇怪软体“踩着”艳红色的高跟鞋从墙壁中悄无声息地探出来，猛地一刺。

　　当然什么都没碰到。

　　灰原雄轻易地躲过诅咒的攻击，发出了大为震撼的惊叹：“伊与久前辈快看!它还穿着好多高跟鞋啊！”

　　仿佛虫类短足的几只粗短肢体来时很快，并没有破坏任何墙体，此时却像是触角一样在半空中缓慢蠕动，又或是水中不停摇曳的藻类。

　　伊与久佑被七海建人的手臂夹得有些难受，还是没有挣扎，跟着努力抬头瞧了一眼:“它看起来不像是实体？”

　　一般来说，非常低级的诅咒才会容易穿墙而过，而它，似乎是另外一种情况。

　　七海建人点点头，说:“可以用来练「迳庭拳」和「黑闪」。”

　　“啊？”伊与久佑没反应过来。

　　相比轻松能掌握的「迳庭拳」，打出「黑闪」则是咒术师咒力掌握得更精细的表现。

　　这正是一年生们最近的课题......或许还能持续很久。

　　顿了一下，七海建人问道:“前辈想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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