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解缘》心碎折耳根

131、伴手礼

　　不过分灿烂的阳光透过他手里半透明的蓝色汽水瓶子，折射出些许晶莹的青色光点，它们随着瓶里荡漾摇晃的冰冷液体起伏，像是蔚蓝海潮中随之涌动的异色浪花。

　　指腹似乎也被这冷意浸染，有些发白。

　　橘红色天幕边缘躺着一片又一片焦糖色边的云彩，而林浪涌动的森野拥簇之中是缓缓坠落的赤色日轮。

　　太阳的灼亮缀在他暗紫色的眼里。

　　夏油杰靠在铁围栏上，难得什么也没想，放空思绪，只是缓缓又晃了晃右手里冰镇过的橘红色波子汽水。

　　那是给悟带的汽水，但他还没想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油杰也没回头去看。

　　直到走过来的人开口。

　　“夏油前辈。”

　　夏油杰收回眺望远方云朵的目光，闭了闭眼，缓解了下眼睛被亮光刺痛的不适。

　　“……七海？”

　　略显低沉的声音明显是后辈七海建人的嗓音。

　　面无表情的严谨一年生颔首，柔亮的金发一丝不苟贴在额间鬓角耳后，衣着整洁服帖且没有一丝褶皱，站姿端正笔直，稳重可靠到了极点，是令夏油杰也情不自禁严肃起来的程度。

　　夏油杰跟着站直身体，不再倚在铁栏上。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七海。”

　　七海建人犹疑一瞬，视线与前辈古怪微妙的目光错开，落在对方右手里拿着的那瓶写着章鱼烧味的波子汽水上，除了右手的东西，夏油杰左手也拿着一瓶蓝色的原味汽水。

　　因为才被晃过，章鱼烧味汽水里还满是正在疯狂上升的气泡。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先问了重点:“请问，您有看见伊与久前辈吗？我刚才去敲过门，他好像不在房间里。”

　　“佑和悟那家伙到新房里打游戏去了。”

　　夏油杰毫不在意后辈好奇的目光，微笑着注视七海建人提着的电饭锅和水果，自然而然又晃了晃手里冒着小气泡的橙色汽水，“就在宿舍那边，有个房门签挂着牌子‘大福’。”

　　七海建人甚至觉得再这样晃下去，等会夏油杰打开波子汽水的时候，瓶子里的液体大概会直接冲出来。

　　“跟我来吧。”

　　夏油杰带路，七海建人就乖乖提着伴手礼跟着走。

　　总共也没几步路。

　　“反正学校里人少，所以悟又开了一个房间，说是可以放些平时收集来的感兴趣的东西，还和他房间里的厨房打通了。如果你和灰原有这个想法，也可以告诉夜蛾老师，他会同意的。”

　　七海建人自认为自己的房间已经足够放所有东西了，但毕竟是前辈的好意，他点头，然后又应了一声。

　　他的搭档灰原雄还在房间里认真整理美食探店的笔记。桌上铺满了不少店家经过允许后拍摄的照片，和推荐菜及日期。真不知道那么多任务，灰原那人是怎么挤出空闲来细心做记录的。

　　灰原雄正整理到兴头上，不想走，所以七海建人只好一个人提着东西先来找伊与久佑。

　　但七海建人已经开始后悔了。

　　后悔要一个人就来找伊与久佑，后悔会同意灰原雄选择买电饭锅作为伴手礼。

　　即便夏油前辈什么都没说。

　　灰原雄是觉得这个牌子的电饭锅煮饭似乎有特别加成，煮出来的白米饭特别好吃，而且难得任务地点是电饭锅厂家的产地，当然得买一个送给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

　　七海建人对这个词感到敬畏。

　　他手下提着的电饭锅也好像烫得他快要握不住把手了。

　　但幸好除了这个巨大的电饭锅，七海建人还买了樱桃和哈密瓜。

　　这是他最后的底气。

　　七海建人的表情管理系统逐渐宕机，陷入麻木瘫痪的状态，却还是跟着前辈走向“地狱”。

　　他知道夏油杰肯定看到电饭锅外包装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字样和图案了。

　　但夏油前辈很温柔，夏油前辈他什么都没说。

　　想着等会见到善良的伊与久前辈，又会见到可怕的五条前辈。

　　明明最初不觉得有什么的，无所畏惧，现在七海建人却又觉得十分尴尬，有点想掉头回去找灰原雄让他自己来送选的伴手礼。

　　人，就是这么复杂的一种生物。

　　一时满怀勇气，一时胆小无比。

　　两人沉默地走到走廊另外一端。

　　夏油杰说:“平时房间里没找到人的话，你都可以去那找。他们大概还要好一段时间才会玩腻。”

　　他说完，没等七海建人回答就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怎么没开灯？”

　　房间里有些昏暗，但也没到看不清的地步。

　　可七海建人站在门口，硬是迈不动脚。

　　五条悟打游戏的地方在房间最深处，临近窗口，已经拉好了窗帘，却正是大门正对的方向，站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余。

　　原本应该显示游戏画面的屏幕也是一片黑暗。

　　夏油杰把两瓶波子汽水放在桌上，半透明汽水瓶身上的水珠一点点流下来，留下一小片水迹。

　　“我们在睡觉。别开灯，杰。”

　　五条悟掀开一点毯子，透蓝的眼睛半睁半闭，手又收回去，随意地搂住发出小呼噜声的伊与久佑灰软软的脑袋，低声抱怨说:“你们太吵了啊。吵醒我就算了，别吵醒佑。”

　　“只要你别骚扰他，他就不会醒。”

　　夏油杰语气平淡地刺了他一句。

　　又是那种神奇得让七海建人说不出话来的气氛。

　　因为伊与久佑的存在，微妙得仿佛波子汽水里冒出许多小气泡，鼓鼓胀胀得要溢出来的感觉也一直挥之不去。

　　午饭后，七海建人就给伊与久佑的line发了好几个消息，但都没收到回复。

　　原来是睡着了。

　　少年的身体比他们更小，也更软，熟睡时空气中都好像洋溢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催眠气息。五条悟抱着他、将他搂住怀里不让别人看的样子也完全不会让七海建人觉得怪异，反而认为很是融洽。

　　不得不承认，这个情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赏心悦目。

　　毛毯之下的情况无法辨别，但伊与久佑依赖地回搂住五条悟的情态可是分外的信任，亲密。

　　七海建人无言地站在门口，看着伊与久佑迷迷糊糊地又往五条悟身上埋了埋头，半个头都躲进了毛毯里。

　　五条悟上半身的衬衣已经有点惨不忍睹了，被扯得皱巴巴的不说，穿了跟没穿似的。

　　啊。

　　前辈们的相处方式真的好亲昵。

　　亲昵到有种让七海建人觉得他们在谈恋爱的感觉。

　　——不过。只是感觉而已。

　　不论是哪个前辈，七海建人都无法将他们与“爱”这个字联系起来。

　　成年人世界里的爱太过复杂，而尚在青春年华的少年人又难以将纯粹的爱表现得厚重，而不像个玩闹的玩笑。

　　情意最诚挚纯洁之时，却也是最幼稚天真之时。

　　等到长大，才能说爱，才有资格谈情。

　　莫名其妙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现实里也不过思绪的瞬间。

　　反正他的前辈们都不像对此感兴趣的人。

　　亲密就亲密吧，等以后，应该也会知道点分寸。

　　七海建人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和伊与久前辈的相处氛围很舒服，不会有一点不适（点名批评五条悟），但他此刻完全不想进这个“大福房间”，一步也不想动。

　　七海建人无法顺利地插入话题解释来意，显然，直接放下伴手礼走人又有些不礼貌，便只能僵立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对话结束。

　　前辈们的小学鸡式吵架，又怪又屑。

　　幼稚到让七海建人没眼看。

　　五条悟又拉高毯子，盘踞在沙发上得意洋洋:“我也不知道佑喜欢抱着我睡啊。”

　　夏油杰目标明确，并没有靠近抱在一起睡觉的两人，而是拉出桌边椅子坐下。

　　他撑着脸，说：“佑睡觉总是睡得很死。除非拿冷的东西惊他一下，不然就只能等佑睡到自然醒了。”

　　七海建人当然没有这个想法。

　　尽管伊与久前辈不会在意，但他不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显然夏油杰也只是说给他们听罢了，就没一个人付出实际的行动。

　　一时陷入无言的安静，过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伊与久佑睡熟的呼吸声，以及掺杂在其中偶尔的小呼噜。

　　五条悟心情正好，也不介意夏油杰的话，像是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七海建人一样懒懒地问:“建人是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站在那里不动。”

　　七海建人依旧对他的称呼不感冒，但已经懒得表现出拒绝的态度。

　　这又没什么用，五条悟还是会直接喊他名字。

　　“他不是来找你，是来找佑的。不过佑还在睡觉，晚点再来吧，七海。”

　　“没错，”七海建人立刻接上夏油杰的话，“我还是等会和灰原一起再来。”

　　他说着利索把电饭锅和水果袋子放在地上，迅速转身离开。

　　不过几秒，七海建人的身影就从门口消失不见。

　　一种迫不及待逃离现场的既视感。

　　五条悟注意到了，忍不住低声问夏油杰:“怎么感觉他很不待见我？”

　　“七海比较‘拘谨’，又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你直接喊名字。他觉得不适应吧。”

　　五条悟明白这一点，但他不打算迁就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