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森罗万象·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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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锁，九，州。”
每一个字落下，犹如万斤重锤般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若时等四脉以下的面如白纸，脸上血色尽褪。
见闲适时释放灵力，将若时等人纳入安全范围，若岚朝止桑示意，两人一同出手，救下被压得透不过气的世家弟子，覆盖在看台上空的威压逐渐消散，看台最前端，三大长老与世家顶尖弟子等人目不转睛，维持勉强的镇定，盯着千疮百孔的通灵台。
龙，传说中最古老最神秘的物种之一，是强大的象征，是信仰的图腾，而现在，龙首之上，那人缓缓举起手中之剑，望着底下的神州大地，平静的眼神不含任何感情。
忽然，剑芒一闪，巨龙听到了命令，双爪虚空腾飞而上，竟有拨云见日之感，龙首傲然抬头，向着太阳的方向，震耳欲聋的吼声惊天动地，巨龙与太阳交相辉映，龙鳞金光闪闪，边缘却锋利异常，下一瞬，巨龙对准通灵台，悍然无畏地撞下——
“镇压。”古井无波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出现，宣告了最终的结局，“锁！”。
巨龙毫不留情地将卷轴上的神州大地一步步摧毁，每一次镇压，都有一人浑身鲜血地被扫下通灵台，卷轴上的灵力飞速溃散，被扫下来的人越来越多，直至只剩墨禾一人。
墨禾从半空中跌落，九州本就是他们九人所化，阵法已破，她也无力维持，只是……她感受着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为首的赫然就是龙首上的那人，墨禾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衍生技？没想到竟然是以你为首。”
的确，谁能想到为首的是仅有四脉初段的止念而不是五脉二段的纪暮呢？
对面两人不置可否，但这种情况下更像是默认，墨禾苦笑，气若游丝：“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听到墨禾认输止念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墨禾突然猛扑过来，目标不是她们两人，而是止念未放下的衍临剑。
墨其川失声惊呼：“墨禾，别做傻事……”
止念反手一推，竭力向右后方退后半步，留出空隙，借着墨禾的冲劲顺势将她摔下台，与此同时，这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靠着纪暮的拉扯她才没有一起摔下，止念听到骨头根根断裂的声音，双手、双臂、小腿，大腿，难以言喻的疼痛让她的小脸都变了形，皱缩在一起……
见闲一手一个，将两人捞下台，无奈地看着向她怒目而视的若岚与止桑：“这是她们自己想的计划，我管不了。”
几个时辰前，凝元山。
止桑看着从水墙中出来的两人，难以置信：“你们这是……衍生技？”
衍生技，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自创技，修道一界，所有的招数都源于太极阴阳两仪四象八卦，它们相生相克，构成了修道界中大多数招数，比如止念与纪暮对阵见闲时，三人的招数都是来源于此，这也叫做基本技。
而在这之上，就是衍生技，一般而言，人数越少，衍生技越难创造，因为衍生技需要找出多人之间的共同点，以共同点为基石，生长壮大，而单人的衍生技，需要物化另一个“自我”，自然更加艰难。
衍生技的威力衡量不是通过共同点的多与少决定，而是深度，因为衍生技只需要一个共同点，钻得越深，威力越强。
衍生技能被创造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凡能创造出衍生技的，不管是单人的还是多人的衍生技，都是天赋异禀的妖孽之人，它与阵法不同，衍生技是“内化”，阵法是“外化”，后者注重身体的规范，前者是精神的共鸣，也因此，墨禾才会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纪暮抬手，宗潭花迎风而开，香飘十里，她对自己体内澎湃的灵力也很吃惊，当时若不是止念坚持，她们也不会成功。
见闲接过宗潭花，她也没料到，只给了一点小小的提示，她们真的能破解出来，蝶花，何谓“蝶”？
《庄子?齐物论》中曾曰：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要想摘得宗潭花，就要做到“物我两忘”，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只是她没想到止念剑走偏锋，以此自创衍生技，从某种程度上说，衍生技也需要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只留下两人的共通点，其他一切的一切都被舍弃，看来止念与纪暮是找到了。
以蝶花作引，她们的衍生技应该是“蝶”的形状，所以后来止桑才会感到陌生，担心她们，但既然做到了“物我两忘”，代表“蝶”并不是一个实体，它可以由任何其他事物替代，当然包括虚无飘渺的龙之一族，不过这确实是个大胆的尝试，这相当于在衍生技的基础上再进行衍生，幸好这孤注一掷的决定没有让人失望，当然，或许只有止念才敢这么做。
见闲看她俩伤痕累累，轻笑着摇摇头：“你们真是……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少不了你们的。”
纪暮一听这话，精神一震，说起宗潭，最出名的还是第三绝：宗潭香。
歌谣曰：肉白骨，医死人[1]；阎罗殿前阎罗哭，生死簿上生死无。
见闲点点头，没有触碰宗潭花，而是用灵力将其团团包围，走到被劈成两半的宗潭木旁边，将宗潭花递送进去，“只有宗潭花的花瓣才能接触宗潭香，花瓣有九片，所以每次开花我们只能采集九份，大自然多么神奇呀！取之有道。”
果然，九片花瓣一个接一个出现，宗潭香呈膏状，纯白色，见闲回到止念身边，看着她嘴上可怖的伤口，暗暗皱了皱眉，用灵力包裹手指，蘸了一点宗潭香，细细抹上上面，目光专注温柔。
一旁的纪暮与止桑不约而同挑了挑眉，见闲没有发现，她是下意识的动作，止桑与纪暮并不迟钝，相反，与见闲多年交情暗示着她们，或许有什么要变得不一样了。
伤口自然而然愈合，不仅是嘴上，全身经脉都像被温水冲洗了一番，暖洋洋的，原本枯竭的灵力像是重新找到了源头，引入活水，滋润着她筋疲力竭的身体。
虽然两人并没有直接接触，止念却是心头一跳，垂下眼眸，一动不动，被见闲触碰的地方传来热意，麻酥酥的，人手的温度有这么高吗？
见闲涂完，将一片花瓣传给纪暮，让她们按照指示运行周天：“宗潭香可以说是世间良药，但它的药性也很霸道，外敷即可，千万不能直接食用，不然——”
见闲突然停住了，止桑与纪暮的目光也一样，三人目光同时转移到止念身上，止念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她的嘴上，那抹宗潭香不翼而飞。
止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舔了舔，止桑用手抵住嘴唇，压住笑意：“止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呀……止念正这么想着，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喷嚏一个接一个，止桑和见闲乐不可支，即使是纪暮这样不苟言笑的人，也用咳嗽来掩盖止不住的笑意。
到底……怎么一回事？止念一边打喷嚏一边流泪，虽然尽力装成生气的样子，但其他三人笑得更欢了。
见闲带着她们回到洄游蔓上，好不容易才平复笑岔气的呼吸：“宗潭香药性霸道，你这样直接吞下，体内灵力运转是过去的数十倍，与此同时吸收后被排出的废物也是过去数十倍，以前我们只需呼吸足矣，现在嘛……”
见闲没说完，止念了然，单纯的呼吸不足以完全排出，所以她才会不停流泪、打喷嚏、流鼻涕，停也停不下来。
“见闲你……哧溜……都是你……阿嚏……的错。”一句话被止念说得断断续续，鼻子被揉得通红，她不停眨着眼睛，眼泛泪光，嗓音尖细，不复往日的平淡，带着急促的腔调，娇嗔道：“阿嚏……你想想办法！”
大庭广众之下，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狼狈，止念望着面前这人含笑的双眼，又急又气，偏偏只能瞪她，虽然在见闲看来，毫无任何威力。
不闹了，再闹真要生气了，见闲这么想着，笑意渐深，手指虚空一点，止念赶紧盘腿坐下，一道灵力钻入止念体内，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日夜鞭打的老马，自身灵力不受控制地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运转，幸好这股压力她还能承受，见闲将它调到了最适合她修炼的临界点。
“排出的方式有很多，我现在是将其全都逼到你的双眼，通过眼泪排出，当然，你也可以选用最有效率的方法，一次见效。”说到最后，见闲又露出熟悉的“和煦”笑容。
“是什么？”
“五谷轮回。”
竟是纪暮的声音，她小声提醒，虽然并不小声，见闲满是被打搅的佯怒，止念双颊飞上云霞，这回可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你敢！”
怕这威胁反而助长见闲她嚣张的气焰，止念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最敬爱的师姐，那眼神好像在告状：你看她——多坏！
止桑将两人隔开，笑着宽慰她：“放心，她不敢，有我在。”得到止桑保证的止念炫耀似的冲见闲哼了哼，却忘了她的一道灵力还在体内，下一瞬，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从昏迷中苏醒时止念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感受到天光大亮，她闭目摸索着，摸到一双光滑的手，骨节分明，温暖有力。
“醒了？”那双手反握住她，将她托起，是见闲的声音。
果然——止念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紧张，“嗯，什么时辰了？”
“第四天的辰时了，森罗万象的最后一天。”
没想到睡了三天，止念微微睁开眼睛，慢慢适应大亮的天光，又进来一人，是师姐。
止桑的脚步有些踟蹰，她没管见闲，径直走到床边，让她好好休息就欲离开，止念觉察到不对，追问，止桑却什么也不肯说。
“你这次身受重伤，差点没命，估计要静养一阵了，我只希望下次你能以自己身体为先，切不可逞一时之气。”
止桑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见闲，她又转头看着止念，让她乖乖躺下，好生休息。
“不是逞一时之气，既然要比试，自然应当竭尽全力。”止念若有所思，向止桑解释。
正这时，又进来一人，“说得对！”她鼓掌赞同，“你们不竭尽全力我反而看不起你们，不然怎么让我输得心服口服。”来者是墨禾。
墨禾的突然出现见闲两人并不震惊，她看来等候多时，想直奔止念，却被见闲挡住，只好退让，向止念作揖道谢，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谢谢你……手下留情。”
止念笑着说不用，墨禾接着又夸赞她的衍生技霸道无比，以后有机会再切磋，见闲适时打断她的吹捧，调侃道：“再来一次恐怕止桑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止桑一副“算你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准备将墨禾带走，墨禾自昨天醒来后，一直候在外面，墨其川让她回去她也不听，若岚不好阻拦，这下人见到了，终于有理由将她撵走了。
正想着，若岚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纪暮也进来了，纪暮伤得比止念轻，也是昨天醒来的，她羞涩地笑了笑：“谢谢你。”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与他人合作衍生技，即使她与止念相处不多，但衍生技释放的那一瞬间，精神共鸣而同呼吸的感受实在美妙，过往“清高”、“孤僻”的流言再也成为不了她的心魔了。
止桑没好气地看着又是一个腿还没好的，已经有一个在床上起不来了，这一个个的……纪暮早已从若岚那里听过一遍，对止桑的目光并不陌生，认真说道：“不管什么比试，既然应战，有一分力出一分力，有十分出十分，我们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或不丢面子，输赢甚至都不重要，而是比试本身。”
若岚无奈地冲止桑摇摇头，她劝过了，作为所有人的师姐，以她们的角度考虑，肯定希望师弟师妹们惜命，有冲劲是好事，但不能过火，拿这次比试来说，只要再多上一位五脉强者，或者这不是墨禾第一次施展，或是九人都出于同一世家，她们都会败，最后关头墨禾明显还有余力，只是她自动放弃了，止念与纪暮赢下这场比试的偶然因素太多，她们当然不希望有下次，若不是……止念估计当场命丧黄泉。
有一个见闲已经够了，再来她们心脏真的承受不起，几人又寒暄一番，墨禾才不情不愿地和若岚她们离去，她们走后，若时和无秩他们也来了，若颐和庚午眼泪汪汪的，不敢看止念浑身伤口的模样，她们也带来了好消息，宗门大获全胜，三天后前往最终目的地：森罗万象。
众人散尽，天色已晚，屋子内只剩两人，止念泄气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语气说不出的疲惫：“师姐生气了吗？”
“既然你这样做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
“是吗——”止念拖长声音，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将接下来的话吞入口中，故作轻松：“三天后我不会还下不了地吧，到时候森罗万象难不成你要全程背着我，嗯？”
见闲想到那个场景，不自觉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真的吗？”止念被逗笑了，眉眼弯弯，任由见闲为她掖好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不知何来的勇气，方才不敢说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见闲你不生气我……”
见闲忙忙碌碌，像是在编造什么东西，没听清，抬头问她：“怎么了？”
“没。”止念颓唐地跌回被窝，“没什么，我说师姐和你说了什么吗，还有若岚师姐？”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和纪暮，她们把我好一顿批，说我把你们教坏了，整天拼命拼命的，万一真的……怎么办。”见闲复而仔细瞧了瞧止念，眼神异常专注，语气却是调侃：“你说说，我帮你背了黑锅该怎么算？”
止念勾着发尾，视线飘忽，窗外的夜漆黑如墨，月光皎洁，同那天一样，“不会出事的，我有分寸。”
“泪鱼？”见闲一针见血，的确，止桑不知道的是，她们召唤出来的巨龙本体是纪暮的泪鱼，而不是单纯灵力所化，泪鱼能停留十二个时辰，正好赶上，承担了大部分攻击，所以止念才会有如此把握，但实际施展时她们还是遇到诸多问题，因为泪鱼由感情组成，本身不含灵力，止念没法，只能以自身为载体，所以她才会比纪暮伤得重，五脉与四脉灵力叠加在一起，在她体内尽情肆虐，精神几近崩溃，乾坤易位。
“该说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下次你就没这样的好运了。”见闲叹了口气，眼看止念要神气起来，连忙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可不是在夸你。”
止念反抗不能，笑着称是，努力抬起手指了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有你，有你在。
一片阴影落下，遮住她的半个身子，见闲的脸庞由光变暗，颤动的睫毛隐藏不住眼中的深邃，下定决心，一步步向她靠近——
“你……”
冰凉的触感与热气落在脖颈上，熟悉又陌生，止念大气都不敢出，等到见闲慢慢远离，才小口小口喘气，脖子上多了枚珠子，串珠子的绳子被编成古朴却不繁杂的样式，颇具匠心。
见闲温和一笑，叫她的名字，止念愣愣地答应，“嗯？”
“还记得吗，我答应的奖励？”
“嗯。”
“这是你的了，独此一份，绝无仅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森罗万象·拾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