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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由于前一天晚上喝得太猛,所以第二天几人给镜澜送行的时候,宗兴还在呼呼大睡。

      嵇城原本想叫他,但是被镜澜拦下了。

      他说昨晚已经道过别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来的时候是从老槐树来的,鬼王说,走的时候也得从老槐树走。

      镜澜看看眼前的老槐树,又回头看了看来送行的几个人,还是没发现胡凉笙,于是问:“那小孩儿呢?我都要走了,他不来送我?”

      眼前的三个人,默契地沉默着,谁都没有回答他。

      片刻后鬼王开口:“他可能是怕舍不得。”

      镜澜高兴了,心情不错地勾着鬼王的肩膀说:“这小孩儿还挺不错的,你以后对人家好点,别搞得人家那么怕你。”

      鬼王笑了一声,觉得有些好笑:“你说他怕我?”

      “昂,都吓哭了。”

      鬼王敛了笑意,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你到现在还没有认出他吗?”

      镜澜一愣,问:“什么意思?”

      “你心心念念的大人在你身边陪了你这么久,你竟然没有认出来。”鬼王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胡凉笙的伪装之高,还是在笑镜澜的傻乎乎。

      镜澜盯着鬼王,似乎是在消化着他说的这些话,反应过来后,转身就想回去,却被鬼王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去?”鬼王问。

      “我去找他问清楚。这么长时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镜澜愤愤道,“还有,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有用吗?”鬼王一盆冷水给他浇下来,“反正你回去以后也不会记得在这里的一切。”

      镜澜看着他,气愤平息之后的眼神,在望向人时,看起来有些委屈。

      鬼王松开他,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神,但语气却不自觉地放软了:“走吧,回去吧。”

      镜澜无声看着他,僵持了片刻,最终认命地转身走向了槐树干上敞开的时空漩涡。

      鬼王看着少年人孤单的身影,在他踏进那个漩涡之前,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他:“镜澜。”

      镜澜转身看他,目光疑惑。

      鬼王静了两秒,说:“以后的日子,一个人或许会很艰难……”

      鬼王没了声。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自己现在也说不清这几千年是怎么过来的。况且有些话就算说了,他也不会记得。

      可镜澜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冲他笑笑说:“虽然我回去以后就不记得你们了,但我知道我在几千年后会遇见这些人,至少此时此刻,我很开心。”

      镜澜缓步后退着,身后的漩涡带起了风,已经卷入了他的衣角。

      “这段时间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只是很遗憾,没有机会跟你把酒言欢。”

      鬼王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笑容上的那双眼睛里升起了一层流波似的水帘。

      “还有啊,你告诉大人,那天他走的时候,我没好意思跟他说,其实我挺舍不得他的,还挺想他的。”

      “我走了。”

      他冲鬼王他们挥了挥手,看见远处急急忙忙跑过来,连鞋都没穿好的宗兴,弯了弯嘴角,转身踏进了漩涡中。

      “等等!”

      宗兴眼见着那漩涡在自己仅有三步远的地方合上,颓丧地停住了脚步,微微喘着气,平复着因为剧烈运动而乱掉的呼吸。

      嵇城过来他身边,看到他手里握的那架小飞机模型,伸手将模型和他的手一起握住了。

      “这里的东西,他带不走的。”嵇城低声说。

      就算进了隧道,也会被碾成粉末。

      宗兴的气息渐渐平稳,紧握着模型的手松了松,望着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垂眸低声说:“他让我觉得,我还在人间。”

      嵇城看得出来,宗兴和镜澜很玩得来。

      他们脾性相投,吃喝玩乐样样都能凑到一起。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就像两个半大的孩子一样,每天上蹿下跳,密谋着上房揭瓦,不然就是在你追我赶地追逐打闹,看着像打架似的,其实谁都没下手。

      宗兴是很喜欢这个朋友的。

      镜澜在的这段时间,是他认识宗兴以来,见过他最活泼的时候。

      人在刚死的时候,总会留恋人间,留恋生前。但是宗兴只在他面前短暂地说过一次想念父母,其余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人间的事情。

      他以为宗兴通透豁达,却忽略了人从来是感性的,哪儿有什么真正的豁达,不过是在用理智压抑着情感而已。

      宗兴生前有爱他的父母、志同道合的朋友、顺遂的人生。他原本可以过完美好的一生,却猝不及防地葬身湖底,来到陌生的鬼界。

      来到这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处处危机的稽都鬼城,他怎么可能不想念人间呢?

      嵇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温柔地抱住他,希望可以带给他一些温暖。

      宗兴愣了一会儿,动了动手,缓缓地回抱住嵇城,把脑袋埋在了他颈窝间。

      “城哥,我有点难受。”宗兴低声开口。

      嵇城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觉得宗兴此刻或许是想家了。人间的家是回不去了,于是嵇城问他:“想回稽都吗?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

      宗兴沉默地抱着他,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谁都没有动。直到宗兴感觉自己手里的飞机小模型被人“嗖”地一下抽走了。

      他“唰”地一下抬起头,就看见鬼王大人打量着那个小飞机模型,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飞机,模型。”宗兴闷闷道。

      鬼王盯着那个小模型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宗兴,忽然笑了一声,笑完把模型交给利沥青,对宗兴说:“你不用伤心,这东西我替他收了。”

      他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还有你送给他那些他没法带走的东西,我都替他收了。”

      “……“

      怎么说呢,宗兴现在,伤心不起来了,但是也并没有被安慰到感觉。

      简言之,麻了。

      果然不管人怎么变,骨子里的劣根性是变不了的。

      不管是以前的镜澜,还是现在的鬼王,都这么喜欢从他手里抢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像受了惊吓似的,捂着心脏,佯装心梗般地倒在嵇城怀里,断断续续地说话,像一个吊着气的病人:“光天化日,抢、抢劫啊这是!”

      嵇城被他逗得笑了一声,任凭他在自己怀里撒泼打滚,牢牢圈着人不让他掉下去。

      *

      鬼王的事情至此算是解决了。总部这边没事,嵇城他们就盘算着要回稽都了。毕竟离开这么久,再加上稽都那个乱糟糟的死样子,还不知道嵇城不在的这些天变成什么鬼样了呢。

      然而他们所有人好像都忘记了一件事,直到他们临走前,鬼王又把宗兴单独叫到了书房,然后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开口问:“鬼王印在你身上还习惯吗?”

      “……“

      艹了。

      宗兴总算知道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

      宗兴坐在他对面,跟他隔着一个桌子,两手交叉抵着唇,沉吟一瞬,说:“要不,你拿回去?”

      鬼王微微一笑:“除非主人死掉,不然它是拿不下来的哟。”

      宗兴瞬间垮起了批脸,“那你说怎么办呀?这又不是我想要的。”

      “不用担心,它在你身上,对你没什么影响。”鬼王说。

      宗兴觉得他这态度有点不太对劲,眼睛一眯,煞有其事地说:“不对劲,你不对劲。这鬼王印回不去,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鬼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放声笑了一声,而后仿佛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高兴了,于是掩唇轻咳了两声,挂着微笑说:“说实话,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高兴。”

      宗兴: “……”

      他好狗啊。
      他为什么这么狗?

      “其实鬼王印最初,是为了限制鬼王行动的。也就是说,带着这个印记,鬼王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上面的约束。”

      鬼王推开椅子站起来,抬脚把椅子蹬到一旁,步伐堪称轻快地走到窗边看着那颗老槐树。

      他说:“我一直在找办法拿掉这个破印,现在好了,我终于摆脱它了。”

      宗兴整个人已经木了。

      “……所以这么难缠的东西,你就扔给我了?”

      鬼王回头看他,无辜地说:“是它自己选择你的,跟我可没关系。”

      宗兴微笑,宗兴不信。

      鬼王跟他沉默对视两秒,说:“好吧,确实跟我有那么一点关系。”

      宗兴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鬼王又说:“不过你放心好了,这印记在你身上有好处的。”

      宗兴皱眉,表示怀疑:“有什么好处?”

      “你没发现吗?你现在有力量了呀,那是上面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赐给鬼王的神力。”鬼王说,“虽然我用不到,但对你来说刚刚好。”

      宗兴伸手握了握,丝毫感觉不出自己有什么力量,“哪儿有力量?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鬼王回头看了看他,转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额角一点,那个白色的印记便显出了形,在宗兴额头上发着微弱的光。

      只是那光亮了没多久,就被印记下的一个红色小漩涡给吸了进去。

      鬼王眉头一皱,收回手,低下头跟抬头望着他的宗兴对上了视线。

      宗兴精神一紧:“……干什么?这么一副‘你得了绝症’的表情。”

      鬼王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把宗兴的鸡皮疙瘩都给盯出来了。

      就在宗兴快受不了的时候,鬼王忽然叹了声气,语气有些凝重:“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

      宗兴跟着嵇城回了稽都。

      再次回到这间小店,宗兴倍感亲切,同时也压力倍增。

      主要还是因为临走前鬼王跟他说的那些话。

      真是要了命了,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什么关系着鬼界生死存亡的大秘密,他只想抱着他的老板在这家电话亭里美滋滋地过日子。

      今天宗兴留在店里值班,嵇城出去办事。

      他坐在柜台里,抬手第无数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然没觉出什么异样。

      门扇上的风铃响了几声,利沥青一进来就瞧见他那一脸的愁苦样儿,稀奇道:“哟,怎么了这是?你跟嵇城分手了?”

      “啧。”宗兴眯眼看他,“你才分手呢。”

      利沥青闭嘴,脚步一挪把身后跟着的姑娘露了出来,给宗兴介绍说:“这位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嵇城的因果。”

      宗兴看看那姑娘,摸着下巴想了想,问:“哪次?”

      利沥青:“……”

      风铃又响了几声,嵇城一脚踏进门,就收获了三道直勾勾的目光。

      他进门的脚步停顿了一瞬,接着若无其事地走进柜台,站在宗兴身边,问利沥青:“怎么?”

      利沥青无语,又把身后的姑娘给嵇城介绍了一遍,“你的因果。”

      嵇城皱眉,义正言辞地反驳他:“你胡说什么?宗兴之前,我从未与人结因果。”

      利沥青哼哼两声,端着看戏的模样,说:“你初春的时候,是不是在城东的巷子里处理了一个被罪恶吞噬的恶鬼?”

      “是。”稽都的恶鬼不少,但是身上的罪孽浓郁到那个地步却依旧尚存一丝神智的,嵇城只见过那么一个。

      “有什么问题吗?”嵇城问。

      “喏。”利沥青指指那姑娘,“就是她。”

      嵇城皱眉:“她不是已经被雷劈死了吗?”

      那姑娘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安静地不说话,自顾自地打量着这间电话亭,直到听见嵇城这话,才把目光落到了嵇城身上。

      “按照常理来说,她确实应该已经被劈死了。”利沥青说,“但是吧,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没死。所以大人让我把人送来,让你查查这件事。反正这鬼是隶属于你们稽都的鬼。”

      “直接问问当事人不行吗?”宗兴说。

      嵇城赞同:“嗯。”

      他可不想跟这个姑娘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他,这姑娘铁定是个麻烦。

      利沥青一摊手,无奈说:“要是能问出来还用得着你查?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她尸骨无存,生前应该受过极大折磨,导致身上戾气极重,没法去轮回。”

      宗兴好奇地打量着那姑娘,一听轮回眼神虚了一秒,而后开口:“我看她这不是挺正常的吗?戾气极重能有多重?”

      “你见过嵇城戾气全开的时候吗?”利沥青问。

      嵇城瞪他。

      利沥青有恃无恐。

      “没有。”宗兴摇头,“这有什么关系?”

      “哦,也没什么。”利沥青说,“就是他俩差不多。”

      宗兴:!!!

      “那她岂不是和老板一样厉害?”宗兴凑近利沥青,悄悄说。

      但嵇城还是听见了。

      他抬眼跟那位小姑娘对上视线,目光在她白色的连衣裙和柔顺的长直黑发上扫过,最终落在她那张清纯无害的面容上。

      看起来不足为奇,但嵇城就是有一种直觉——

      这姑娘绝对会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我不同意。”嵇城严肃道,“我不会同意让她留在这儿的,你让大人重新给她找地方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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