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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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夜晚的商业街人影绰绰，街边亮着灯的商店和各色的小商铺，吆喝着的，说笑着的，人声鼎沸，恍若人间之境。
嵇城和宗兴并肩走在大街上，听见他的话，转头问：“什么意思？”
宗兴朝旁边的商店抬了抬下巴，笑说：“那个卖茶叶的店，上面的标语。”
嵇城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哦。”
“没想到总都还挺繁华，晚上来逛夜市的人，哦不，鬼还不少。”宗兴说。
嵇城“嗯”了一声说：“大多数鬼众都是在总都短暂停留的。明天，后天，或者再过几天，就要去轮回了。所以趁着还在的时候，就会出来转一转。而且总都的建设跟人间最像，所以活跃的鬼众也最多。”
“这样啊。”宗兴点点头。
手握风车的小男孩，从街道一侧忽然跑过来，撞到宗兴腿上之后，抬头看了看，扬着笑脸，甜甜地说了声：“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哒！”而后笑着跑开了。
小男孩的父母从人群里急匆匆地跑出来，四处寻找着男孩的踪影，看见男孩子的身影后，连忙朝他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让男孩儿慢一点。
宗兴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微微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嵇城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轻声问：“怎么了？”
宗兴收回视线摇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那个孩子还那么小，一家人就都死了，有些感慨而已。”
“对了，你们大人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宗兴问。
嵇城沉吟一瞬，面色有些沉重：“不太好。利沥青说大人伤得有些严重，看伤情，像是被反噬的。”
宗兴皱眉，“反噬？”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了。
鬼王说他曾经遭遇反噬是为了推演嵇城的命格，那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嗯。”嵇城点点头说：“当大人动用力量妄图窥探神不允许的事情时，就会遭到反噬，也可以理解为，是被神设立的防御机制所中伤的。”
“那他这次……”宗兴止住了话头，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明明周围的人群还在喧嚣着，可他们两人之间却仿佛陷入了另一个沉默的时空。
“大人之前有过一次反噬，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嵇城说。
宗兴不知道事实是否真如他说的这般简单，又或是他在安慰他自己，但是有一件事他必须得提醒嵇城。
“那你们大人，上次受反噬的时候，也交代你要守好鬼界了吗？”宗兴问。
嵇城沉默了。
他停住脚步，看着宗兴，一言不发。
宗兴看见他填满了难过的眼睛，心里叹了声气。
他并不想去打击嵇城，也不想摧毁嵇城为自己罗织的温柔假象，但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
“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宗兴问他：“你们大人跟我说，八都鬼王对鬼界之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如果……”
他顿了顿，轻声道：“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嵇城摇摇头，垂眸：“我不知道……如果大人不在了，鬼界肯定会乱的。”
他抬眸看着宗兴，坚定地说：“但我绝对不会让鬼界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宗兴笑了笑，牵住他的手，说：“好，我跟你一起。”
前方忽而传来叫卖声，嵇城转头一看，就看到了路边摊子上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他对着宗兴一笑，问他：“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宗兴也笑着，问：“你想吃吗？”
嵇城想了想，颇为认真道：“我想跟你一起吃。”
宗兴心情愉悦地挑了挑眉，心思上来，就想调戏一下自家小老板，“一起吃是怎么吃？一起吃一串？还是……我们一起，咬一个果子？”
嵇城一听，嘴角的笑容瞬间收回来了，“想什么呢，当然是一人一串了，我又不是没钱。”
他松开宗兴的手，往冰糖葫芦那边去，还不忘嘱咐宗兴一句：“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啊。”
宗兴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他看见嵇城跟老板交流了一会儿，而后转头冲他笑了笑，无声跟他说：要等一会儿。
宗兴往摊子上瞅了一眼，发现才这么一会儿，那么多串糖葫芦竟然都卖完了。
嵇城就在那里等着老板现做。
宗兴往路边靠了靠，找了个显眼又能看到嵇城的位置待着。刚站好，就忽然感觉身边掀起了一阵微风，在安静的角落里显得分外异常。
他转头看过去，刚好与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微伯祁对上了视线。
宗兴往嵇城那儿看了眼，见嵇城没发现这边的动静，这才开口：“淮都王怎么来了？”
微伯祁看着他笑了笑，眼神意味不明：“怎么？我不能来吗？”
宗兴一直关注着嵇城那边，见他糖葫芦拿到手里，已经在付钱了，于是冲微伯祁礼貌一笑：“当然能，那淮都王就慢慢逛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抬脚就想离开。
只是刚落下一只脚，另一只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他就被眼前像热浪涌动似的屏障拦住了去路。
他看见结界外的嵇城，因为找不到他而焦急的身影，原本脸上端着的和气瞬间消失了。
他在屏障前站定，转身看着微伯祁，神色很是不悦：“淮都王这是什么意思？”
微伯祁叹了声气，像是对他这种戒备的态度有些无奈：“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聊。”
但是宗兴并不想跟他聊，“以后再说吧，你没看见我的老板在找我吗？”
微伯祁好脾气地笑了笑，说：“现在我要是放你走了，以后恐怕很难有这个机会了吧。”
宗兴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能压下心里的烦躁，跟他说：“那你要聊什么，长话短说。”
微伯祁走到他面前，挂着一副温和的笑容，幽深的眼眸看着宗兴，像是不动声色的魔鬼，将眼前的人拉入自己的陷阱。
“告诉我，你的来历。”微伯祁低声诱哄他。
宗兴跟他对视着，一不留神就中了他的陷阱。
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将宗兴拉入其中，动弹不得。
宗兴一眼望进微伯祁的眼睛时，恍惚之间，像是透过那片漩涡看到了千百年前的光景。
看到了阴暗的房间里，披头散发，一身破败，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瘦削的身形，让人触目惊心，搭在床边的胳膊，瘦得甚至能看清骨骼的形状。
侧躺着的少年缓缓抬头，宗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周身便突然起了一道骤风将眼前的景象都吹散了。
宗兴的意识眩晕了一瞬，清醒过来的时候，周边还是夜晚街道喧哗的样子。
而嵇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会儿正死死地挡在他面前。
宗兴看着嵇城的背影，以及他身上冒出来的血气，微微上前，拦腰抱住了他。
“我没事，别生气。这里人太多了，不是打架的好地方。”
嵇城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将气息压了下去，盯着微伯祁，对宗兴说：“可是他对你用了控心术。”
控心术，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可以控制人内心的术法。
这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控心术之下还有很多分支，衍生了许多不同的术法。
天知道他刚才找不到宗兴的时候有多着急，看见微伯祁对他用控心术的时候又有多恐慌。
控心术搞不好是会弄疯人的。
宗兴紧了紧搂在嵇城腰间的手臂，看了微伯祁一眼，在嵇城耳边低声说：“我真的没事，他来者不善，我们别跟他硬碰，先回去找利沥青。”
嵇城沉默片刻，在微伯祁的笑脸中，拉着宗兴走了。
他们回到鬼王私宅的时候，会客厅正坐着几位客人。而利沥青站在一旁，脸色很是难看。
宗兴扫了一眼，发现客人堆里还有微伯祁的影子后，心里暗骂了一声……
“阴魂不散。”
宗兴转头看着嵇城阴沉沉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和嵇老板真是心有灵犀。
嵇城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宗兴摇摇头，眼神往会客厅指了指，说：“去看看？”
嵇城跟他对视一眼，果断抬脚往会客厅去了。
会客厅的气氛正焦灼着。
一个大腹便便，一副地主老财打扮的男人笑眯眯地开口：“我说利沥青啊，即便鬼王给了你再大的权力，说到底你也就是个助理而已。我们呢，跟你说不着话，你还是赶紧把鬼王叫出来。”
利沥青道：“各位请回吧，大人在闭关，这段时间不见客。”
“哟，聊什么呢这是？”
利沥青听见宗兴的声音，转头去看他，就见宗兴拍了下他的肩膀，冲他眨了眨眼，而后自然无比地在会客厅的主座上坐了下来。
嵇城和利沥青站在他两侧，看上去像两个守护神。
地主老财看见他肆无忌惮的行为，神色不悦：“哪儿来的臭小子，这是鬼界之主的位子，岂是你能坐的？赶紧起来！”
宗兴老神在在地坐在主座上，一派悠闲淡定的模样，“我怎么不能坐？哦对了，大人还没告诉你们吧，他准备退位了，要把鬼界之主的位子传给我。”
他胳膊拄在桌子上，两手撑着垫着下巴，冲他们几个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吗？”
地主老财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放……”
“诶~”宗兴抬手打断他，笑眯眯道：“不用这么高兴，心意我领了，祝福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利沥青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地主老财一时被他的不要脸惊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身边那副文人扮相的青年，拍了拍他的手臂，将他拉了下去坐好。
微伯祁始终微笑着旁观这一切。
宗兴对上他的眼神，假笑着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空口无凭。”文人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锐利的眼睛看着宗兴，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宗兴放下手，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让人信服总要拿出证据的。首先呢，是人证。”
他两手拇指指了指利沥青和嵇城，说：“你们可以问他们两个，他们都知道。”
利沥青看着他们的那些嘴脸，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一本正经道：“没错，大人亲口说的，要把鬼王的位子传给他。”
“不可能！”地主老财动了怒，“他一个才死了多久的黄毛小子，鬼王怎么可能把位子传给他！”
嵇城抬眼冷冷地审视着他，沉声道：“酆都王，你是在质疑大人吗？”
酆都王对上嵇城的眼神，瞬间歇了声。毕竟要是真打起来，他可打不过嵇城，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个利沥青。
要是放在平时，他们起个冲突，利沥青绝对不会插手，但是现在很明显他们站到了一条线上。
“鬼界条令有规定，”利沥青开口：“各都鬼王有权指定自己的下一任继承者。”
酆都王彻底没声了。
一直旁观的微伯祁忽然笑了声，像是老友叙旧似的，对宗兴说：“前几天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时期的助理，怎么突然变成鬼界之主了？”
时期？
宗兴看着他，微眯了下眼，微笑着说：“因为我是……”他抬手指了指上面，“神选中的人啊。”
微伯祁那语气，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一句话把宗兴的老底全揭了。
“放你娘的屁！”酆都王是个暴脾气，这下逮住宗兴的短处就开始骂他：“你小子是在耍我们！你一个稽都王的破助理，有什么资格继承鬼王的位子！”
“咚”的一声，嵇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剑拿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拄在身前，冷冷看着酆都王。
大有一副“再骂一句，砍你狗头”的架势。
酆都王悻悻地闭了嘴，看了眼微伯祁。
微伯祁只是看着宗兴，没说话。
宗兴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红底字条，甩到酆都王面前，“看看吧，这是神给我的旨意。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吧，这是神语。”
酆都王和文人青年脸色一变，齐齐看着微伯祁，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微伯祁看了看那句神语，脸上的笑容淡了。
他看着宗兴那副得意的样子，深吸了口气，把心里的微微燥意压了回去。
他笑了笑，把字条还给宗兴：“这确实是神语，只是我们不通神语，你如何能证明，上面写的话，就是让你做鬼界之主的意思呢？”
宗兴挑了挑眉，淡定地反问：“你是在质疑神的旨意吗？”
微伯祁敛了笑容，看着宗兴静默了片刻，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当然不敢。只是鬼界之主的位置与其他九都鬼王不一样，鬼界之主统领整个鬼界，它的选定，需要慎之又慎。”
“所以呢？你们是不承认我了？”宗兴问。
微伯祁笑笑，说：“我倒有个主意。你说大人要把鬼界之主的位子传给你，那不知，你可有大人亲授的鬼王印？”
鬼王印？那是什么东西？
宗兴一时没有说话。
另两个人看宗兴这反应就知道他拿不出来，刚准备发难，就听见利沥青开口：“他当然有。”
话落，一掌拍在了宗兴后背，差点把人拍吐血。
宗兴愤愤回头，刚想控诉他，就感觉额间忽然有点烫。
他伸手摸了摸，没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看到对面那几个人难看的表情，心情顿时舒畅了，也不管其他的了。
“各位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利沥青问。
几人对上利沥青杀人的眼神，看了眼微伯祁，见他没什么动静，也选择了沉默。
“很好，那这件事就没有什么异议了。”宗兴站起身来，跟利沥青说：“几位大人赶路辛苦了吧，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关心我，真是让人感动。你去给他们准备几间客房，让他们休息一晚再回去吧。”
“是。”利沥青应道。
“嵇城，我们走。”
几个人看着宗兴负手离去的背影，交换了几个眼神，一致选择了静观其变。
“请吧，几位大人。”利沥青恭敬道。
微伯祁率先起身，冲利沥青友好地笑笑：“麻烦了。”
利沥青完美假笑：“小事而已，不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