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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8夜袭 ...

  •   “卿卿如晤,愿心若双丝,情天不老。”
      “——妻絮留。”

      温客行看着手里的信,整个人都仿佛被这一行字带来的气场包裹进去了一般,竟是愣愣地站着,脸上都逐渐爬起一丝绯红来。
      罗浮梦和柳千巧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猜得七七八八,却也忍不住想要再逗弄一下这位如浴爱河的昔日魔头来。
      “哟,周谷主这是还带来什么好消息了,阿行你倒也同我们讲讲?”
      罗浮梦一出声,温客行便霎那间回过神来,他将手上的信件折起,像是不想被第三人看见似的,抬头道:
      “这个你们便不必看了,也不必知道,总之阿絮那边已经得手,我们也得接下去做我们的事情了。”
      温客行按捺下方才忽然悸动起来的心,将自己的思绪全数拉回到正事上来。
      罗浮梦见他不再开玩笑,便也收了声,垂了手看着他。
      温客行将信件珍重地藏进胸口,随即道:
      “唱词我们已然传播出去,就以这等爆红的程度,晋王那里一定也有所耳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晋王那般多疑的,定也会联想到我们想要他联想的东西。”
      罗浮梦在一旁点了点头,接着道:
      “我便知道阿行你是存着坏心的,‘山青青风云流散,脆生生琉璃换盏,飞龙布雨一场空,却叫伞下暗鸦得了英名,度了陈仓’,这不就是意指无常大人暗中私吞了青崖山琉璃甲的意思么,你是想提前在晋王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不错。”
      温客行道。
      “在京城潜伏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等到阿絮的消息再动手。赵敬既从万人景仰的武林盟主一夜之间沦为众人不齿的江湖败类,和他一同搭班唱大戏的无常又怎能躲得过去?如今台子已经搭好,便该我们上场了!”
      说着,温客行眼中又升腾起一丝妖冶的狠意,罗浮梦和柳千巧知道,那全然都是为顾湘而燃。几人再次部署了一番,约定于三日之内动手。
      这京城深处的红窟当中,两个歌舞姬和一个乐师即将把京城搅得大乱。

      一切皆如温客行所料,五湖盟主赵敬残害同道、嫁祸鬼谷的消息传回京城没多久,晋王便一纸敕令将在外公干的无常召回了京城。赵敬灭杀各派夺取琉璃甲的事情已人尽皆知,使得当初听取无常之意大力推举赵敬的晋王骑虎难下,这通火气,便只能发在无常身上。但近来京城唱词广为流传,字里行间都在意指无常勾结五湖盟瞒过晋王、将琉璃甲归为己有,坊间甚至传出了“无常伙同江湖势力栽赃温客行”的猜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竟是都快要将他温客行洗白了。
      温客行此时正立于窗前,于已然落下的夜幕之中默默窥视着。薄情司二楼的窗子,恰可远远看见无常府中的灯火。温客行嘴角一勾,踏着那窗沿,便朝那灯火的方向飞身而去。

      “什么人!”
      府内巡夜的侍卫见到屋檐上的人一惊,大声询问。
      月色下,温客行一身红衣斗篷鲜艳欲滴,一缕白发自帽檐中飘出,迎着月光,微微泛着银色。他的面容掩在阴影下看不清楚,可这股逼人的杀气还是叫在场的侍卫大吃一惊。
      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却又不敢就这么喊出。
      天窗旧主温大人,不是早就在青崖山一役中身死了么?那这突然之间如鬼魅般出现的人影又是谁?
      众侍卫屏息与温客行对峙,却是没敢率先动手,领头的那人差过一个小兵。
      “快!去告知无常大人!”
      “是!”
      这一动作被立于屋顶上的温客行收入眼底,但不知怎的,他并未出手阻拦。他只是一撩衣摆,从那背光的高处飘然而下,迎着一众府兵侍卫的剑锋,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他道。
      随后便是大开杀戒。
      无常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他将在场最后一名侍卫甩在地上的画面——就如当年在岳阳,他将自己甩在地上一样。
      那时的记忆又在脑海中翻起,无常不禁怒气上涌。
      “温客行,你果然没死!”
      对面的温客行只是笑了笑,仿佛带着些轻蔑似的。
      “你都还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如挑衅一般,温客行此时的笑容叫无常恨得头皮发麻,他不欲再与他叙旧,当下便提了剑冲上前去。
      不知是不是夜色深重的缘故,眼前的温客行当真像一只鬼魂似的,飘忽不定又灵巧迅捷地避开了无常的所有攻势,轻功似是比先前还要厉害了些许。二人过了几招,温客行便又跃至屋檐,无常在后紧追不舍,渐渐离开了府邸所在的范围。
      正是此刻,黑暗中,趁乱藏身于花木之后的另一人悄悄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这人亦着一身红衣斗篷,白发披肩。
      府邸中的侍卫此时都被调遣着去拱卫外围,倒是将府内的部分空了出来。红衣人趁机压低了帽檐,快步朝他所要去的地方前进,任这府中屋舍众多,路径几转,他却像是很熟悉似的,一点不迟疑地朝目的地进发。
      红衣人来到一间独立的屋子,左右看了看,推门而入。他甚至不需要点灯便知晓无常屋内的陈设,绕过那可能会触发的机关,走到房中的几案旁边。
      他从斗篷之下拿出一个蓝色的锦囊,将这锦囊放入了几案上的一个木盒中。
      一切安置妥当,他将房内所有陈设一一回归原位,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房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路人马亦正朝无常府邸过来。
      那人的马车有些急,身侧还有一人骑着马卫戍。
      “还有多少路程?”
      “回王爷,就快到了。”
      “孤王来此的消息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听清楚了么?”
      “是,王爷!”
      一旁马上的急色应声道,随即便带领载着晋王的马车继续朝无常的府邸奔赴,却不料在府邸大门附近的地界遭到府兵侍卫的拦截。
      “什么人!下车!”
      一小队侍卫举着长剑,指向那马车。
      顿时,在场之人一阵寂静。
      按条例,朝官是不被允许在自己的府邸豢养私兵的,而这无常不仅养了,居然还大半夜地满城转悠,竟是将他晋王的车驾都给拦了。
      晋王坐在车中,迟迟没有出声,内心却已对急色先前对他所说之事又信了几分。
      见此情状,急色忙上前一步朝众人道:
      “怎么回事!晋王殿下的尊驾你们也敢拦?”
      此话一出,府兵侍卫们借着些微的月光看清急色的脸,一时之间纷纷躬身行礼。
      “急色副统领!”
      “认得我就好,还不退开?”
      闻言,侍卫们让出了一条路。晋王在急色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带着凝重的神色迈入无常府中。
      “无常大人好像不在,王爷,您看是否要等人回来再行询问?”
      “等他回来?”
      晋王鄙夷道。
      “何时我这个王爷还得在他的府邸等他了?”
      晋王似是有些生气,急色忙躬了躬身,低下头去。
      “急色。”
      “在!”
      “无常他既不在府中,孤王来这儿的消息便没有走漏,正好,你带人去搜他一搜!”
      急色抬起眼,眸光中似是流露出一丝兴奋来。
      “是!”
      急色一挥手,两队人马便听从他的指示,分头进入房舍内搜索。先前一直潜藏于府中的红衣人依旧隐在花木之后,与那盛开的红色美人蕉几乎融在一处。
      那人缓缓抬起一双晶亮的眼,那满盛着天真与杀意的目光,不是温客行本尊是谁!
      事情倒回到两天前,在温客行收到阿絮的来信之后,便同罗浮梦、柳千巧又商议了一番计策。因为其中有柳千巧这么一个易容高手,倒是让温客行想到了一个绝佳又刺激的计划。温客行如今内力不济,自然不可再与无常这等高手正面对上,他亦是知晓自己如今的斤两,便也未对此事有何异议。
      此次到京城来,温客行手中是握着成岭家那块琉璃甲的。这也是当初他和阿絮在南疆就已经制定好的一环。光天化日之下将无常从府中引走的,实是易容为温客行的罗浮梦,罗浮梦的武功是三人之中最强,由她牵制住无常再合适不过;温客行本尊则趁着罗浮梦与一众侍卫相斗的空档,潜入了府中,并凭着对无常府邸的了解,一路找到了他的书房,将那块琉璃甲放入了几案上的锦盒之中;而带着晋王赶来无常这里的急色,其实便是柳千巧易容所扮,她知今晚琉璃甲必然出现在无常府中,故以此为由向晋王揭发无常私藏琉璃甲的罪行,将晋王引来此处。
      一应关窍,行云流水。晋王和无常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温客行所织的猎网围捕进来。
      温客行,便是今晚的那只黄雀。
      柳千巧很快便从无常的书房中搜出了那块琉璃甲,呈予晋王手中,故在无常识破罗浮梦的计策堪堪赶回府中时,见到的已是手握琉璃甲暴怒而起的晋王。
      “不,王爷,事情并非如此,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温客行,是温客行他要陷害于我!方才我便是被他设计引走的!”
      无常气急败坏,张口闭口都只剩下“温客行”三字。晋王此刻却什么也不愿再信,手上握着的琉璃甲便是铁证,任凭无常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晋王心中受欺骗的怒意。
      “不必再说了!”
      晋王大呵一声道。
      “铁证如山,无常爱卿,你当真是辜负了孤王对你的一片青睐!”
      无常看着眼前的主子那如避蛇蝎的目光,心知自己在他心里已然被判了死刑。他颓然跪在他面前,一时竟是没了话。
      只见晋王双手背到身后,闭上眼道:“天窗首领无常,勾结五湖盟,私藏琉璃甲,此乃欺君!即刻起收押,择日再审!”
      闻言,柳千巧带来的人马将无常押解出去,无常不甘的喊声传遍整个府邸,却已是无人在意。
      晋王迎着那月色闭着眼,对身旁的急色悠悠道:
      “急色啊,此番多亏了你,孤王才从身边拔除一个如此野心之辈。往后天窗的事情,便都交予你了!”
      急色带了些许柳千巧的神色,翻起一双眉眼道:“王爷果真要如此提拔我?”
      晋王睁开眼,答道:“那是自然,你于检举无常有功,孤王自然......”
      话到这里,晋王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背后一道剑刃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剑的人,正是柳千巧。
      “急色你......”
      “晋王殿下,可惜了......”
      柳千巧恢复自己的女声道。
      “我可不想做你的手下。”
      晋王一惊,正要转过头去,花丛之中却似是一动,一大丛盛开的美人蕉中走出一人,红衣白发,身长玉立。
      晋王不禁睁大了眼。
      温客行上前了几步,迎着月光在晋王面前摘下了帽兜,一头银发倾泻而下,过分艳丽的红与白交相辉映,刺得人目光都灼灼发疼。
      “温客行?......”
      晋王认出那面容,不由朝后趔趄了一步。
      温客行听到这人略微发了颤的声音,笑了一笑道:
      “看来王爷还记得我。这么久没见,可否要与微臣叙叙旧啊?”
      温客行说着,又朝前逼近了一步,晋王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因被柳千巧的剑刃抵住,无法再退了。
      “你......你想做什么?”
      温客行闻言回转回视线,玩味般地歪了歪头注视他。
      “我想做什么?”
      温客行道。
      “我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有些旧仇新怨,需要一并了结罢了。”
      晋王看着温客行夜色下愈发逼近的脸,病态的白和鲜艳的红混杂在一起,凭空生出一种不属于这尘世的骇人来。这人曾一直说自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他却是到现在才知,他绝非虚言。
      话落,府邸门口又走进来几人。
      晋王扭头一看,正是柳千巧的手下又将无常给缚了回来。无常眼见晋王亦被温客行控制,心知这把翻身无望,像是带了些被背叛的失望似的,颓然跪在了地上。
      温客行一双眼方才还在晋王身上,这会儿才又落到无常身上来。他绕开晋王,径直朝无常走来。
      “老无常,你是不是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却还是落在我手上!”
      “温客行,你要杀便杀,我无常败于你手我认,但你也不必这般羞辱于我。”
      “羞辱?”
      温客行即刻攥住下颔抬起他的脸。
      “我才说了这么不痛不痒的两句,便是羞辱你了?那你对阿湘做的,又算是什么!”
      温客行几乎是暴怒地说出这句话,竟是全身的血管都要跳起来了似的。
      他略长的指甲刺入了无常面部的皮肤,隐隐约约渗出一丝血色来。无常被他制着,却是不屑般地一笑。
      “呵,顾湘?温客行,你倒还记着这小丫头。若不是寻不到你的下落,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将她和那小少侠的尸首挂于城楼之上,你记住,是你,连累了他们!”
      “老无常!”
      温客行怒极,一双手掐上了他的咽喉。
      “阿湘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无常立刻接道。
      “不是你教导我们的,在天窗,没有感情,只比狠心!”
      “只不过我还是比不过你,宁愿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小丫头曝尸城墙,也不敢现身将一切揽过承担,温客行,论狠字,你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这一句话,顷刻间便像抽去了温客行所有的力气一般。他趁着自己双手无力之前,奋力将无常摔了出去。
      他感到自己的手在抖。
      不是这样的。他从未想过抛下阿湘,若非他在南疆失了中原的音讯,就算是死,他也是要将阿湘的尸身抢回来的。
      那是他的小阿湘啊。
      是他在天窗之时唯一的牵引和光亮。
      万般心绪忽然涌上心头,温客行觉得自己的头又痛了起来。柳千巧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不由出声询问:
      “温大人......”
      最终也就出口了这三个字。更多的,千巧也不知如何去劝。
      温客行抚了抚自己的额,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他是来替阿湘报仇的,不能再错过这个难逢的机会。
      他再次抬起的眼通红,杂糅着泪光和恨意,二话不说便向无常甩出了那道索人命的缠魂丝。
      这是在南疆分别时阿絮留给他的,但他不打算用来保命,而是用来虐杀。
      黑夜之下的银丝如一条看不见的线,哗啦一声便从无常的左肩划了过去,霎那间鲜血四溅,无常的半个臂膀几乎都被整个切下。
      那人大叫一声,声音传入不远处晋王的耳里,只觉一阵冷汗涔涔而下。
      “无常,你记住了,今天送你上路的是我温客行,我要叫你,连到了阴曹地府也找不全自己究竟碎成了几块!”
      语罢,温客行又冲上前去,他肆意挥舞着缠魂丝,一点一点分裂、蚕食,却又通通避开了要害,叫他血流不止,苦不堪言。
      无常从院子的一边滚向了另一边,满地都是触目惊心晕开的血迹,整个府邸被浓重的血腥气笼罩,却叫温客行愈发兴奋起来。
      那人已然被切得不成人样,正自在阴影之中苟延残喘着最后一口气息,不住抽搐着。温客行拖着那条见了血的缠魂丝,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沥了血的缠魂丝在暗夜中微微泛着红,那原本肉眼看不见的丝线,此刻竟如温客行手上的一根红线一般,缓慢地拖在身后,于地上再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
      温客行蹲下身去,一手攫起无常那已然血肉模糊的脸,眉飞色舞地。
      “知道我为什么教导你们要狠么?”
      “因为走到最后,没有人能狠过我的......”
      “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我给你一个痛快?”
      “留着你这副躯干,也不知几时能将血放干。”
      “罢了,你早该去死了,比起折磨你,我倒更希望你早些下去给阿湘他们赔罪......”
      说着,他抵近了他的脸。
      “记住了,生生世世你都得替阿湘做牛做马,若是不依......”
      温客行一笑。
      “你知道的,我能去地府再这般杀你一回......”
      话落的同时,缠魂丝一击穿候,极细的丝线从无常颈后破出,如最干涩的利刃,嘶拉一声,人便倒地没了声响。
      院子里是一片骇人的静。
      晋王目睹了这一切,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生怕温客行待会儿便将这一套使在自己身上。柳千巧一面制着晋王,一面却也十分担忧地看向温客行。
      ——那人在无常尸身前蹲了良久,末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仿佛方才那一场虐杀花费了许多力气似的。
      他手上依旧握着缠魂丝,但却因为过于用力,竟是连自己的手掌都割破了。温客行自手掌中滴落的血,一点一点地,仿佛也敲在心上。
      阿湘,哥终于替你报了仇了。
      温客行的胸口不住起伏着,累了似的闭上了眼。
      府邸大门后,另一个不速之客正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目睹了这场虐杀的全程,竟是连逃都忘了。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想起要保自己的命来,却又在转身的空档不小心踢到了门框。
      “谁!”
      细碎的声响引起了温客行的注意,话未落地,一记缠魂丝便穿透大门,打在了急色面前的廊柱上。
      正打算逃离的急色脚下生生一顿,若不是反应得及时,这会儿他大概已经被那道及颈的丝线割断了脖子。
      急色冷汗如雨,小心翼翼地在缠魂丝下转过身子,从门后现身。
      “温......温大人,顾湘的事,都是无常那家伙的主意,我是有劝过他的,可他不听我的呀......”
      急色浑身上下都在抖,最后索性扑通跪了下来。
      急色原本是与无常约好在天窗谈事的,只是无常迟迟未到,他便来他府上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却没想到恰好撞上了温客行。
      温客行眯着眼打量这天窗的副统领,竟是在自己一个病秧子面前吓成如此模样,心里不禁也好笑得很。不过急色素来都是这样,无甚忠心不忠心的,时刻都跟随着强者走罢了。
      温客行笑了一笑,收了缠魂丝道:
      “哦?那你倒说说,我有何不杀你的理由?”
      急色见温客行肯跟自己说两句,忙咽了咽口水,开始径自在身上翻找起来。温客行看着这怂包因为手抖几次都打不开那锦囊,正想出言讥笑,却不料那锦囊中的东西竟是令他瞳孔一震。
      ——月光下微微闪着亮光的,是一支金色红珠的钗子。
      温客行认得这钗子,这是顾湘大婚那日,凤冠上所簪的。
      心里不由狠狠地痛了一下。
      温客行握紧了双手,目光死死盯着,好像多看它片刻,它便能变出一个阿湘来似的。
      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真真切切地自他脑中闪过,他却来不及笑话自己,因为他比谁都希望这个念头能成真,他的阿湘能回到他的身边,他要再好好给她办一次婚礼。
      “这个......是我从顾湘身上拿下来的,其他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怪只怪无常这家伙好狠的心,竟是......”
      急色看着温客行愈发通红的眼,没有再说下去。顿了半刻,却又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温客行道:
      “哦,还有两样东西!”
      “顾湘的鞭子,还有曹少侠的佩剑,这两样东西当时被无常收作战利品,存入府中了,我念在顾湘和天窗的情分上,托下人好生照看着,应当就在无常书房的架子上......”
      闻言,柳千巧立刻让手下去书房确认,不多时,那鞭子和佩剑便送到了温客行手上。
      一支钗子,一条鞭子,一柄佩剑。
      这依然沾着几许血色的物件,竟然就是他二人来过这个世上的所有凭证。
      温客行颤着手想要摸上去,手却像怎么也抬不起来似的,竟是无力触碰。
      他对不住他俩。
      若是有下辈子,他希望顾湘和曹蔚宁都不要再遇到自己了。
      他们好好的,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便好。
      眼前这情景,柳千巧亦是动容,她仰头憋下自己眼里的泪滴,却不料身旁一直沉默的晋王忽然出声了。
      “温客行,你便是为了那个叫顾湘的丫头,来京城大闹这一遭?”
      晋王的声音平和中又带了一丝不屑。方才由虐杀带来的恐惧,此刻仿佛已经消解了一些,在他看来,温客行这动机似是很离谱似的。
      这一声倒是将温客行从对阿湘的怀念中抽身出来,他想起来,这位晋王殿下还在自己的手里,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从他的口中撬出。
      温客行缓缓转过身来。
      “那么王爷认为,我应该为什么来?”
      “权力?欲望?金钱?是不是只有这些,才入你的眼,入你的心?”
      晋王没有回答,温客行便又径自说道:
      “晋王殿下,知道你为什么总和别人抱怨自己‘高处不胜寒’么?”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20年来的交道,温客行对眼前这位殿下了解得不能再了解。这人可以为了权力杀死自己的手足,也能为了一句捕风捉影的怀疑灭人满门,更能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发妻赐死......这些事情,温客行帮他干了不少。也是因为如此,温客行心中对杀戮愈发生了倦意,亦生出了用七窍三秋钉拿捏他的打算。
      晋王绝对不算是一个好人,但他也许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回来之前阿絮也同他这么说过。所以尽管很不乐意,他还是答应了阿絮留晋王一命。
      不过是不想再让政局陷入混乱,让百姓陷于水火,若还要说有什么情义,那也早在鬼谷一役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温客行一步一步地,走到晋王身前,一笑。
      “殿下,您不必惊慌,您贵为一方霸主,那些个用在无常身上的东西,自然是不配用在您身上的......”
      说着,温客行一手搭上晋王的肩,慢慢凑到他耳侧道。
      “不过是两件事,一,我要殿下手上所有的琉璃甲;二,武库的地址,还请您从实告诉我!”
      温客行噙着好整以暇的笑意,拍了拍晋王的肩,又直起身子来。后者带着一丝不甘心的目光看向他,但眼下这人为刀俎的情况,就算是贵为君主,也当不了什么用。
      “孤王怎知,你不会拿了东西便杀了孤王?”
      晋王这么问着,温客行却是满不在乎。
      “殿下,眼下这钟情况,您认为您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温客行沥了沥自己掌心方才被缠魂丝割出的血,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随手便这么甩了出去,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击了晋王一掌。
      晋王被温客行全力的一掌击得后退,温客行却在同时抢过柳千巧的剑,刷刷几下划过了晋王身前的衣袖,两块蓝盈盈的琉璃甲当即从衣袖中落了出来。
      温客行伸出手,琉璃甲便乖巧地躺在了他的手上。他于月色之下端详了一番这小小的精致的物件,笑了笑道:
      “殿下,这么多年了,您随身保管重要之物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晋王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惊惧不已,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剑锋划破的衣袖,华贵不已的金色朝服,顷刻间便如破布烂衫般,在风中凌乱着飘动。
      温客行将琉璃甲抛掷了一下,再次于手中握住,欣然道:
      “琉璃甲我便拿走了,武库的事您看着办,说还是不说,全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温客行说着,握着琉璃甲便走。
      他大步朝大门处走去,身上的红斗篷飒沓地在身后飘起。
      不对。这不对。
      晋王睁大了眼看着这就要走出门去的红衣人,温客行一点儿也不在乎的神情反倒叫他失了神,莫名地,他的心头竟开始紧张起来。
      以他对温客行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绝不会是这样有始无终之人。可为何他却这么干脆地放了自己?
      晋王越思虑越觉得不对,既然琉璃甲已失,武库这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自然也就同他无缘了。想了想,这位殿下还是朝温客行大喊了一句:
      “长明雪山!”
      温客行脚下一顿。
      “武库之址,就在长明雪山上。”
      果然。
      温客行似是猜到了似的,当即嘴角一勾,领着柳千巧头也不回地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虐杀无常什么的,算是补上了剧里老温让莫怀阳死得太容易的遗憾,总之无常值得。
    阿絮和老温的分头行动即将结束,但是还有一个段鹏举需要解决。
    温周两人就快要拿着琉璃甲会和啦,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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