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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不悔 ...

  •   南疆多雨,春日一到,更是如此。
      漫山遍野的新绿红花交相辉映,在绵绵细雨中焕然如洗。
      风不知被什么惊动了一下,连带着临水的玉兰也微微轻颤了起来。
      一柄红纸伞从水面划过,掀起一阵飞扬的水花,亦于水波之上晕开渐次渲染的涟漪,随后又被纷至沓来的脚步扰乱,彻底失了方寸。
      花木掩映间,一白一蓝的两个身影从水面上轻踩而过,又如谪仙般飘然飞去。
      在前的蓝衣人手持红纸伞,白发飘飞,翩翩落在了湖心的一叶扁舟上。
      他噙着笑意转过身,对后来到小舟上的白衣人道:
      “阿絮啊,你说,此情此景是不是像极了我揭开你易容的那晚?”
      周子舒在小舟另一头站定,那荒废许久的木船在水面上晃了晃,随后又很快恢复平衡。
      “怎样,你还想再揭我一回?”
      周子舒一手放到身前,时刻准备着抵御偷袭似的,温客行见了他这警觉的样子,不禁又是一笑。
      “阿絮,瞧你说的,这牛毛细雨虽然无甚挂碍,但淋多了还是不好的,我不过是想和你共撑这一把红伞,你倒老是防着我,你说说看,有没有这个道理?”
      天光有些阴阴的,红伞之下温客行的面容被衬得愈发娇艳起来,若要将人比作花的话,周子舒此刻就如岸边那一树雪白的玉兰,而温客行则是山间最艳丽的一枝龙胆。
      “同伞?”
      周子舒一笑。
      “那你方才总出手往我头上摸什么?怕不是同伞是假,想偷我这簪子是真吧?”
      周子舒伸手,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簪着的白玉簪,顺便将落到簪子上的雨滴捋了下来。
      “阿絮,你这话说得可不对,这簪子本就是我送给你的,怎么,现在我倒不能碰了?”
      这簪子确实是温客行在他们初夜之后赠予他的,周子舒自然是记得,只不过就是因为记得,才暗自计较了起来。
      “是啊,温大人也还记得这簪子的来历,只是当初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有我周子舒不要他的时候才可收回去。温大人现如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要反悔?”
      周子舒话语里带着些刺,在温客行看来却像是月季花下的小刺似的,虽不甚平滑,更多的却还是叫他感受到花朵里飘散出的香甜气息。
      阿絮这是在意自己当初的这句话呢。但正因为在意,倒让温客行心里愈发甜腻起来。
      他不愿把这个再交给他,便是这辈子都不愿放自己走的意思了。
      温客行从心底荡出一个笑容,连带着撑着红纸伞的手也轻微晃了晃。他翻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向他,道:“阿絮啊,你直接告诉我,你这辈子都认定了我不就好了?我要是开心了,那便不抢你的了,你看如何呀?”
      又来。温客行自从头发变白之后,要求倒是愈发多了,总是仗着自己心疼他,便总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说辞。周子舒被他哄得讲了不少孟浪话,他倒好,总不嫌够似的,逮到机会便要捉弄捉弄自己。
      周子舒今日忽然不愿配合他了。
      “哦,这样啊。”
      他道。
      “那我改变主意了,这簪子你要便拿去,凭本事来取就是!”
      周子舒瞧了他一眼,随即便又转身而去,温客行见这人故意不上自己的套,也跟着追了出去。
      “阿絮,你等等我啊!”
      温客行在后说着,一边又轻点了一下水面,乘着纸伞带来的风,轻飘飘地朝前追去。那人乌青的发丝在身后飞扬,温客行伸手用纸伞捞了一把。
      身后忽起的风势叫周子舒察觉,当即侧身一避,于空中回转回身子来,温客行却瞅准这时机蓦地贴上前来,周子舒头顶光线一暗,两人当即都被那柄红伞收入伞下。
      恍惚间,周子舒看到对面人在咫尺之内的距离对自己坏笑了一下,随即便又出手去碰他头顶的簪子,周子舒不禁出手格挡。左手挡住,右手便又上前,因为还持着伞的缘故,这么一出手,便是将周子舒圈在了身前,红伞倾斜在两人身后。
      头顶立刻便感受到雨丝的微凉,温客行抬头看了眼,灵巧的手指三两下又将倾斜的纸伞垂直起来,恰好挡住两人头上的那一抹天光,雨丝落在伞面,顺着竹制的伞骨悄然滑落,洇入还没来得及回到伞下的衣袖之中。
      温客行又伸出了手,周子舒就着在他怀里的姿势轻转过身,叫人又抓了个空,柔顺的青丝自指尖而过,绵软的触感搔刮得人手心发痒。温客行当即又追上前去,两人回到小舟的两头,面对面对了一掌,霎时,湖面上惊起水柱,湖水哗啦落下。
      周子舒不欲再给温客行攻来的机会,当即便越过温客行,登着水边的一方玉兰花枝借势而上,跃到了那片花树之中,温客行见势亦踩着他方才踩过的那处枝桠,也跃入花树中去。
      原本在水边只看见白色的花枝,在这之后却是粉紫的居多。两人一同跃上了花树顶端,却不料周子舒所站的那一枝细小孱弱了些,竟是清脆的一声便折断了。周子舒一时身形不稳,向后倒去,一旁的温客行忙向前一捞,圈过那人的腰,两人翩翩然从花树之上旋转而下,于一方红纸伞下对视着彼此。
      红白花瓣跟着忽起的微风飘落,随着雨丝落在绯红的伞面上,二人于漫天花雨中轻轻落了地,温客行放开环住周子舒腰的手,将他头上歪了的簪子正了正。
      周子舒看着眼前的人,却是也不再躲了。
      “喏,这才好看嘛。”
      温客行道。
      “阿絮你看你,我本就是为了帮你正一正歪掉的簪子,你倒好,拖着我绕着这湖转了好大一圈!”
      温客行笑着,却叫周子舒倏地无话了。
      原来就是这么件小事,搞得倒像他自己不讲道理多想了似的。

      雨还在下,两人终是同撑着这把红伞一同缓缓走回寨子去。
      这是周子舒痊愈以来第一次试着运转自己的功力,心疾痊愈之后,内息果然不再滞塞,也不必再担心孱弱的身体承受不了自己全数的内力。现如今的周子舒完全摆脱了病体的桎梏,终于可将一身功力发挥到极致,端的是活力十足,神清气爽。
      “老温,我这副身子当真是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说起来,还真是托了你的福.....”
      周子舒踌躇满志地去看温客行,却不料后者正皱着眉,面色亦有些惨白。
      周子舒一时便慌了。
      “老温,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温客行便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老温!”
      周子舒忙扶住他的身子,温客行却只是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笑了笑对他道:“无事,只是方才与你对掌的时候,被你过于充沛的内力压了一下,这口血吐出来便无碍了......”
      温客行这么说着,周子舒却意识到其中的不寻常。若是在以前,就算自己以全盛功力与温客行对掌,这人也绝对不至于这样便能吐血,况且自己方才那一掌并非使出十成的功力,老温又怎会......
      周子舒心中有些乱,一时之间也不管温客行说什么,拉着他便要往大巫那里去。

      “哦,武功的事,我之前不就说过么,我没办法保证能恢复到从前,你们不会忘了吧?”
      大巫替温客行号完脉,收手道。
      温客行闻言并未有太多惊讶,周子舒却誓要追问到底。
      “可以老温之前的功力,就算有所亏损,也不至于我那一掌就......”
      “温公子,你的内力恢复了几成,你自己应该最有感受吧?”
      大巫将问题抛给了温客行,温客行看了眼大巫和周子舒,挠了挠鼻子道:“当真要算起来的话,大概只有六成吧。”
      “六成?”
      周子舒径自重复了一遍,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痛色。
      这难道就是老温费劲救活自己的代价么。
      虽然大巫反复跟他提过,温客行此番不可能于他自己的身体无伤,但习武之人一夕之间废去半身功力,随便一个人都接受不了,更别说是老温这般傲气好胜的人物。
      周子舒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似自己此时便是那个害他至此的人。
      温客行沉默片刻,却不想让气氛再僵持下去,于是便心大地笑了笑:“都苦着脸做什么,不就是丢了几成的功力么,以后再练不就好了,瞧你们一个两个的.......”
      “温公子此言差矣。”
      温客行还未说完,大巫便率先接下了话。
      “温公子此番用渡命之法将子舒救活,于你体之伤却是不可逆转的,也就是说,你的经脉也已在那过程之中受损,日常生活倒是无碍,但武境精进,应是不成了。”
      听闻此言,温客行的手不禁也在衣袖之下微微颤动了一下。
      “其实能恢复六成已经算是幸运了,之前使用过此法的,死了的不算,活着的,就算是武功全失,那也是不意外的。温公子如今的功力与寻常江湖人士过招还不成问题,只是无法再与一流高手一较高下了。”
      大巫着意又补了这么一句,抱了些想要圆场的意思。周子舒见到温客行低垂下去的目光,心下了然,便示意大巫先出去,自己留下来想办法宽慰。大巫会意,转身走出了房门,却在踏到院内的一刻才反应过来,这里明明是他的住所,为何要他离开?
      罢了罢了,这两人应是有话要说,自己便就不碍眼了,还是挤去北渊的屋子吧。
      大巫甩袖离开,温客行却是盯着门外的芭蕉叶出了神。
      周子舒走到他身边,缓缓将手覆上了他的肩。
      “老温,我......”
      “阿絮啊”,温客行深吸一口气,又抬起一副笑靥看他,“你别责怪自己,用这法子救你是我自愿的,一切的后果我都会承担,没什么好后悔的。”
      眼下这人越是笑着,却越叫周子舒心疼。
      他的武学造诣明明可以不止于此的。
      可是他却又是笑了笑,接着道:“无事,虽说此生武艺便停于此境,确实有些遗憾,但一想到我那半身功力将阿絮从阎罗王手上抢了回来,我便满心都只有幸好二字。这般说起来,我还是打败过阎罗王的人呢,谁能比得上我!”
      他笑着,又握起了周子舒的手。
      “只不过,以后便要劳烦阿絮保护我了,阿絮可不能嫌弃我呀?”
      他抬起一双示弱的眼,柔弱可欺般地望向周子舒,周子舒被他这眼神扰得忍不住一笑,答道:
      “好!以后只要有我在,定不让任何人近了温大人的身,一生一世,护你周全!”
      周子舒也握紧了这人的手,之前满眼的担忧,全都化作了释然般的一笑。
      是啊,总不过就是护着这人一辈子,就像他之前那般护着自己一样。
      往事不可追,他们都不是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人。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一同走下去吧。
      只要还有彼此,这一生,便足矣。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动作戏真的想了我好久,一直在寻求那种,能和原剧竹筏那场打戏呼应,但又要有所不同,但是又要同样浪漫又暧昧的场景......
    希望大家根据我的文字脑内拍出的画面是有内味儿的。
    温不悔和周不悔都好招人爱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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