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26、26醉酒

　　温客行没有再去烦周子舒，而是拎了两坛酒来找叶白衣。
　　“老怪物，你酒量怎么样？”
　　温客行倒也不认生，酒坛往人桌上一放便掀了盖子给人倒酒。
　　叶白衣上下打量了温客行一番，道：“哟，小蠢货怎么不找你相好喝酒，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温客行闻言动作一顿，神色中似是有些委屈。
　　“他不想理我。”
　　语罢便把倒好的酒推到了叶白衣面前。
　　“所以你陪我喝！”
　　叶白衣接过碗来，想了想又放下：“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我一来就吵架了？”
　　“我说老怪物，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客行有些气闷，仰头喝下一口酒。
　　叶白衣见他是真的难过，便也不再打趣，顿了顿道：“所以你俩商量好了没有，到底要不要一起去龙渊阁？”
　　温客行仰头喝下一整碗，呼了口浊气出来：“我自是想为阿絮寻些法子的，可他，却对活着无甚执念......”
　　叶白衣闻言一笑：“奇了，这世上还有人不愿活着的？嗯，看来周絮这小子的境界，比你可高得多！”
　　“我不懂什么境界不境界，也做不到什么生死置之度外，我只想和我重视的人一起，潇洒浪荡地过完此生，有错么？”
　　温客行喝红了眼，有些委屈地看向叶白衣，随后便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着酒，仿佛多灌下去一些便能想明白似的。
　　叶白衣见他这副样子，只觉眼熟得很。他活了这么多的年岁，什么爱恨嗔痴没见过，一旦用了情，便再无回头路，但人海浮沉，世事捉弄，又有几个能终得圆满。
　　叶白衣轻叹一声，也低头喝了口酒，一片辛辣过喉。
　　“臭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和周絮商量明白，明日一早我便会启程，不会再等。你们自己看着办。”
　　叶白衣最后将碗里的酒喝完，拍了拍温客行的肩便走了。

　　月上中天，夜色深浓。
　　整座客栈都已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温客行还坐在院子里独饮。
　　酒坛又空了，温客行抬手倒了几下也没见倒出东西，反手便将酒坛扔到一边，大呼小叫地唤小二过来。
　　“小二！小二！给我酒......”
　　温客行酒量虽好，但此刻也已是酩酊大醉，好好一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此时四脚拉叉地歪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店家一早便准备打烊了，只是顾着温客行这身打扮，怕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贵人，一直未敢出言相劝，现下这人又吵吵起来，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盼着上楼去找人的小二能带点儿好消息下来。
　　不一会儿，小二似找到救星了似的从楼上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被他从房里叫下来的周子舒。
　　店家见了忙迎上前：“哟，这位公子，您这位朋友已经喝了一宿了，时辰不早，小店着实要打烊了，您看？”
　　周子舒明白店家的意思，当即答道：“我去劝他，你们径自歇了吧。”
　　店家和小二一听此言，忙跟卸了什么包袱似的，朝周子舒躬了躬身便各自退开。周子舒见他们这恭敬的样子，怕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心中觉得好笑，但也最终没说什么。
　　待人走了，空荡的院落中便只剩下周子舒和温客行两人。
　　他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上前去。
　　温客行头埋在桌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周子舒走近，才听清这人还心心念念地要再来一壶，不醉不归。
　　周子舒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扶起来，温客行以为是店家来阻，当下便没好气地甩开了手：“别管我，拿酒来......”
　　周子舒被他甩了一个趔趄，见这人醉成烂泥的模样，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便又满腔轻柔地再去扶他。
　　温客行感觉到胳膊又被人搀住，闭眼皱了皱眉：“别拉我，我还能喝，别......”
　　温客行睁开眼，视线中慢慢清晰过来的是周子舒好看的侧脸，一句话便堵在了嗓子眼，末了全都汇在百转千回的两个字上：
　　“阿絮——”
　　温客行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一双眼里瞬间就有了光。周子舒见他傻傻仰头看着自己，当真觉得今晚或是真的伤了这人的心。
　　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好活着而已。
　　“阿絮你来接我了......”
　　温客行甜叫一声，便往人的怀里扎，仿佛阿絮身上有着他喜欢的味道似的，不断挨挨蹭蹭的，像条撒娇的傻狗。
　　周子舒抚着他的发顶，略有些无奈地道：“别喝了，我们回房。”
　　“嗯，回房......”
　　此时此刻的温客行乖顺得无以复加，周子舒捞着人的腰，一路将人送到房中。
　　醉酒之人脚下最是无轻重，要不是周子舒提醒，这人怕是光进门便可摔个嘴啃泥。温客行东倒西歪地靠在他身上，周子舒几乎是连抓带扯才把人弄上了床。
　　真不叫人省心。
　　周子舒这么想着。
　　温客行躺在床上眨了眨眼，仿佛不是在看自己似的，脸颊上的两团酡红在灯烛的照射下清晰起来，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堪堪爬上一层粉，倒是显得柔弱可欺得很。
　　周子舒定定看了他片刻，后才收回目光，准备给他盖好被子便离开，却不料温客行突然一个起身，竟是将他拦腰抱住了。
　　周子舒动作一顿。
　　温客行紧紧抱着自己的腰，一颗脑袋简直巴不得蹭进人腰封里去，他在那处轻抚摩挲了片刻，便开口闷闷地道：“阿絮，你不要走好不好......”
　　周子舒心里一怔，一时不知他说的“不要走”是哪一种。
　　若是今晚留下来让他抱着，那么他还做得到，若是要他陪他走完一生，他却不敢就这样轻易答应些什么。
　　本就是将死之人了，为何还要生出对尘世的一丝流连呢？
　　周子舒觉得自己心里又疼了一下。
　　温客行依然将头埋在人腰间，断断续续道：“阿絮你别走，我想你能陪着我，我好不容易从过去挣脱出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老怪物.....老怪物让我跟你商量好，可我该怎么和你商量呢，我一说，你便要不理我了，我不说，你要是哪天走了，就也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客行酒后的吐息有些热，热到仿佛能通过厚厚的腰封沾染过来似的。周子舒轻轻抱住他的头，却也说不出什么。
　　“阿絮，阿絮啊......”
　　“我们就和老怪物一起，去一趟那个什么阁，就算要死心，我也要亲眼见到那黄河水再说，你说好不好，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好......”
　　温客行黏黏糊糊地说着，如同呓语，周子舒看眼里，心中总觉不是滋味。
　　明明要死的是自己，却弄得温客行比他还要难过一般。
　　明明是为了自己寻求活命的法子，却劳得这人反过来求他。
　　别人都说鬼谷谷主周子舒是天底下最清醒薄情之人，现在看来，倒正巧应验了这句判词。
　　“阿絮......”
　　周子舒闻声低下头去，温客行埋在他怀中的脑袋也低了下去，像是要睡着了一样，却还执拗地还要说些什么。
　　“你别走了，现在，以后，将来，都别走好不好......”
　　“你要是走了，我要怎么回到以前的日子啊......”
　　“从没见过光的时候，我以为在黑暗里也能好好地活，可一旦见过了，便怎么也舍弃不掉了......”
　　“阿絮，不要再把我推回黑暗里了......”
　　温客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手一撒，竟是靠着周子舒的腰腹睡着了。
　　后者叹息了一声，轻轻地将他放回床榻上去，却不曾想这人在睡梦中还死死拉住了他的手，愣是怎么都不放开。
　　“你这是怕我今晚便消失了？”
　　周子舒无奈笑骂一声。
　　床上的人睡意昏沉，什么也没听见。周子舒干脆将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默默坐在了床边守着。

　　天色渐亮。
　　晨光透过昨夜未来得及拉上的帘子，丝丝缕缕地透了过来。
　　温客行只觉眼皮上一阵温热，是阳光打在脸上的触感。他懵懵地、缓缓地睁开了眼，刚想伸手挡一挡这还没适应过来的光亮，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温客行一惊，忙转头去看，没想到却看见阿絮扑在他床边睡着的模样。
　　怦然一声。
　　温客行觉得自己又被毫无保留地击中了。
　　恍惚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昨夜应是他死活拽着阿絮的手不让人走，这才让阿絮蹲在他床边守了一晚。想到此间气候早晚最是湿凉，便又从心底生出一丝自责来。
　　温客行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周子舒似的，随后取了一件自己的外衣，轻轻给周子舒披上，后者却在这细微的响动中也醒了过来。
　　温客行给人披衣的手还未收回，心里暗自埋怨自己还是扰醒了阿絮。也不知昨夜醉酒之后有没有说些疯话，阿絮他，现在不知还生气么？
　　周子舒见眼前人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心觉可爱，便在旁坐直了身子，学着平日里这人调戏自己的把戏，伸手挑起了温客行的下巴。
　　“怎么了温大善人，一夜宿醉，人都傻了不成？”
　　温客行扭头挣脱周子舒的手，瞥了他一眼，道：“昨天有些人不是说要分道扬镳么，怎么到了晚上又睡到别人屋子里来了。”
　　温客行心里还是有些计较的，不由地话里又冒着酸味儿。
　　周子舒叹了一口气，道：“温相公真是好大的火气，既然不想见到在下，那我就先走咯。”
　　“哎！”
　　温客行下意识地又伸手将人拉住。
　　只不过周子舒只是做了个要走的态势，实则却因在床边跪了一夜，腿麻得紧，一时并没能起来。
　　“嘶......”
　　温客行见人脸上的表情不对，还以为是自己抓疼他了，忙松了力道关心道：“怎么了？我看看......”
　　温客行将人的手腕拉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遭。周子舒见他神色认真，便也没有出声提醒。
　　“没事啊，阿絮......”
　　温客行一抬头，便知阿絮这又是在捉弄自己了。
　　“阿絮！”
　　温客行将这人的手往床上一放，有些赌气地看向他。
　　“手没事，是脚麻了，快扶我一把！”
　　周子舒大方地朝温客行伸出了手臂，温客行嘟嘟囔囔地，还是给人搭了把手。
　　待两人都穿戴整齐，周子舒半倚在那透了光的草帘上，缓缓道：“收捡好了，我们便去找叶前辈吧。”
　　温客行正往自己头上插簪子的手一顿，转过身来。
　　“阿絮你说什么？”
　　周子舒直起身子来，再一次郑重地对他道：“让你快点儿，再晚了便赶不上叶前辈了！”
　　温客行面上的神情由惊奇到惊喜，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温客行一手牵了周子舒便推门朝外走去，也顾不上头上的簪子了。
　　“哎哎，猴急什么，簪子都插歪了！”
　　“阿絮你帮我簪嘛！”
　　“插好了。哎你走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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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爱醉酒老温，软乎乎的想欺负~~
阿絮就是心肠软比腰软还要招人喜欢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