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变成猫了！》折荆

10、玩偶之家（9）

　　监控室的屏幕上忽明忽暗，没有声音。郭放瞅了一眼就别开了头，那时不时凑近的人偶血腥大脸，任谁看了都遭不住。

　　外面忽然刮起了风，呼啦啦的。

　　“这学校的监控还挺全的，到处都有，”卫海将所有监控摄像头都调出来，看了一遍。

　　郭放也鼓起勇气凑上去，“有看到那个恶鬼吗？”

　　“没有。”

　　“他不会根本不在学校吧？”

　　“不可能，他将所有人都集中到学校了，这么多人偶同时恢复意识，他肯定就在附近。”

　　郁北靠在门边思考。

　　李羡其实没什么欲.望，他说着想要控制人的权力，但是实际上，他对此也兴致缺缺。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大人？大人？”卫海的声音将郁北发散的思绪唤了回来。

　　“大人，您的东西掉了。”

　　郁北抬眼一看，原来是他口袋里的书签掉了。这还是从李羡课本里找到的书签，都塞了这么久了。

　　书签上的字迹清晰有力。

　　郁北神情一顿，接过书签，推门就走。监控室里的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郁北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林姣姣能从李羡那里骗到钱。林姣姣一定给了李羡什么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李羡知道她也是受害者，或许这是他们两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林姣姣想要什么呢？摆脱张乾那群人的威胁？

　　那李羡呢？他想摆脱什么？张乾那些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威胁。

　　也许，他想摆脱的是他的家庭，而到现在，他想摆脱这个世界。

　　郁北爬上了天台，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站在天台边缘的人转过身，露出了熟悉的一张脸。

　　李羡似乎并不惊讶，他笃定了郁北能找到他。

　　他在郁北面前向来很多话，此时却微笑着一声不吭。

　　郁北将书签递了过去，“这是你的东西。”

　　李羡的表情一顿，敛起笑容，他沉默了片刻，却不接，“你找到的，就送给你啦。”

　　他又攀上天台边缘的栏杆，迎着夜风，“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了，待会儿我就要走了吧？不过，想到是你送我走，其实我现在心情还不错。”

　　“李羡，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嗯？”李羡疑惑地看着他，“我真的心情还不错。”

　　郁北：“……”

　　“你并不享受控制人的权力，你憎恨它。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也是你看待现实世界的样子，那个时候你说，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都没有自由。你想要的不是制作玩偶，你想要的是自由。”

　　李羡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

　　“林姣姣答应了你什么？”

　　李羡没吭声，他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里没有光。

　　“她说，八百块钱可以买两张火车票。”

　　……

　　很多恶鬼在长久的岁月中都会忘记自己的过去，但是他们的回忆不会消失，只是被封存了。郁北能够透过他们的精神领域找出回忆，就像找出一颗种子。

　　每个恶鬼的回忆种子都不同，李羡的种子是银白色的，形状仿若鸟羽。

　　种子轻轻飘飘，飞上了天空，发芽生长，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鸟笼。

　　鸟笼将整个世界罩入其中，郁北越过笼门，进入了那一方记忆。

　　李羡的过去就像大写的“别人家的小孩”。他聪明乖巧，懂事听话，从小就活在老师的夸奖和父母的骄傲里。但他过得不快乐，他有一个严苛的父亲，从小就为他安排好了所有的生活，每日都要严格按照父亲的日程表来过。

　　他的房间必须一尘不染，所有物品的摆放必须一丝不苟，他不能发脾气，他必须要完美。父亲拼命工作，将所有的投资都放在他身上，母亲告诉他，父亲爱他，希望他成材。

　　其实母亲也不快乐，但她已经习惯父亲的独裁了。

　　李羡一直忍耐，直到收到保送消息，父亲和学校联系私自决定了他的去处和专业。李羡不愿意，却反抗无果，李父摔碎了他的手机，把他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骂他没良心，不懂做父母的苦心。

　　在这种时候他遇到了林姣姣。他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和他相同的人，他深陷绝望，相信了她的话，一边假装顺从回到学校，一边每天存钱准备高考后就买票离开。

　　可是林姣姣骗了他，她没有离开的决心。最后一丝希望失去，李羡心灰意冷，他不顾一切地离开，却遭遇了车祸。

　　他看透了这个世界。自由在这个世界上仿佛是不存在的东西。

　　在家里，他做什么都要遵循父亲的规定；在学校，有张乾这种人；在社会上就更多了……父亲每天都会跟他说成年人没有自由只有生存，然后又开始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他的老话。

　　卢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到处都在锁链之中。
　　不，他觉得不对。

　　所有人都是被操控的人偶，这整个世界就是玩偶的世界，他要将这一切展示给世人。
　　人，是生而没有自由的。

　　回忆碎片流逝很快，郁北过目不忘，他选择了一块碎片。

　　这个时间点的李羡只有十二岁，他在院子里写作业，旁边是一边抽烟一边训斥他的父亲。院子外的狗在狂吠。

　　郁北走进去后，李父停止了训斥，他看了郁北一眼，扭过头跟李羡说，“到时间了，进屋去整理你的房间。”

　　李羡进屋了，李父走到院子门口，“你有事吗？”

　　郁北问他，“那是你的狗吗？”

　　李父点了点头。

　　“那也是你的狗吗？”郁北指向刚刚进屋的李羡，神色不变。

　　李父脸色一黑，语气都不好了，“你什么意思？神经病啊。”

　　“你知道吗？人往往对自己养的狗有爱，但没有尊重，毕竟谁会特意去尊重狗呢？你对你的儿子有爱，没错，但却没有尊重，这样来看，你对待他和对待养在脚边的一条狗，毫无区别。”

　　郁北的声音沉稳，语气冷静，李父愣了愣，随后骂了声晦气又回屋了。

　　他大概是觉得遇上了神经病。

　　郁北并不失望，他见过太多这种人，他们不可能因为被人说一通就会幡然悔改。他微微侧头，看向楼上窗户那里偷偷探出的小孩脸庞。李羡看着他，一脸好奇。

　　郁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出了院子消失不见。

　　小孩儿有点失望，正要关窗时，却见一团白影跃到了窗台上。

　　是一只雪白的布偶猫！

　　布偶猫身姿优美，冰蓝的瞳孔仿若水晶，蓬松的大尾巴一摇一摆，看得小孩儿眼睛都亮了。他捂住嘴，生怕自己出声让父亲听到，那样就没办法继续看猫了。

　　“我能摸一摸你的尾巴吗？”小孩儿压低声音问道。

　　布偶猫矜持地抬着下颌，半晌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小孩儿激动得脸都红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哇塞！好软啊，好可爱。”

　　郁北忍耐了一会儿，等到李羡还想再摸时，他一跃而起，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郁北：摸一下就够了。

　　跃到围墙上，郁北回头看，李羡笑得很开心。郁北想，他肯定真的很高兴吧，反正他从没见过李羡的脸上出现过这么灿烂的笑容。

　　哼，不过尾巴还是只能摸一下，不能再多了。

　　……

　　李羡的回忆就像茧，蛛丝一层层剥落后，留下的还是死寂。

　　郁北抽身出来，七魄在嗡鸣。

　　深渊之刃迫不及待地想要吸收恶鬼的‘恶魂’和怨气了。

　　李羡坦然地张开双臂，“来吧，执法者大人。”

　　漆黑的光刃没入恶鬼的胸膛，明明是深渊的极冷气息，执法者却让这股灵力带上了暖意。破碎的蓝光下，李羡很虚弱，他感觉到死气正在缓慢从他的体内抽离。

　　“李羡，你不是问我最喜欢哪一句吗？”

　　李羡突然听见郁北问了这么一句，他勉强勾起笑容，“嗯？哦，你说那本书啊，你不是说你没看过？”

　　“我看过。”

　　“执法者也会骗人啊，哈哈。嗯，那你最喜欢哪一句？”

　　郁北淡淡一笑，“我最喜欢的是那一句——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漆黑夜色中，升起一束极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