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连山益

3、第三章

　　苏默坐在飘窗的榻榻米上，背靠墙，暗夜寂寥。

　　此处是至臻设计的，当初他说放上圆个儿的蒲垫，摆上茶台，避开儿子，偷偷的享受二人世界。

　　曾享受过。

　　如今，那套紫砂壶茶具若不收起来，一定会积灰两寸。

　　东方的启明星愈来愈亮，哦，那就是表示，要日出了。苏默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听到他下楼梯的声音，听到楼门开锁又关的声音。
　　看到他的车，扬长而去，一串尾烟。

　　他的车越来越远，一转弯，不见。
　　苏默起身，收拾自己，去做早餐，然后，送儿子上学，在校门口扮着慈母笑，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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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公司，打卡，苏默先去实验室转转，经过一个实习的小姑娘时，突然闻到一阵香水味，有些熟悉，甜香，香甜。
　　香甜的像年轻姑娘的身体。

　　苏默脚步一顿，怔在那里，突兀的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苏姐！”实习小姑娘闻声迅速站起，对着她展开讨好的笑脸，小姑娘眼睛极有神采，是青春的神采，肆无忌惮的迸射。

　　小姑娘笑说：“苏姐，我用的这款适用群体是20-25岁，您可以用…”

　　20-25岁？
　　哦，至臻沾染的原来是那么年轻的姑娘呀。

　　苏默无知无觉的发了呆，小姑娘的话在耳边叽叽喳喳，她听不清了。

　　“Hey，默！默…苏默！”不知道Andrew叫了几遍，她才回神。

　　Andrew的神情自然不好看。

　　苏默只得说：“总监，昨天您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了，今天中午，我出去一趟，去做咨询。”

　　Andrew甩了一句“OK！”，转身离去。
　　往日的绅士礼貌竟然都懒得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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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媛青在忙。

　　苏默问前台小姑娘：“陈医师什么时间有空？”

　　“12：00-13：30,午饭时间，应该快了。您有预约么？。”

　　“有。”苏默在外间沙发坐了下来，挨着墙壁一排书架，有一本季刊，《心身医学》，她抽出，翻看。

　　翻到一页，顿住，仔细研读，“美国杜克大学的科学家James Blumenthal发现，运动能有效地治疗抑郁症及防止病情恶化，在预防疾病复发的问题上，甚至比专门对抗抑郁情绪的药物的效果更加显著。”

　　有数据，有图表。
　　James Blumenthal教授采用的是分组比对，实验方法也值得信赖。

　　12：05分，媛青打开封闭的办公室门，端着水杯出来，站在苏默身前，故意扯的阴阳怪气的语气：“哟，今天又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的？”

　　“我，来还书。”苏默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让媛青很是不爽，什么时候，她们如此生疏了？她们的友谊可是从小学一年级算起的！又看她端着的那几本书，想折损的话咽了下去，还是冷梆梆的说：“你不要告诉我你找我借书是因为你那学神儿子！”

　　媛青开的是青少年心理辅导工作室。

　　“不是泽。”苏默说：“…是我。”

　　“哈！”媛青翻了个白眼，抱臂嗤笑：“你？！你的人生还哪里不称心？是和人家比老公比不过，还是比娃比不过？苏默，你知道你有多么招人恨么？你的同事和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都咬着后槽牙？！”

　　“媛青，”苏默抬头：“我出了些状况。”

　　媛青的眼睛正在左摆摆，右摆摆，还想多找些扎人的话，闻言，瞳孔立刻定在苏默身上，定了半分钟，她收起浑身的刺，走到苏默身边坐下，问：“怎么了，你？”

　　“不是大问题，”苏默一笑，“失眠。”

　　“什么程度的失眠？偶发还是频繁？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苏默眼睛瞥向一边：“不严重…轻度。”

　　媛青想捶死她！做了那么多年的连体婴，她还清楚她说谎的样子么？！！媛青站起来，高高的俯视：“哎，中午吃披萨委屈你么？”

　　苏默抬头：“如果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都这样了，还吃个屁！媛青转头对前台：“小赵，给我叫个披萨，至尊的，九寸的，送我办公室。”又对坐着的人喊：“你跟我过来！”转头就走。

　　刚进办公室，又忍不住酸道：“你不会是为了周至臻公司上市的事绞尽脑汁而失眠吧？！什么时候圈钱啊？一年？半年？”

　　他的公司…至臻很久都没有聊过了，不止是公司，除了最近卢廷的事情，他很久都没有同她说话了。
　　但是他想做的事，总是能做的到的。苏默说：“…也许吧。”

　　“行啊你！很快就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夫人了！”媛青突然转身捶了她肩膀一小拳，捶中含着推，劲道还不小，可能是真的羡慕到嫉妒吧。

　　毕竟，媛青也爱过至臻。
　　也许，现在还爱着。
　　当初，她们都是一见钟情。
　　二人并为此反睦成仇，只是友谊年头太长，幼时相识，，一道裂痕，痕不能愈，却，不能破镜。

　　只是，往来渐稀。

　　苏默被突如其来的一推，推的倒退了两三步。媛青怔住，片刻又恼怒，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整整十二年的闺蜜情啊，好好的闺蜜情啊，被那个男人猛的砍了一刀！

　　之前啊，说话都肆无忌惮的，如今呢？如今呢？！

　　两个人尴尬的站着，媛青先扭头，去找杯具，问：“茶还是咖啡？”

　　这两样对失眠症患者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苏默说：“不用麻烦，白开水吧。”

　　“沏儿！还这么养生呢！”媛青好气又好笑的翻白眼，故意奚落：“要不要我给你再加勺纯正的土蜂蜜？”

　　苏默笑笑：“你若有，我便喝。”

　　“没有！”媛青又翻白眼：“我这暴脾气像是会喝蜂蜜的人么？”

　　“暴脾气的人也不像是做心理咨询的。”

　　“那是工作！说话是按小时收费的！”媛青将一杯水推过来，嘴里改不掉的奚落：“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儿？”

　　确实有事相求。苏默抬头：“媛青，有没有非处方类的安眠药推荐？副作用小的。”

　　“安眠药？你用？”媛青一惊。

　　“是。”苏默承认。

　　“这么严重？？？”

　　昨晚，她一夜未眠，严重么？苏默说：“还好。”

　　“一上来就下重药？试过中成药么？安神补心丸、解郁安神颗粒、枣仁安神颗粒，谷维素也行，褪黑素也可以试一试。”媛青急急的说，又细细察看苏默，“你果然是缺觉，眼圈是黑的，眼窝都深陷了，刚才只顾着刺儿你了，都没注意。”

　　“药补不如食补，要是不严重的话，熬点安神助眠的粥，桂圆芡实粥，芡实、糯米、酸枣仁、蜂蜜一起熬，对健忘失眠很好的改善，我这边有好多患者喝这粥喝好了的。”媛青嘴巴像是机关枪。

　　媛青越说，心里越没底，她多了解苏默啊，若不严重，苏默是不会来找她的。

　　“你有什么事儿想不开？你爸妈那么通情达理，你儿子又是报恩来的，是周至臻…？”媛青瞪大眼睛, “是不是他…”

　　媛青顿住了，她也年近四十了，婚龄也十年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悔教夫婿觅封侯，周至臻穷光蛋的时候就那么招人，何况现在？！

　　苏默不言。
　　无言就是默认。

　　这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他身边的是苏默啊！有了苏默，周至臻到底哪里不满足！！！

　　媛青打量着苏默，她的风华仍在，只是太瘦了，本来就不大的胸就更平，而周至臻恰对这块有着特殊的迷恋。

　　但现在医美发达，亦或自体脂肪填充，亦或假体，可以解决的啊。媛青想说，又不敢说，她敢大咧咧的贬损人，但从不会去戳真要人命的地方。

　　在裂痕之前，她可以说。
　　现在，她只能借别人的口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