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机率 ...
-
降雨机率
文/莓宜
2023.6.17
初秋。
清阳市刚风风火火下过一场雨，将柏油路的高温一扫而空。
孟提此刻在空调房中睡得醉生梦死，细细一条的身子横躺在大床上。嘴里还在呓语着什么胡话。
她正在做一个美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高二。
孟提的少女时代被一个人填满。她下课总是会生拉硬扯同桌去小卖部，就为了看某个人，哪怕一眼也能满足。很朴实的少女情愫，笨拙又真诚。
这次连梦里也不例外，孟提刚下课就拉住同桌直奔小卖部，一半路途，她停了，眼睛一亮，步伐稍缓，还有意无意地往旁边一群人里瞟。
这时有人喊她:"提子，去小卖部啊。"
孟提回："去买水。"
清阳一中是不供应桶装水跟打水机的，学生想喝水只能到小卖部自行购入。
一群男生里为首的是她亲哥，孟提自认为跟他不太熟，两兄妹总是一言不合就能掐成一团。旁人拦都拦不住。
这不，刚碰上不到一分钟，两人就掐起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来一回，吵得不可开交、十分忘我。
少年插着兜走过，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孟招你别挡路",模样懒懒的，跟没骨头一样。也懒得看正在互相交火的两人，自顾自走进小卖部。
孟提见他走了，赶紧闭嘴，跟进去。故意站在巧克力货架前磨蹭了会儿，等少年拿完冰柜最里面的水才走过去，拿了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
那个存在于一个最特别的夏天的少年，爱拿冰柜里最冰的水；经常站在主席台下讲话，不过总是不耐烦地念几句名人名言就开始发表结束感言；他也总是排在红榜榜首，猛甩身后人十几分；他们念书的那几年，论坛里大把讨论他以及其他几位学神校草，各种评论掐作一团，能盖几千层楼。最后有人得出结论：帅是帅，太难接近了。
磨磨蹭蹭一路，预备铃响，孟提又只能飞奔回教室。
可这铃声响得没完没了，她动了动身子，手指碰到正在震动的始作俑者，她瞬间清醒了，原来都是一场梦而已。
很久没梦见他了。
电话铃声还在不眠不休地响着，特别坚持不懈，孟提只能猛地坐起。
来电显示：孟招。
是她那个特别嘴欠的哥。
孟提正一肚子气起床气没处发泄，这不，有人送上门来找骂了。她果断点了接听键，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孟总太贵人多忘事了吧，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昨天才断绝兄妹关系。”
孟招自知理亏，第一句就示弱了：“我最亲爱的妹妹，真有急事，真急事！”
“给你一分钟，不说我睡了。”
果然，第一句话就信息量爆炸：“隔壁程家那小子出车祸了。”
孟招顿了顿，又继续说：“现在程家上下都出去旅游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我现在出差呢，也没空。你现在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医院来的电话说挺严重的。”
孟提捋了一把长发，从一个角落摸出来一根皮筋，干脆利落地拢成一个丸子头，又把手机拿到厕所，放在洗漱台上。她开始刷牙了，这回才是真的清醒：“他现在在哪个医院呢？”
听见那边琐碎的声音，孟招就知道她起床了，“你东家。还在做手术，出来就转普通病房了。”
孟提吐掉嘴里最后一口泡沫，“行，挂了。”
她随手找了件短袖套上，裤子还是原来的雪纺睡裤。就这么出门了，不超过五分钟。
半夜一两点，路上找不到几辆车。不过十五分钟便到医院，孟提没穿外套，刚下车被风一吹，倏地觉得冷，手臂上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门口排场不小，红的黄的蓝的，一溜儿的超跑。
来的路上已经听孟招解释得大差不差，一群少爷大半夜不睡觉，非上山飙车找刺激。谁知飙到一半，天公不作美，天上开始下起瓢盆大雨。
雨天路滑，应当慢行，偏生这些纨绔子弟都顽劣不堪，反其道而行之，将油门直踩到底，轰鸣声炸得跟雷鸣一样响，划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按理来说，程家那小子在这种程度上出车祸该是很严重的，可这人身上有个最命好的点，怕死。他不求名次，开到车队最末也不急着追，赌注是一辆超跑也没关系。仍旧慢慢悠悠地欣赏着大雨。他这么年轻，他才不想死，赏点雨多好。
可他半路接了个电话，心情遭到打击，一下没注意，刹车踩成了油门，好在旁边坐着人，用力转了他的方向盘。他终于反应过来，才猜刹车，虽是跑车性能好也来不及，一脚下去还是撞了山。
孟提听完翻了好几个白眼，这人应该重新回去练练科目二，连刹车油门都分不清。
这时手机又进了个电话，是飙车族其中一人，她接上：“几号房？”
“606。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吧？”
对面问得十分小心翼翼。
她无聊地抠了抠手，语气带了几分严厉，有些大家长的风范：“要是怕你们爸妈追究，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跑去飙车呢？”
没人敢应，一群胆小鬼，孟提哼笑一声，把电话摁了。
六楼。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长廊，在病房前等着孟提的到来。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像一排小鹌鹑。
“让我数数，今晚几个人。”
女人声音如同清冽的泉水，脆生生的。
不过这句话落在这群人耳朵里跟恶魔低语没有区别。
有人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孟提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她走上前拎起一人耳朵，少年连连求饶，“姐，姐，我错了。”
“别叫我姐，我说的话你们听了吗？”她手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比她高快十厘米的男孩仍旧不敢动，一副低着头任她打骂的模样。
“一个月前，你们怎么跟我保证的？”
一群纨绔公子哥天不怕地不怕，听到这句话开始抖了。没有人敢回答，眼神飘来飘去，跟旁边的兄弟对视好几眼，生怕成为第二个人肉靶子。
孟提放手，撇撇嘴，“行吧，不说。”
她拍了拍手掌，面不改色地从裤兜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群聊，里面有不少长辈，小辈只有一个孟提。群聊创建日期不长，上个月车祸现场创的。显而易见，这个群是孟提的底牌。
她点开群成员那页，手机对着那群少爷，手指随意地划拉着，一群人看着熟悉的头像一闪而过，脸色倏地变得苍白。
而后退出界面，打开相机，对着这群人录了个视频，一边转动镜头一边配着解说：“程家阳，迈凯轮。陈骤，帕加尼。赵川，兰博基尼。陆相遥，布加迪。还要我继续说吗，不说就把东西交上来。”
刚刚被拎耳朵的少年首先倒戈，在众人的怒视下毅然决然地双手奉上钥匙。接着，越来越多人老老实实上交车钥匙。
孟提勾着钥匙扣，摇了摇手指，钥匙发出叮叮当当响。
小样，还跟我斗。她得意地笑。
凭心而论，孟提长得很好。眉型上挑清晰，眼睛是丹凤眼，很古典美的眼型。是一眼看上去冷酷的漂亮，哪怕此刻笑起来也有距离感，十足十的攻击性。
一群少爷们蔫了吧唧的，纷纷靠在墙上，一副副痛改前非、改过自新的的姿态，对着孟提装可怜。
孟提从小到大看着这些烦人的面孔都快自动形成免疫系统了，好笑地瞅着他们，“里面那个至今生死未卜，你们还不长记性？”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猜起拳来，推了一名输家倒霉蛋出来解释：“孟提姐，程家阳其实没伤到哪，我们下山的时候他都还醒着的，他摸了一把头上的血看了之后才晕的。”
孟提嘴角的弧度一僵，并不如之前流畅，听完她也明白了，是孟招那丫怕她懒得来，故意往严重了说，严重到她以为程家阳失血过多快死了。
她咬咬牙，压抑着音量问出口：“所以，他不是因为撞击到头部导致的晕倒，而是因为晕血？”
几人尴尬地点头，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晕倒。
孟提手上动作很快，给孟招拨了个电话。
那头隔了一分钟才有人接上，几人不由得替孟招捏了一把汗，敢骗孟提，这才是世界上最有胆的男人。
“孟招！你丫的回来就等死吧！你敢耍我，他是晕血，不是失血过多！你怎么跟我说的？特别严重，严重到快死的程度自己。我问你，严重到哪了？！我大半夜不用睡觉吗！”
孟提一等到接通就疯狂输出，没给对面一点解释机会。
对面有人咳嗽一声，听起来不像孟招的音色，以及还有清晰的几句画外音“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孟招，你知不知道我能听见你说话！你最好别回来！”
对面估计也被孟招磨得烦了，终于有人开口：“孟提，可能还得麻烦你再待一会儿，我们马上到清阳了。”
很熟悉的一道声音，她前一个小时还在梦里听过。
孟提愣了，她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又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的，不是梦。
很微妙地，她的脸开始热起来。
“姐，你别生气了。脸都气红了。”
有人出声安慰她。
孟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吼道：“……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机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