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金手指炸了》两兜

101、101

　　郝开心回到宿舍，打开了生母的视频日记，由于视频时长过分充足，她拉动播放条，跳着观看起来。

　　未显怀，生母时而高兴说说对郝开心的期望，时而抱怨怀孩子的苦处。孕肚越发明显，生母的神情越发忧虑，录制的时间越来越晚，而且再也没有背景的男声了。

　　郝开心皱着眉看视频。她怎么了？孕期抑郁症吗？

　　生母抱着肚子，说：“我能感觉到你踢腿了。这么喜欢在肚子里活动，出生后做个运动健将吧。……田径，球类，游泳，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做实验。……将来啊，市里的实验风气会很浓，你不要因为大家都去做实验，就也跟着做，先想好自己喜欢什么，最好有个规划。没有规划也行，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死。”

　　下一条。黑暗的实验室里，明明有灯，却不打开，生母背后立着一排排的药柜，她说：“辐射带有扩散的趋势，不过扩散的速度很慢，但也说不准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加快了。不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兽化人增多，畸形儿增多……啊，我好像不该说这些东西。”

　　下一条。生母还在那间实验室里，她说：“我做了新药，用于稳定基因的，希望能在辐射带扩散的那天派上用场。”她面容疲惫，缓一缓，说：“也未必会扩散。说不好是我杞人忧天了。”

　　下一条。还是那间实验室。生母说：“我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让我吃药，好像不怎么管用。我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了。做实验和录制视频的时候，多少能缓解一些。”说完，她直愣愣盯着一处，眼睛眨动很慢，目光呆滞。过去五分钟，她关掉录像。

　　下一条。依然是那间实验室。生母说：“我这个状态，还是别给你看见的好。我就随便说说，以后删掉。稳定基因的药我改良了。嗯……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条。实验室内，生母说：“这是最后一条了吧。嗯……我决定住院治疗。也快生了。”她又发起呆。这次忘了关闭录像，魂不守舍地站起来，手扶住腰，慢悠悠往镜头外走。镜头内没有她的身影了。开门声。生母说：“你怎么在这？”陌生的男声说：“你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什么？”“不如你也加入进来。”“你在说什么啊？”冒出另一个男声：“她不说实话，先带走。”“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来——”其后是门关闭的声音。画面定格在实验台前的椅背上，很久很久，视频结束。

　　再没有下一条了。

　　看完生母留下的视频，郝开心整个人紧绷起来，用力握起的双拳微微抖动，眼睛还盯着黑掉的屏幕，脑中不断翻腾。她关掉视频，左转，右转，然后终于找到背包，拎着包冲出去。她想不及去通知或询问谁，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查出真相。生母不是病故！绝不是！她要回家，要去三水公司，去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知道实情，还是故意隐瞒，或在等待某一时机，交出视频，让她自己去查明真相。她的脑子一团乱。

　　她跑了起来，跑向医疗队大门。她的眼中只有前方的路，再注意不到他人。她路过了隋意，隋意向她招手，而她全没看见。

　　来到门口，这里停放着三辆车，她一辆也不认识。眼见一人打开门即将上车，她跑过去，说：“麻烦您带我去一趟市中心——”

　　“你干什么的？”这人不认识她，听她说那话，心想在这还能碰见蹭车的，有够新鲜。

　　“我是——”郝开心的话再一次被打断，隋意刚刚发觉出她的不对劲儿，跑到他们身旁，问她：“你干嘛去？慌里慌张的。”

　　“我临时有事要回趟家。”

　　“你家里出事了？”

　　将上车那人说：“你医疗队的？外出得报备，忘了吗？我没法带你。”上车，关门，一脚油门远行而去。

　　郝开心跺下脚，转头又要去找别的车主。隋意拉住她胳膊，说：“你家到底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人说得没错，你报备了吗？”

　　“报什么备！”郝开心甩开他。

　　门口的警卫过来一位，“怎么回事？”

　　“没事。”隋意拽郝开心往回走，郝开心这时也稍冷静了些，任由他拽着，两人离警卫远些，隋意低声说：“再急你也别忘了规矩，要不麻烦事更多。你到底怎么了？”难道家里死人了？

　　郝开心一时无言，想不清这事是否能对他讲。

　　隋意看她沉默，也不为难她，就说：“不行你先回去，跟你们队长说说？或者，跟主任说说？”

　　郝开心啪地一抽脑门，傻了，真傻！打电话啊！“我打个电话。”她给家里打过去，没有接通，继母宋娴也关了机，给父亲打，同样是关机。绝对出事了！郝开心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出去。隋意看得发懵，都给谁打电话呢，多少个了这是。打给三水办公室的电话通了。“我爸在吗？我是郝开心。——开会？麻烦你告诉他我等他的电话，谢谢。”隋意刚要开口询问，她又拨打曾凡的电话，响一声，她主动挂断了。不行，他在执行任务。

　　“哎，你怎么了？”隋意好不容易问出话来。

　　不及回答，郝开心的手表冷不丁闪烁红色警报，内鬼动手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她点击手表，调出特殊信号监控页面，向显示出的坐标冲去。

　　“哎！怎么又跑了？大半夜梦游呢？”隋意放心不下，同时还有着强烈的好奇，赶忙追了上去。

　　坐标指出特殊信号的源头是宿舍楼。郝开心快速跑到宿舍楼前，站住，边大口喘气，边调节坐标，找出更为详细的地点。隋意晚两步而来，停到她身侧，他能看出手表上写的是坐标，但不知其到底有什么用处；问一声，郝开心没有回答，忙着调对。

　　好在特殊信号未断，郝开心找出了坐标的纵向位置，她使手表静音，步入宿舍楼。隋意跟上。

　　从这里，一楼105室，所竖排对着的每一间房都有嫌疑。105、205、305。205？郝开心想起来，陆仁嘉就住在205。他们一起从实验室回来的，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三分，医疗队的没人会出去乱跑，该都在自己的宿舍房间里。原本住在105的，昨天他请假回家去，至今未归。305住的是一位她早已排除嫌疑的医疗队元老，孔曹华。内鬼会是陆仁嘉？

　　郝开心带着疑问，冷着一张脸快速奔上二楼。隋意再次跟上，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很重要，也就闷声紧随。

　　205前，郝开心耐心静听，抬手看表，特殊信号没有中断，而她实在听不出房间内有何种动静，隔音太好了。她做个深呼吸，按响门铃。

　　不多时，门开了，陆仁嘉探出头来，“这么晚了，谁啊？”

　　信号没断。郝开心不说话，一把就将陆仁嘉推进去，隋意和她挤进房间里，擦着后背关上了门。

　　“干嘛啊？”陆仁嘉后退两步，差点摔倒，“你来就来吧，怎么还带着个？你们抢劫啊？”

　　“控制住他。”隋意的动作和郝开心的话同时进行，他迅速来到陆仁嘉身后，咔嚓一声，就将其两条手臂铐住。“你们——”陆仁嘉的嘴也被捂住。

　　郝开心在房间里翻找。陆仁嘉愤怒，却只能干瞪眼睛，无法反抗，也不能发表抗议。最后，在陆仁嘉的卧室里，郝开心在电脑前，找到发出特殊信号的源头，一台机器。这机器她没见过。拿到陆仁嘉面前，她问：“这是什么？”

　　隋意放下捂住陆仁嘉嘴的手。陆仁嘉连“呸”几口，说：“你们抓我干嘛，我就在屋里待着，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

　　“问你呢，这是什么？”郝开心再次问他。

　　“最新款的交互游戏机。”

　　郝开心翻过来、倒过去地查看，“怎么用？”

　　“你给我松开！”陆仁嘉对隋意说。

　　隋意仍把着他的两条胳膊，说：“你告诉她怎么用。”

　　“……右上角的圆按钮是开关，现在息屏了，按一下就亮了，长按关机，怎么玩里面有说明。”

　　按下开关，屏幕亮起，显示出游戏名，并提示戴上匹配的头盔，游戏体验更佳。郝开心抽了下嘴角。她关掉游戏，再看手表，特殊信号消失；开游戏，特殊信号出现。闹了个乌龙。她微张着口，不知怎么对陆仁嘉说才好，道歉、解释，好像一概不能轻易抹平刚刚对陆仁嘉的粗暴相待。生母留下的视频让她慌乱，经验不足使她出错，激动什么呢！她暗骂自己。

　　陆仁嘉愤愤地“哎”了一声，想要个说法。

　　隋意体会到郝开心的尴尬，开锁解了陆仁嘉的铐，收起来，为陆仁嘉捏肩按臂，“别生气，开个玩笑。”

　　“当我傻啊？”陆仁嘉推开隋意的手，“刚那是开玩笑？我看你们都要把我逮起来枪毙了。”

　　隋意的两只手接着去给他按摩，“别生气，给您赔不是了。这力度行吗？”

　　“这边！”陆仁嘉横横地指自己左胳膊肘，“都给我抓青了。”隋意讨好地笑，给他揉捏左臂。

　　郝开心回过神来，轻放游戏机到一旁，对陆仁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搞错了。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深鞠躬。她的眼睛发了胀。

　　“行了，你就别给我鞠躬了，我还没死呢，用不着。”陆仁嘉扬下手，质问郝开心：“我就那么看着像内奸吗？”指右胳膊，“捏这边！”隋意又转头去按摩他右臂。

　　“对不起！”郝开心再次鞠躬。这会儿她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眼睛泛红，泪水在眼中凝聚。

　　陆仁嘉见不得人这样，推开隋意，一屁股坐进沙发，然后背手扔开硌在后腰的游戏机盒子，说：“好多天了，我还以为你彻底改变主意留医疗队了，结果你这是潜伏进来抓内奸呢？”

　　郝开心没说话，把眼泪憋了回去。大概，医疗队的其余人也早就觉察出她的目的了吧。

　　“我不管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因为什么过来抓人，但至少你得查清楚了再动手吧？我就不计较你冤枉我的事了，谁还不出个错了。”陆仁嘉小声说：“还谁有嫌疑啊？”

　　“啊？”

　　“你啊什么啊，给我透露点呗。”陆仁嘉抖抖眉毛，说：“我帮你盯着点。”

　　“不用了，这就不麻烦你了。”郝开心笑了笑。

　　“嗐，不麻烦，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多有意思啊，天天做实验都烦死了。”

　　“你再这样说，更要怀疑你了。”隋意笑着说。

　　陆仁嘉瞥他一眼，“怀疑就怀疑，都冲上门来抓人了，我还怕你怀疑？反正我没干过，你找不到证据，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德行，还真就像个内奸。”隋意摇了摇头。

　　“嘁。”陆仁嘉扭头问郝开心：“你不对劲儿啊，我看你平时没这么慌，怎么了？”

　　“没什么。”郝开心说：“真的对不起。还有，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我肚量多大，不跟别人说。你真没事？”

　　“没事。我先走了。”

　　“这就走啦？”陆仁嘉站起身送他们两个出去，开了门，他说：“慢走啊，路上小心。”

　　“啊，那个，你的游戏机能不能借我几天？”郝开心忽然转过身来。

　　“行。”陆仁嘉回去拿游戏机出来交给她，“别弄坏了啊，可贵了。”

　　“坏了赔你新的。”

　　陆仁嘉听得咧嘴，挥手赶他们，“快走吧，别让我反悔。”关了门。

　　郝开心望着房门，深深叹了口气。隋意问：“怎么回事？”

　　“回头跟你说，你先回去吧。”

　　“……那我走了啊？”

　　“嗯。”

　　隋意走远几步，回过头来说：“他们都不在，有事你叫我一声，好歹咱俩有点过命的交情。”

　　“好。”郝开心笑着点头。

　　隋意离开。郝开心双手拿着游戏机，慢慢步下楼。视频的事不该着急，其中事件发生在多年以前，说不定早解决了，只是父亲他们忘了告诉她而已；找时间去问清楚吧。她的心情彻底平复。回去一楼，她敲响了章铎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