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镜片后那双清澈的眼睛》王津津

5、〈四〉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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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探视时间是从两点半开始的，虽然身为工作人员的爱子恐怕是什么时间去都是不会有问题的，但出于希望见面的时候我也能在场的打算，最终还是决定了起码要等到三点钟再带她过去。
　　趁着见面前的最后一段间隙，我跑到了医院附近的蛋糕店给敬一郎订了一个抹茶口味的起司蛋糕——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那些传统的水果口味的奶油蛋糕，最好上面还能摆着新鲜的草莓啦、芒果啦还有菠萝什么的；但我自然是不会也不敢对敬一郎的口味加以质疑的，我一直也只是尽力地去讨好他，满足他或许有点古怪的口味。
　　因为半个多小时之前的那顿痛骂，我便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叫蛋糕店的店员马上送蛋糕去他家的打算，但我自然也不可能拿着蛋糕带我的委托人去会面吧，何况那里还是满是病菌的医院来的。
　　留下了敬一郎家的地址，我告诉店员晚上六点以后再送蛋糕过去，并叮嘱他们如果按了三遍门铃还没有人出来开门，就把蛋糕放在门口好了——敬一郎的低血压是很可怕的，我不希望殃及无辜。
　　随便选了几块蛋糕，我看着店员把它们装在了两个盒子里——为什么要买八块呢？没有那么多人要吃吧？我也懒得再跟自己的动物直觉斤斤计较，便赶快付了账，拎着盒子向医院走去。
　　虽然在告诉爱子她要找的那两个人就住在这间医院里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了非常惊讶的表情，但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护士了，她自然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说出了房间的号码，便换作了由爱子带路了；跟着她走到712房门口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我那只宝贝的手表：下午3点17分。
　　在爱子的授意下，我走过去敲响了房门，我的视线正水平地落在房门上的标牌上，标准两人间，木暮公延和筒井公弘。
　　回答“请进”的是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虽然我知道我这句话是完全的废话，但基本上我还是觉得那个声音是相当，那个，动听的。
　　“打扰了。”我一边说着，一边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午后的阳光透过医院那淡蓝色的窗帘洒满了病房，九月份还带着明显热气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了房间，让里面充斥着夏末仿佛还带着点海水腥气的温湿气息。
　　“您是……”半靠在靠门这边的那张床上的青年戴着黑边的学生眼镜，额头上还贴着一大块纱布，同样缠绕着绷带的双手中正拿着一本最新的《围棋周刊》，带着些微疑惑的表情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筒井君，是谁来了？”似乎是听到了那位被称为筒井的青年的疑问语气，半靠在靠窗那边的那张床上的另一位戴着眼镜稍显年长的青年也微微支起身体向我这边望过来——看样子他似乎比这个筒井要稍微悲惨一些，不但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贴着OK绷，而且右手还被三角巾吊在胸前，露在外边的其他地方都可以看到明显的擦伤痕迹。
　　“应该是木暮老师您的客人吧……”显然是已经确认了自己不认识我，筒井转过头回答着对方，“啊，请您进来吧！”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将头转回了我这边，裹着绷带的手也向我招了又招，并有些费力地想去拉出床边的一张圆凳，“这里有椅子……”
　　“不用麻烦了！”看着筒井仿佛随时会跌下床来的笨拙样子，我突然非常地想笑——但我还是命令自己忍住了，并快走了几步制止了他的行动，“你躺着就好了……”我将手里的蛋糕盒子顺手放在了床头柜上，转头看向了似乎仍在犹豫的爱子，“请您进来吧！”我用温柔亲切的声音发出了邀请，同时也听到了另一边的木暮发出了“嗯”的疑惑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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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是你们两位一起救了千寻的……”无法掩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坐在两张病床对面的爱子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是呀……”虽然看出了对方表情中的异样，看上去仍旧略带疲惫的木暮还是在片刻的犹豫后接过了话头，“虽然我是医生，但如果没有筒井君的帮忙，我一个人是根本救不了千寻小姐的。”说着，他转过头，微笑着看了看似乎是因为被夸奖而稍稍显出不好意思的筒井。
　　“不过，只要那位千寻同学没事就好了。”似乎是以为对方的惊讶是在于没想到并不是木暮一个人救了自己的女儿，筒井微笑着对爱子说道，“而且，其实我也并没有做什么……”他用裹着绷带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仍带着苍白病色的脸颊上带着浅淡的红晕。
　　站在爱子的身后，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这两个人，结论是明摆着的，其实从第一眼看见他们我就已经相当的肯定了，他们两个——很像！
　　当然了，我并不是说他们张得有多么多么地相像——年长的木暮明显地比还是高三准考生的筒井健壮许多，脸上的神情也有着更多的睿智；而相对的，虽然瘦弱却显得相当沉稳的筒井，应该是个相当坚守原则的人。但我却可以这么说，他们两个绝对是一类人，相当的温和，也相当的执著。
　　似乎是发觉了我在看他，木暮毫无顾虑地迎上了我的视线，也同时投来了带着询问的眼神；而筒井却好像更加关心面前的爱子为什么面带忧色，只是微微歪着头静静看着她——于是病房里便呈现了一片有点诡异的寂静；直到爱子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地交握了一下双手，抬起了微微下垂的头，再次张开了嘴。
　　“请问……”声音充满了踌躇，爱子的视线游移于正关切地看着她的木暮和筒井之间，“那个……”仍旧有点难以启齿，爱子交叉的双手也因为握得太紧而失去了血色。
　　“东山太太，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吧，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尽力的……”可能是出于校医的职业特点，木暮似乎是看不下去地打破了僵局，他在床上坐直了身体，关切地注视着爱子。
　　“我也是。”稍微愣了一下，筒井也马上接口道，“请您不要一个人烦恼……您既然来找我们，我们就一定会帮助您的……”说着，筒井干脆走下了病床，站在了爱子的面前。
　　“我……”突然抬起了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爱子竟然垂下头小声地哭了起来——看着一脸惊讶、并向我投来询问目光的木暮和筒井，我认命地长出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可能事不关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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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结婚！”结巴着重复着这个词的自然是被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的筒井，他慌张地向只是皱着眉头却什么也没说的木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却没有发现眯着眼睛向他们说出了事情原委的我脸上正慢慢浮出看好戏的期待神色。
　　“是……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仿佛好不容易才站稳的筒井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靠着床架站定了下来，收回了投向木暮的视线，他微微垂下了头，“可是，我和木暮老师……那个时候并没有……”
　　“东山太太，”显然是为了盖过筒井的自言自语而刻意加大了音量，木暮在一段时间的思考后再次开口，“我想问问您，现在千寻小姐是不是因为找不到那个人而相当的消沉并且不太配合治疗呢？”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显出了医生的姿态，木暮凝视着面前终于停止了啜泣的爱子。
　　“是的……”轻轻地点了点头，爱子的眼中也充满了求助的神色，“木暮先生……”她的声音仍旧有点哽咽，“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就不必……”
　　“我知道了。”嘴角挂着体谅的温和微笑，木暮不动声色地吐出了一口气，“那么，总之现在就结婚也是不可能的，只要先订婚让千寻小姐安心就可以了吧……”慢慢地说完了这句话，木暮的脸上弥漫着一片让我看了不禁觉得有点感动的温暖神色——他慢慢地将头转向了挂着淡蓝窗帘的窗口，片刻之后才将脸转向了正抬着头感激地盯着他的爱子，似乎有点苦涩地再次微笑，“不过，我也要先和神奈川的老家联络一下……”顿了一下，木暮再次将视线收了回来，似乎是自己问着自己：“这样可以吗？”
　　“木暮老师……”抬起头看向了脸上平静如水的木暮，筒井的表情却是掺杂了惊愕和疑惑，“可是那个时候是……”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被木暮抬起的左手制止了。
　　“筒井君，”仍旧是那浅浅的微笑，木暮以眼示意着筒井——破涕为笑的爱子正站在那里感激地向他们鞠着躬，“没有关系的……”尽量温和地笑着，木暮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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