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010章 ...
-
高阳嫌弃我在林里兜圈子,她就射死了一只野鸡,一定要我满载猎物回去。我见她那么得意,就射死了八只野鸡,然后用藤蔓串成一串,挂在马后。
一股腥味顺着风到处散,连高阳熏的香都盖不住了,这就往回走。
这时,前面跳出三条狗。
红马收住蹄子,开始往后退。
这么脏的萨摩耶,也不知道谁养的,留着口水,看着不像好狗。
“快射啊,郝运,狼!”高阳花容失色。
红马调转马头撒脚丫开始跑。我哪里来得及射箭?能在马上掉不下去就是运气了。
然后狼越聚越多,我手忙脚乱地把那些野鸡下来丢下去。那些狼自然不够分,更加疯狂的追。
历史上的高阳死于造反,可不是被狼撕碎的。
红马这个家伙本来就靠不住,何况带着两个人,眼瞅着越跑越慢。
侧方李承乾一拨人出现,一堆乱箭向狼群射去。
红马被一只狼追上来咬了一口,顿时疯了,又开始拼命跑。
我看后面就剩五头了,稳了稳心,开始射箭。
一个都没中!
把我的□□用上了,反而让这五头狼更疯狂。
红马跪地摔倒,我顿时被摔到了马头之前,而高阳压到我身上。
那些狼开始啃食小红马。
这时不济骑着一匹黑马冲了过来,搭弓射箭,一瞄一个准,五头狼尽数毙命。
高阳灰头土脸地站起身。
不济下马,伸手拉我起来:“没事了。”
我吃了一嘴巴土,又不好意思吐,就胡乱抹了几下。
他就递给我一个水囊。
我躲到树后,倒了几口水,又抹了一把脸。
我回过头,不济正看着我。
他还戴着幞头,耳边已经有碎发了,穿了一身黑色的圆领窄袖袍衫,俨然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只是背后也背着箭囊。
我害他还俗,如今又害他杀生,真是罪过越来越大,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远,就是宇文家的祖陵,我就在那边住,去那边歇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寻过来。”他说的宇文家,看来他心底,并不觉得自己是宇文家的人。
高阳说自己腿软了,就不客气了拉走了黑马,走在前面。
我跟着不济并肩走。
“这些狼,是有人驱赶的。”不济说,“以后尽力不要参与这些事,便是被人害了,也不知道原由。”
“法会上,郝运为什么发狂?”我挡在他面前,“为什么你还对郝运愧疚?”
他不料我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眼睑一垂:“宇文家,尚且不能与毕国公府做对。我更加不能。”
我就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姓杨?”
他突然抬头看我,眼圈已经泛红了:“家母姓杨。”
“你是南阳公主的儿子?”我脑中闪念。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前朝留下的公主总也有五六个,其中一个就嫁给了太宗,还生了吴王李恪。可能我只记得一个南阳公主,而南阳公主,恰好在我老家附近出家的。
他别过脸:“南阳公主大今上十来岁……”
这是标准的顾左右而言他。
我老家就在南阳公主庙附近,听过一些传说。南阳公主说起来应该算是唐太宗的表姐。当时起义造反的好几家,有宇文家,也有李家。南阳公主比较惨,被窦建德俘虏,她的驸马宇文士及,就是不济的爹,投靠了李家。窦建德说宇文家造了反,问南阳公主,她和宇文士及生的儿子宇文禅师怎么办。南阳公主说,造反当死,王子同罪。就这样宇文禅师才十岁,就被杀了。
年岁对不上啊!宇文禅师到现在,应该三十多岁。
“我出生之后,就被送到了寺院里。”他眼里一润:“每年宇文家往寺里送些布施,就这样。”看来他并不想多说。
我幼时一直唏嘘,不知道南阳公主是为了忠还是为了孝,是怕死还是勇敢。被造反的人俘虏当作筹码,而驸马就是出身于造反人家里的宇文家。她当时面对宇文禅师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态呢?
到底是狠心,还是忍心?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慈母之心?
后世为公主立祠建庙,歌颂她的忠诚,怜悯她的处境,可那个可怜的宇文禅师,就该孤零零地被抛弃,被杀死吗?
书里没有给过我答案,我只见过世间最难得的温情,也往往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因我妈是疯的,我便觉得南阳公主也一定是疯了。只有疯的人,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才会远离自己的丈夫,然后她数年的青灯古佛,不知道是赎罪呢,还是无法面对她的选择。
固然,她是情非得已,而我为人儿女,始终无法理解。
人间的悲喜真是难以相通。
但如果南阳公主怀着不济,我还稍稍能够理解一些。
可是她间接害死了宇文禅师,那么倔强的女人,竟然能留下不济,我觉得是不济命大。
“复兴前朝是不大可能了,至少可以扶植吴王李恪。”他坦然地告诉我。
可是吴王李恪有个前朝公主的妈,是绝对不可能继承皇位的。
这些跟郝运有什么关系?毕国公原本是突厥王族,他不会站任何一个王子,只会听从唐太宗。郝运一个呆子郡主,不言不语,即便心中清明,又和争权夺势,家族纷争都什么联系?
我还是一头雾水。
他郑重地看着我:“十年前毕国公投靠大唐时,你和你兄弟半路被冲散,当年追击的人之中,就有我哥哥宇文禅师。他杀了你弟弟,砸晕了你。那时候的他,和我现在长的一模一样。”
他将剑柄递给我:“你遇到那样的事,不言不语,形同木偶,过了八年。八年后,你在法会上看到我,我就知道我的报应来了。我就应该死于你手。”
我背过手,退了两步。
原来宇文禅师没死,他也没死,死的是郝运的弟弟,以及郝运。
难怪郝运会拉着漂亮男童不撒手,她是怕那些孩子被人当着她的面砍死。
所有的谜题,原来就这么简单。
他将剑柄塞给我,我接到手里就往旁边一丢,然后抱住他:“不是你的错,跟你毫无关系。还好还好,你没事就挺好。”
他诧然:“你……”
“我放下了,你看我说话了不是吗?我就跟普通人一样不是吗?”
他眨眨眼,笑了一下:“是我没放下吗?”
“不是你的错。真的。当然我也不会找宇文禅师的麻烦。”我根本就不是郝运,郝运若是还纠结这些事,怕是也离不开这个壳子。
她大概在抓了不济泄愤之后,就解脱了吧。
至于我,我射了李承乾一箭之后已经不怕了。
被狼咬一口,难道还咬回去?打好疫苗就行了。
“原来是我参悟不透。”他展颜一笑。
我点点头:“那是自然,别忘了,郝运还要嫁给你,怎么可能舍得再伤你了?”
他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