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旧事》菩提遇刀

2、第 2 章

　　通天城是基于闻天楼而建立，也是仙人与凡人互通的一个堪比人间城镇的大坊市。
　　这里有上品仙门至宝，也有寻常的凡间玩物。
　　姜子殊住在通天城的客栈，闲逛了三天，才换上新的衣裙，离开客栈。
　　闻天楼今日午时便要开山门，只要有意愿拜入仙门的人，不论年纪性别，都可参与闻天楼的入门测试。
　　姜子殊虽然手里握着不可估量的财富，却仍没忘记自己为何来到此地。
　　她伸手捏了捏戴在脖间的琥珀吊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啊，当初忘记询问仙长的名讳了。”
　　她想，若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只是不知还有没有这样莫大的缘分。
　　就在她失神时，与她住在一家客栈，且住她隔壁的小姑娘刚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与她撞了个满怀。
　　姜子殊退后两步，见周青青满脸喜色，微微挑眉，打趣道：“看来今天收获不小。”
　　周青青嘿嘿一笑，道：“是不小，我把身上的灵石全花光了，买了些丹药和灵食备着，入了仙门就不比从前自由了，来，也分你一些，还有这个。”
　　周青青从包袱里掏出分开装着的小包袱递给姜子殊，又从袖口里取出一物，同样递了过去。
　　那是一条襄着血玉的手链，光华流转，一看就知并非凡物。
　　“这是一个储物手链，是我在家时候用过的，已经抹去我的印记，你只需滴血便可认主……不过空间不是很大，只能装一些寻常物件，太大的东西装不了，唉，若是你我在南方相识，我定要让我家人准备一个更珍贵的储物手链当做礼物。”
　　“这太客气了，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受不得你这么值钱的东西。”
　　姜子殊下意识拒绝。
　　周青青是南方仙门大族周家的大小姐，自幼颇得宠爱，嚣张跋扈惯了的，此次被族人安排来闻天楼修炼，身边随从只负责保她性命无忧，其余时候一概不出面，以至于这一路过来，吃了不少亏，连脾气都磨平了不少。
　　姜子殊是在来通天城的路上，遇到这姑娘的，彼时她刚和一妖族战斗结束，险险取胜，却也浑身伤痕累累。
　　姜子殊见她血流不止，便拿了当初仙人所赠的丹药给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效果奇佳，片刻不到，周青青就能活蹦乱跳了，等她伤好全后，索性就赖上姜子殊了，上哪儿都跟着一路。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礼物你受得起的！”
　　周青青把东西硬塞到姜子殊手里，见她还有些犹豫，忽而眼皮耷拉，嘴巴一瘪，便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架势。
　　姜子殊：“……”
　　仗着年纪小，真是什么赖都能耍。
　　姜子殊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这种，只得将周青青送的东西收下。
　　周青青把剩下的东西收进自己的空间手环里，挽着姜子殊的胳膊，小声说：“悄悄告诉你，其实我姑姑就是闻天楼的闻香楼楼主，我肯定会被收为内门弟子……你要是没被选上，我会很难过的。”
　　姜子殊恍然，而后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也肯定会被选上的。”
　　周青青诧异：“你这么肯定？”
　　想到姜子殊曾给她吃的那颗丹药，又默然。
　　那颗丹药，让她在疗伤的时候就突破练气，进入筑基……且将她经脉打通，自那之后，她逐渐速度突飞猛进。
　　这已然不是寻常丹药了。
　　周青青认定姜子殊可能和她一样，是某个大家族的小姐，但姜子殊没说，她也不好意思多问。
　　“闻天楼十年招收一次新弟子，今年不行我就等下一次。”姜子殊笑道：“我一定要去的。”
　　周青青忍不住道：“可是，我看你好像也没有灵力和修为，而且，你的年纪就算是进了闻天楼，也很难拜入内门修炼的。”
　　凡人修仙，第一条限制就是年纪，十二岁之前都是最好的年龄，一旦超过这个年纪，天赋与根骨都将因红尘琐事而泯然众人。
　　那时再修练，也是天资平平，难进寸步。
　　姜子殊轻笑：“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虽然不知道三年前遇见的仙人为何救她，但……
　　周青青似懂非懂。
　　两人结伴来到闻天楼的山脚下，却见此处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连着通天城与闻天楼的，是一个又长又窄的独木桥，桥下是万丈深渊。
　　闻天楼的第一项测试，就是走过这独木桥。
　　通天城一半的人都在这里，看到那独木桥，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放弃。
　　剩下的三分之二，虽说鼓起勇气走上了独木桥，却诚惶诚恐，浑身发软，不出片刻便犹如下饺子一般，哗啦啦地，从独木桥上摔落下去。
　　轮到姜子殊她们时，安全到达对面的人，只有不过屈指可数的三五人。
　　这闻天楼，招收新弟子的消息天下皆知，每次初选就会筛下那么多，却还是有人蜂拥而至，姜子殊对仙门之事了解不多，但眼下却也有了一丝丝茫然。
　　真的，能进去吗？
　　周青青有修为在身，对这独木桥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是有些担心姜子殊。
　　她虽觉得姜子殊极有可能是某些大家族的弟子，可年逾二十，却从不曾修炼……想入闻天楼，当真是，难之又难啊。
　　姜子殊站在桥边，忍不住往山崖下看去。
　　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周青青跟着她的视线看去，以为她在担忧，便安慰道：“下面有闻天楼的弟子守护，即使掉下去了也不会出事。”
　　姜子殊点点头，对周青青道：“走吧。”
　　日头高高挂起，又渐渐往西，云雾都朦胧了许多。
　　闻天楼只开一天山门，今日过后，就要再等十年。
　　修仙界地位崇高的三大宗门之一，加入其中，不仅能得到顶级得修炼功法与法宝丹药，若是她修为有成，于家族，也是不小的帮助。
　　周青青不做犹豫，轮到她时便抬脚踏上独木桥，步伐稳健，走的飞快。
　　姜子殊并无她的基础，勉强走出几步后，就觉呼吸有些困难，双腿无可避免地有些发软。
　　只是心下奇怪，她并不惧怕下方的万丈深渊，为何……
　　难道，是仙缘不够？
　　可若是如此，当初救她的仙人又何必让她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只为来此谋生？
　　姜子殊缓缓停下了脚步，一道声音却突然传入脑海：“三年之期已到，你可知你为何要来此处，你又是否非来不可。”
　　是疑问，却并不需要姜子殊回答，那声音继续道：“如若不知，这桥倒也不用再继续走下去。”
　　姜子殊如大梦觉醒，睁眼却见自己一脚抬起，却并非往前，而是意图踏空。
　　她连忙收拢心神，伸手握了握胸口挂着的琥珀坠子，温凉的触感让她心神安定下来。
　　为何要来此地？
　　是否非来不可？
　　是为了谋生之路吗？其实不然。
　　是非来不可吗？是的。
　　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或许才能再见到仙人。
　　想到此，姜子殊便深吸一口气，抬眼往前，坚定不移地走去。
　　独木桥对岸的崖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双臂抱胸，身形颀长，神情淡漠的男人。
　　他身着玄黄之色的衣袍，周身贵气逼人，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之色，令人不敢冒犯，白发随意束在脑后，额边垂落几许，与衣袍一同随风翻飞，而他如山矗立，岿然不动。
　　姜子殊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只觉心跳蓦地快了几许，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她先是走，而后加快速度，最后抓起裙摆，忽然跑了起来。
　　可那窄窄的独木桥却忽然与她作对，她一直跑啊跑，好似跑不到尽头，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姜子殊咬牙坚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因为力竭而两眼昏花，一失足，落了下去。
　　玉牢身形随着她落下去的是吼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便将姜子殊带着回到了崖边。
　　也正是此刻，四周忽然灵光晃动，几道人影同时出现，朝着玉牢恭敬地行礼：“弟子拜见师祖，恭迎师祖出关。”
　　玉牢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闻天楼的楼主，莫心看着玉牢怀里的人，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师祖，这位……”
　　玉牢手中灵力渗入姜子殊的身体，将她意识唤醒。
　　她刚睁眼，就听到耳边传来玉牢的声音：“醒了就莫要再睡。”
　　姜子殊从玉牢怀里退后两步，抬眼看了他片刻，才认认真真地朝他跪拜下去。
　　玉牢微微一顿。
　　周围众人也狐疑地看着她。
　　周青青也已经走过独木桥，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看着玉牢。
　　被闻天楼一众掌门长老称之为师祖的人，只有闻天楼的初代掌门。
　　她只是有过耳闻。
　　闻天楼创立至今已逾万年，乃是天底下最古老的修仙门派。
　　而令闻天楼万年来一直辉煌不倒的，便是那个一手创立闻天楼的太古大能。
　　此人早已飞升为仙，却仍窥得天机，留下一具分身驻守闻天楼，守天下众生之安危，此人便是闻天楼的初代掌门，道号玉牢道君。
　　其人在仙界身份如何，无人知晓，但在这人间，却是这数万年来，唯一一个成功飞升的修士，其实力与地位，可想而知。
　　“子殊，怎么会……”
　　如果玉牢道君的身份不假，那姜子殊日后恐怕……周青青骇然不已，幸好自己并未与姜子殊结下仇怨。
　　周青青呼出口气，而后就听玉牢开口：“你可愿做玄玉殿弟子。”
　　他低头看着虔诚跪拜，犹如将他当做神明一样的姜子殊，心下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过是玉牢的一缕神魂，并非真正的仙人，也并无七情六欲，理解不了复杂的心绪，故而将之忽略。
　　姜子殊觉得自己能再见他，已经算是夙愿达成，此后这条命，便有他做主，她道：“子殊愿意。”
　　玉牢不知她心中决定，只是抬手，隔空将她扶了起来，目光在她胸口处的琥珀上停滞片刻，而后说道：“入我玄玉殿需忘记前尘，斩断七情，甚至是自己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姜子殊看他片刻，而后躬身行了一个拜师礼：“弟子拜见师傅，请师傅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