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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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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姐不是我的阿姐就好了。”
姜子殊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姜子云的茶言茶语吵醒,心下不由恼火,身上各处新伤的疼痛都更清晰了些。
她双手被绑在身后,已然是砧板鱼肉,任姜子云宰割。
想来可笑,她二人本是双生姐妹,却不知因何缘故,从小就如同有些隔世之仇一般,总是不对付。
月前,渭河中妖兽作乱,导致河水泛滥,淹死了许多打渔为生的族人,姜子云竟当众说出她乃河伯指定新娘之类的狂言。
而今族长与族人将她送来渭河嫁于河伯为妻,姜子云却又在此惺惺作态:“阿姐,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
“不,我不好奇。”
姜子殊打断她的话。
她这般模样,已不祈求能多活一天。
生死有命,她认了。
只求来生,莫再与她做姐妹。
对她的喜怒哀乐都不再在意,眼下姜子殊更希望能有片刻休憩的时间。
渭河就在前面,能在被推入渭河水之前,饱睡一觉大约就是她的遗愿。
她从来感情淡泊,无论是亲人,还是自己。
眼下虽不知姜子云发了什么疯,但她逃不掉。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姜子云似乎没料到姜子殊的回答。
船夫撑着船,在族人的注视下带着两人离开了岸,往渭河中央的祭坛而去。
姜子云站在船头,虽衣着素雅,却是妆容艳丽,瞧着那架势,比盛装打扮的姜子殊还像一个新娘,她迎着风把话说完:“阿姐,你或许不知,我也曾如你这般,被我们的阿爹亲自绑了,推进着渭河水中……却不曾想,这一醒来,我竟回到了幼时。”
“明明族长断言的河伯之妻是你,阿娘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还帮你偷偷逃出去……你走了,送来渭河的祭品,就成了我。此仇此恨,我当真是,记了足足两辈子。”
原来还拿着一手卧薪尝胆的戏码。
姜子殊忽然笑了。
姜子云皱眉,很不满意姜子殊的反应:“你笑什么?”
姜子殊不答反问:“所以,阿娘的病久治不愈,是你的原因?”
姜子云得意点头:“不错,的确是我做的,我把……”
姜子殊不等她把话说完,淡淡瞥她一眼:“废话说完了就闭嘴。”
姜子云皱眉,咬牙切齿地问:“你就要死了,你不害怕吗?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
姜子殊挑眉:“就你?也配?”
“……”
很快就到了祭坛,姜子云回头,将姜子殊从地上拉了起来:“姐姐,请吧。”
姜子殊眉头微皱,她身上有很多伤,族人打的,她爹打的,还有被绳索捆了这许久,早已麻木不堪,总归是难以忍受。
姜子云看着她,神色莫名,冷哼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所谓。”
她并未感到大仇得报的快感,因为姜子殊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哪怕,眼下,是要让她去死。
姜子云一想此,便觉得这十几年的隐忍不发,落了空。
她想要姜子殊不痛快,但是没做到。
可,她没做到得事,对姜子殊而言却轻而易举。
只见她在姜子云的推搡中离开船舶,往祭坛阶梯走去,仅仅两步,她就忽然回头,用尽了力气朝着姜子云一头撞了过去。
渭河河底妖兽作乱,已经取走了不少人的性命,眼下再多加一个人也无所谓。
姜子云既然想要害她,就该付出代价。
“啊!”
姜子云惊呼一声,却落了水,七窍都被水堵塞,自由呼吸成了最奢侈困难的一件事情。
她到此时才感到死亡的恐惧,连哭都来不及,到嘴边的救命也喊不出来,也不知后悔没有。
船夫惊呼的声音被忽然翻涌起来的浪花淹没,与那艘小船一同消失水面的,还包括姜子殊和姜子云的身体。
周遭狂风四起,河中似有巨物翻腾,姜子殊浑浑噩噩的沉入水底前,看到姜子云被那巨物一口吞下。
她在心里说:终于彻底清净了。
如此巨浪,想来,岸边那些企图用她换取太平的人,希望该落空了。
无所谓,反正也与她无关。
姜子殊缓缓闭上眼,让疼痛麻痹自己,只希望死得不要那么痛苦。
可下一刻,她就被一条修长的手臂突然拦腰提起,带出了水面。
有滚烫的温度从腰间传来,包裹着她离开了水的桎梏,身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突然恢复自由的手无处安放,只是下意识搂住了什么。
那是一个男人的腰。
姜子殊缓缓低头,才看到这是个身着白袍,有暗金色的光在他皮肤上流转,长发如雪,随意束在脑后的男人。
他站立在空中,衣摆发丝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却如同踩着实地一样平稳。
“仙人。”
姜子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两个字。
人间流传着无数仙人的传说,他们斩妖除魔,守护众生,却从来没人亲眼见过。
他们族里也有一座仙人庙宇,近些年来,鲜少有人祭拜。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搂着她的男人,忽然低头看了过来。
他瞳孔并非黑色,犹如通透的琥珀,虽经历过世态沧桑,仍旧纯粹如初。
这个人是来救她的,可姜子殊却觉得这条命她虽然捡回来了,但也不再属于她了。
这是何缘故?
她下意识用力,紧紧扣住眼前人的腰腹,抓住他的衣衫布料,拧出深深的褶皱。
玉牢收回目光,另一手伸出,黑色火焰自他掌心燃起,随后落入水中,将那巨物烧成了灰烬,也将翻涌的渭河水蒸发了一大半,再难泛滥成灾。
一切风波平息后,他带着姜子殊落回地面,接着姜子殊就看到他身上暗金色的流纹自他脖颈一路攀岩而上,汇聚于眉心,随后隐于皮肤之下。
直到这时,姜子殊才算彻底看清他的样貌,眉似高山聚,眸比星河璨……想来世人所描绘的谪仙也不足以描绘他的半分形容。
她不敢多看,以免冒犯仙人,匆匆扫了一眼就退后两步,朝眼前人跪拜下去,匍匐在他□□着,有着许多黑色纹路的脚边:“子殊谢过仙长救命之恩。”
“我并非仙人。”玉牢声音如上好的玉石交碰,悦耳却深沉,他道:“是你阳寿未尽。”
阳寿未尽?
玉牢继续道:“不过,你尘缘已断,所以才不留恋人间。”
姜子殊被他用法术扶起,转头看向渭河对岸。
那边曾有她的家,如今家在咫尺,却远比天涯,她孑然一身。
姜子殊轻叹一声,收回视线,看向玉牢:“今日仙长的救命之恩子殊没齿难忘,此后必定好好珍惜,绝不随意轻生,只是,人间已经不值得子殊留恋,不知仙长可否为子殊指一条生路。”
她对族外的环境陌生,也不是不能独自求生,但眼前有一个强大的人。
“闻天楼。”玉牢说:“你可去此处谋生。”
姜子殊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又问:“在何方位,应如何前去?”
玉牢抬起右手,摊开,暗金色的琥珀光芒闪过,却是一块小拇指大小的水滴状琥珀,静静躺在他的断掌之中。
姜子殊发现他手心有一颗痣。
她伸手接过琥珀:“仙长,这是……”
“闻天楼乃仙门,三年后开山门招新弟子,你与我求生路,便只有拿着这块琥珀,它会为你指路,你即刻出发,朝东而行,三年就能到闻天楼山门脚下。”
姜子殊静默片刻,确认道:“三年?”
玉牢点头:“徒步而行,需三年。”
姜子殊默然。
仙家圣地,路途遥远些也正常,她点点头,又略略犹豫着开口:“可……若只是徒行三年,子殊不觉困难,可这一路还需解决吃穿住行问题,三年时间,恐是不够。”
玉牢默了片刻。
他倒是忘了,如今,她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事事都需亲力亲为。
想到此,玉牢便抬手,摘了一片垂落在他眼前的银杏叶。
金黄的叶片在他指尖旋转一圈后,飞到了姜子殊手中。
“这是……”
“寻常之物。你可滴血认主,我在里面放置了一些衣物与食物,银钱,不多,若有不足,你需得自己想办法。”
话毕,他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姜子殊看看手里的琥珀,又看看银杏叶,最后咬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流光一闪,叶子便变了外形,成了一根通体莹润的琥珀色玉簪。
里面有很多果子与食物,都不是姜子殊认识的但香气宜人,光是看闻着香气就令人口舌生津。
另还有个角落堆满了无数金银玉石,以及许多亮闪闪,一看就价值连城的晶石之物。
旁边还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个衣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挂着许多光彩夺目的漂亮衣裙。
姜子殊:“……”
姜子殊猛的握紧玉簪:“仙长,您对“寻常之物”和“不多”的认知,恐是有误。”
今日的奇遇,犹如做梦一般不真切,姜子殊忽而笑了起来。
她将玉簪插在发间,又将琥珀收入怀中,而后不做任何停留,径直朝东而去。
她离开后不久,两道灵光闪过,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相似白衣的人影同时显现出身形。
“她身上有玉牢大人的气息。”
“就是她了,跟上去。”
“玉牢大人贵为帝君,为何让咱们来保护一个凡人?”
“许是他老人家想收徒了。”
“若真是如此,灵君恐怕要大闹一场。”
“灵君啊……再有两三年他应当就出关了,嘿嘿,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