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十八 宁愿选人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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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喜欢鲛人那副样貌？”
修离欲言又止，喝了一杯酒。
“那虞尘的容貌呢？可合你心意？”
修离止言又欲，再喝一杯酒。
“莫非你……便是失去记忆也再次喜欢上了兰息？”问到这句时渊尘表情微妙，似是嫌弃似是郁结，看上去颇为复杂。
修离忍了又忍，举杯一饮而尽。
渊尘轻按住了他探向酒壶的手，有些无奈道：“好吧好吧，莫要贪杯，此酒滋味醇厚、后劲颇大，喝多了却容易伤身，是我的错，不该引你兴致又不作答，我不问便是，切莫因赌气伤了身体。”
修离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这几句由青渠叔叔、太子表哥甚至月老那个损友说出来他都没这么惊讶，毕竟关系上足够亲近关心唠叨也算正常，但是眼前这人emm……不说交浅言深的问题，单说这个人设是不是有点崩了，刚出场时冷酷无情的大佬范儿呢？不要男妈妈，请多少有点形象包袱好吧！
况且，“……我龙身强悍，怎会受不住区区薄酒！”他没忍住小声反驳道。
显然他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正确认知，可能因为酒是他为数不多一直保持喜爱的东西，人菜瘾还大这一点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承了这份好意，抽回手不再试图倒酒。
至于其他，诚然他非常好奇，对于他这种话说一半的行为也颇为愤愤然，但既然一开始便定下遇到难言之隐之事自罚一杯的规矩，也不能因好奇心便强行撬开人家的嘴不是，而且……考虑现实情况，他也没那个本事和实力用强。
所以只能行个你吊我胃口，我也话到嘴边就是不说的礼尚往来之事，正好能多喝两杯美酒，亦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只是，大家心里明白这个情况是一回事，说出来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他贪杯可以，但说他赌气故意不回答问题什么的，修离是绝不能承认的，承认了岂非显得他小气幼稚？
不知是否这酒后劲确实大，让修离上了头，竟计较起这只言片语的小事来，且丝毫不觉这样的行为倒显得他更幼稚了几分。
他眨了眨眼，诚恳一望，认真发言：“我没有赌气啊，只是魔皇陛下问的问题涉及我内心深处不可触及难以启齿的地方，我实在不想回答所以遵守约定喝了酒。”
说起来，喜欢什么样貌这种关乎xp的问题说不可触及难以启齿也没毛病吧，主要是他自己现在也不太清楚了，只能说活的久了经历多了内心自然也是相当包容的。
他微笑着说话时，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泛起温暖润泽的水光，叫人心湖也不由泛起涟漪。
渊尘失神一瞬，未来得及接上话，却见他唇角似乎扬起一抹坏笑，话音一转意味深长道：“倒是魔皇陛下一直问我那种问题，我才要怀疑——您莫不是对我图谋不轨、想趁机灌醉我吧？”
拉长的语调，左一个“魔皇陛下”、右一个“您”，阴阳怪气的感觉直接拉满。
真是好一个理直气壮倒打一耙，若是有人这么对修离说话，而他又对那人恰好有那么些心思，他非当场顺着他的话你来我往坐实了不轨不可。
然而渊尘虽是出身欲念似海六界公认最无节操的魔界，却硬生生滴水不沾身，于感情一道显出白纸般的干净来。而白纸的可爱之处便在于一旦由人涂抹上色彩，便仿佛被污染般无法抑制，虽说他自认并非色令智昏之辈，但今日屡屡作出出乎意料之举，显然再高的智商在心上人面前也派不上用场。
便如此时……图谋不轨、趁机灌醉什么的，他明明没有想那么做，反而还又劝又哄地想让他少喝酒，怎么倒成了趁人之危的心机下作之人？
可看着面前几杯酒下肚后白皙面颊晕上一层薄红的人，他似笑非笑地望向你，眼里凝了一汪水，恍若含情，渊尘指尖微微蜷缩，意识到自己心中并非全然无所欲求后，便再清白坦荡不起来，一时之间底气不足，竟似矮了一头般无法问心无愧地为自己辩驳。
最后只得低头道：“是我逾矩了，不该一直问你那些问题。”
见他这样，倒似修离咄咄逼人了，他难得生出些许不好意思，同时心中却愈发迷惑了起来，他可没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堂堂魔尊，一界之主，便是因着前世的情分深厚、今生的缘分一见如故，也不必如此宽待他吧？
自从见面便平等相交也许是他外冷内热、为人随和，但被无理指责还低头道歉，便是说一句纵容也不为过。
“魔皇陛下实在不必如此放低姿态包容我的任性，有什么问题您接着问吧，我定知无不言。”修离想着补偿他一下。
渊尘抬头一笑，缓声道：“仙君并不任性，反但十分通情达理又有趣可爱，和仙君相处甚是愉快，原是我不请自来，为您解惑也是应当。”
语气平和认真，神态真挚诚恳，显然是真心这么认为。
通情达理、有趣可爱，诶嘿，修离内心捂脸，大实话倒也不必这么直白，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谦虚又委婉道：“过奖过奖，还是魔皇陛下问吧，那些问题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隐秘。”
况且他也奇怪渊尘为何如此在意他喜欢什么模样的人，但是从出场第一句话到方才一直问他喜欢什么样貌，其挂心程度可见一斑。
渊尘却摇了摇头，“只是些许好奇心而已，无足轻重。”
“既是无足轻重，那你又为什么一直问我？又是同我开玩笑么！”修离蓦然收了笑脸板起面容瞪着眼假装生气。
不是他刚反思完又耍威风，而且几次交流他也发现对面这个人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一旦和他对视气场便能柔和几个度，若是他生气瞪人，他似乎反而更……愉悦？
修离想到之前幻境里看到的小时候的他犯错后变幻成可爱小龙人QAQ卖萌，方才这人亲口夸他可爱，猜想他可能是一脉相承地喜欢萌物，就像上次他把一只猫猫逗得生气又上蹿下跳也挠不到他，最后只得眼泪汪汪嗷呜嗷呜瞪着他，他当时比这还愉悦，老变-态了，不过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果然，渊尘不再推让，沉吟一下回道：“其实那些……是代虞尘问的，我在炼制他的傀儡身时曾加入一缕混沌之气，虽远不如演化万物的混沌元气，但移形换貌变换种族皆可轻松为之。”
？？！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修离下意识啊了一声，在心里把这句话捋了又捋。
已知虞尘问他喜欢什么样貌，加上虞尘可以自由捏脸转换种族，可得出虞尘想变成他喜欢的模样，所以，“虞尘他喜欢我？是男为悦己者容，爱情的那种喜欢？”
“……是。”
修离瞳孔地震：“……”
而又已知前世因，今生果，虞尘继承的是他师父的情感执念，所以——
“我师父，就是你的前世，他喜欢我！？”
“是，他爱着你。”
“……”
“……”
“……”
修离豁然起身，些许醉意都被吓没了。
是，他是没有以前的记忆，即便是对养大他的师父也没多深刻的感情，只残留一些亲切、感恩、尊敬和熟悉，但这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件事。
没见到虞尘前，他在天界传说及熟人口中听说的是一个强大、神秘、冷漠出尘的长生帝君，是将他养大的恩师，要说在他心里的定位那就和他素未蒙面的亲爹差不多。
也因此之前虞尘故意说前世是他爹，还在幻境里给他看了小时候的他和师父撒娇求饶叫爹的记忆，震惊归震惊，但修离也没有多生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让师父转世占占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幻境中接二连三地见了师父本体、疑似马甲和转世新身份以及知道了虞尘转世傀儡分-身的身份，虽然师父在他心里高大神秘的形象隐隐崩塌，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种感情变质！
修离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他也不是什么保守的人，师徒恋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太突然了，他没一点心理准备，完全被炸懵了。
他想起他师父那张没有世俗欲-望的性冷淡脸，想要幻想一下他柔情蜜意的样子——不行！完全无法想象！
渊尘见他这反应心中一时复杂起来，他亦跟着起身，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修离不停地转来转去，仿佛在忧心他脚下的云不堪重负被踩散了。
良久，他眉头微蹙一瞬，显出几分被水淋湿般的惝恍迷离来，但很快沉静如常，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此事便让你这般难以接受吗？”
他声音低低的，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提出疑问。
修离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换，但听到了他的话亦停下脚步，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吐魂般喃喃道：“也……也不是难以接受，就是那种、那种感觉你懂吗？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和身份定位有关、和他的形象也有关，这比偶像塌房有冲击力多了，怎么说呢，就是、就是他在我心里是崇高而超凡脱俗的那种，与情爱欲-望这种低级趣味毫不相干，我完全无法想象他会爱上什么人，何况这个人还是我！更无法想象我和师父有什么，要是和师父谈恋爱，我、我宁愿选择人外……”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修离立马闭上嘴巴。
“偶像塌房是指崇拜之人的形象如房屋崩塌般倾倒陷落吗？人外又是何意？”
修离沉默了一下，干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人外的话……你可以理解成和触手怪打架。”
“你不喜触手怪但更加厌恶你师父对你的感情，所以宁愿……也是，身为师长却对徒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认为其道貌岸然也是理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大哥，你不要瞎说！”
修离实在听不下去了，越说越离谱，这苦情剧一样的台词，这自怨自艾的语气，你魔皇陛下是这种人设吗？怎么还演上了！
见他这又急又恼否认的样子，渊尘忍不住绽出一笑，如云开雾散，似霞映春江，看上去和虞尘愈发相像了些。
他温声道：“嗯，是我误会仙君了，那人外和你师父之间可是有何特殊联系？”
自然没什么关系，那不是……类比一下么，当时给他震惊的，都忘了自己现在本体也不是人，而他师父本体也是不知名生物，搞人外那也是没那个条件的。
“没…没什么联系，就是触手怪里有些、比如八爪鱼还挺好吃的哈哈，我是说……师父样貌那是顶顶好看，但若要同他谈情说爱，那也是像和触手怪打情骂俏一样地令人无法想象的场面，不过我之是随口一说，不恰当的类比，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修离眼神死，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努力地在编了。
“这样啊。”渊尘作恍然大悟状，仿佛信了他的鬼话。
怎么说呢，这下修离是真的平静下来了。
渊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凡间有句俗话叫人死如灯灭，他从前未曾让你知晓他的心意，如今既已应劫羽化，你便当作从未听到过，不必有太大负担。”
原来还是暗恋，这……何德何能啊，修离感觉自己要折寿了。
不知是不是乌鸦嘴，他感觉自己手脚有些发软，热气涌上灵台，但不管怎么说，既已知道了便要作出个态度，无论如何，总不能轻慢了师父心意。
他强撑着几分清明敛手行了一礼，认真道：“师父厚爱，徒儿心中十分感激，请恕徒儿无以为报，惟有日后勤加祭拜，以谢师父养育恩情。”
渊尘一时怔然，他竟有些分不清他所言是在感念谢绝长生帝君相颐无言深沉的心意，还是在回绝他隐匿其中如梦似醉的丝丝情念。
他不知道转世后他们还算不算同一人，但也许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一向处事泰然的魔皇陛下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好像没那个资格去回应、安慰他。
怔然间，又听见修离声音飘忽含糊道：“其实这些话，是不是应该去师父灵位前说更合适？可你是他的转世，是他的魂魄重塑，但转世后……还是那个人吗？或者该和虞尘……你们怎么这么多马甲？好乱…我不知道，我连师父都忘记了，不了解他，也不甚了解你……我…我……”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人也慢慢向下滑去，渊尘忙过去扶住他，避免他摔下云头。
他心念一动间，周身茫茫云海又变成了暖风宝帐的寝殿。
修离虽然整个人朦朦胧胧，却没有失去意识，他甚至觉得自己头脑还挺清醒的，忽然换了一处环境，他懵懂环顾认出这是他在冥界睡的那处宫殿，“我回……回来啦？”
渊尘给他施轻身术将他飘到床上的动作一顿，手臂一捞直接将他抱了起来，怀中人下意识搂上他的脖子迷迷瞪瞪地望着他，一副乖巧依赖的模样。
他将修离轻轻放在床中央，脑海中闪现出一些三流艳-情话本中酒后拉扯推拒不清不楚的桥段，心头微热，蓦然又想到修离说他趁机灌醉图谋不轨……事到如今，不管论迹还是论心，他已非一时心虚，而是彻底无从辩驳了。
只是，该离开了。
“别怕，只是催发了酒中天材地宝之效力，对你有益无害，小睡一会儿便好。”
床上之人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渊尘定了定神，转身不去看床上之人，正欲消失却觉袖子受到一阵拉力，他的脚步一下子定在原地不能挪动了。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他的脊背有些僵直了，才听见身后带着鼻音的含糊话语：“你、下次怎么才能见到你？”
“你想见我？下一次？”
“废话，”修离自觉脑子清晰得很，这人一看就知道很多，自然要问清楚了，他舌头有些麻，不甚利索道：“不见面…也要留个联系……”
话说一半，渊尘便觉袖子上的力道滑落下去，说话之人竟是直接睡着了。
他俯身将那只手放了回去，掖好被角，定定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发呆还是作甚么。良久，方低低一叹，“只要你想见我，我怎会不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一十八 宁愿选人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