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司契

3、乌云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陆离才刚刚坐上公交车没多久，他寻思着这种突然下起来的雨应该不会下很久，但是直到公交车拐进桑园路口，这雨都还没停，反而越来越大。
　　陆离心烦，他不喜欢雨天，尤其是这种大雨天，阴沉沉的，加上今天他就要正式面对新学校的陌生环境，这种大雨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陆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公交车到站停车，因为车上学生很多，下车还得人挤人，所以陆离并没有急着下去，而是撑着下巴，往窗外随便看了看。
　　雨很大，从窗户看向外面地视线很模糊，但是凭借着陆离那双五点二视力的眼睛，他还是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窗户前，朝他这边看了会儿，陆离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他看到人下的差不多后，就下了车。
　　他淋着雨跑进了一家服装店，然后就抻着脖子望那个人的方向看，但是雨太大了，他根本看不清楚他那个人的脸。
　　这种迫切想要知道对方是谁的心情让陆离烦躁的心情更加浓郁，他顾不得这倾盆大雨，直接朝着那家店跑了过去。
　　门没关，陆离淋着大雨跑了进去后，就直接看向了那个人，那双梦里频繁出现的下垂眼如今就在与自己对视，那一瞬间，陆离感觉到自己心跳变得猛烈起来，太阳穴不再猛烈跳动，焦躁的心情渐渐平稳了许多。
　　少年的出现像是一阵风，吹散了他所有的烦躁与不安。
　　陆离看着少年，他记着这张脸，虽然褪去了稚气，但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同血液一般炙热的记忆，这少年的眉眼是骨肉都不曾忘记的模样。
　　但是陆离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双眼睛带来的疏离感太过浓烈，与记忆里那双不一样。
　　陆离强忍着直接问好的情绪，就如同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一样，说了一句话打破了两个人僵硬的局面。
　　他一步一步的，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结果也是他想要地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陆离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他撕下一根阿尔卑斯，拆开包装袋，塞进了嘴里：“猜到了，长得那么像，不是才怪。”
　　慕深没说话，陆离盯着他，缓缓的又开口：“看你这反映，貌似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嗯。”
　　听到慕深朴实地回答，陆离感到有些失落，慕深也很快就发现了陆离的失落，陆离的头发已经快干了，他的头发很卷，还有点长，加上他一脸惆怅的表情，慕深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只一不开心就会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陆离也不说话了，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沉默了几秒后，他又突然开口，嘴角带着一抹他看不懂的笑容：“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我觉得不记得也挺好的。”
　　他的尾音微微扬起，语气里的喜悦让慕深感觉到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短短几秒又恢复好心情的？
　　“那你现在记住了么？这次一定要好好记住。”
　　窗外的雨停了下来，雨水顺着屋檐流淌掉落至地面，砸出一颗颗小水花，最后晕成一圈圈涟漪，可是慕深心里的水面却不似如此，依旧无风无浪，平静如往常，但他也从未想过，眼前的少年，会成为他心里一道澄澈的河流，奔流不息，永不停流。
　　他掀了掀眼皮，最后还是淡淡地回应了陆离。
　　“嗯。”
　　……
　　雨停了没多久后，小嬴就来店里了。
　　小嬴是杨述雇来看店的，本名赢萧，一个初中生，南城这两年查雇佣童工的问题查的严，所以赢萧对外都称是他们家亲戚的小孩儿了。
　　虽然他和杨述都没有亲戚了。
　　赢萧和慕深都是不爱说话的主，两个人见面简单打了声招呼后，慕深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陆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慕深没想着要叫他，都快走到门口了，赢萧开口问他：“不叫？”
　　慕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睡着的陆离，他的眼眸平静的如一潭幽静的水，缓缓开口，语气淡漠：“不熟。”
　　说完便离开了一棵杨树。
　　一棵杨树离南钢中学并不远，只有五分钟不到的路程，这条路慕深反反复复地走，他甚至还无聊地数过走到校门口要走多少步——每次都在四百六十步左右。
　　慕深刷了学生卡进人学校，南钢中学主干道玉兰大道在大雨地冲刷后显得焕然一新，道路尽头的望春玉兰盛开，两旁的悬铃木枝繁叶茂，春意盎然。
　　刚刚下过大雨，这会儿校园里的学生不多，路上的积水有些深，水洼里装着乌云满布的天空，倒映着少年经过时的模样，慕深走进教学楼里，高二的教室在三四楼，他们理科班的教室都在三楼。
　　慕深刚爬到二楼，肩膀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慕深回头，是孟准淮。
　　孟准淮是文科十二班的，和慕深不在一个班，两个人是初中同学，一起考进的南钢。
　　“叫你来着……”孟准淮扫了一眼慕深的右耳，“快，帮我拿点，路上有水都没地儿放下来休息会儿。”
　　孟准淮怀里抱着一大摞书，慕深给他拿走了一部分。
　　“哎，我听说你们班要来个新同学。”
　　“嗯。”慕深对新同学不感兴趣，高二分班到现在，他连自己班的同学都还没认清楚呢。
　　孟准淮听着慕深没有感情的回答，知道慕深对新同学不感兴趣，就换了个话题：“你昨天回城西了？群群说在车站看到你了。”
　　孟准淮口中的群群是他女神，是慕深隔壁班的班长。
　　“回了。”
　　“心情还成吧？”
　　“嗯。”
　　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三楼的楼梯口，慕深把书放回孟准淮怀里的那摞书上。
　　“是美女的话记得给我说一声昂。”孟准淮上楼前对着慕深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慕深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回答了。
　　慕深进班的时候，班里才来了不到一半的人，班里这会儿倒是挺安静的，只有几个人聊天，剩下的都在奋笔疾书——补作业。
　　“快快——数学大本！”
　　“服了，我记着作业发下来的时候看着不多啊。”
　　“救命。”
　　慕深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着窗户，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前桌郭励看到他来，回过头来问他：“深哥，除了语文哪个写了？”
　　慕深把书包塞进桌洞里，他扫了一眼郭励，看到对方满是求救的眼神后，从桌子上的书堆里拿了一小摞书递给郭励，平淡地吐出三个字：“自己找。”
　　“卧槽，救命恩人，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好。”郭励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犹豫，立马就接过了慕深的作业，他找出除了语文之外的其他作业，然后自觉地放回了慕深的书堆上，“以身相许得了。”
　　慕深没理他，郭励也不在意，回过头去继续用笔创造奇迹。
　　慕深从书包里拿出那副新的MP3，刚戴上耳机打算睡会儿觉，就看到郭励回过头来给他指了指门口，他摘下耳机看了过去，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站在门口，朝他摆了摆手。
　　慕深把MP3的耳机收进校服外套里，朝着她走了过去。
　　“怎么了？”
　　“那个……你们班……老高找你……”女生低着头说话，声音有些小，慕深没太听清楚，但是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老高”两个字，老高是他们班班主任，看来是有事情找他。
　　“谢谢。”慕深道了谢，朝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班主任的办公室就在他们这层楼尽头，离他们班不远，慕深走到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的时候看见老高正在穿袜子。
　　“来了？”老高把鞋穿好，“别离那么远嘛，我又没有脚臭。”
　　“……”
　　慕深走到老高办公桌旁，老高从旁边的书立中拿出了一张A4纸，是慕深走读的申请表，表上印着南钢教务处的红章。
　　“假期没休息好啊，黑眼圈都有了。”
　　“还行。”
　　“嗯，你的申请下来了，不过你不上晚自习的申请不予以批准，既然住的那么近了，晚自习也没什么必要回去。”老高喝了口茶，他看到慕深的眉头微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他以为慕深会有什么话要说，结果慕深依旧一言不发，“不过今天晚上你可以先回去，明天开始晚自习还是得上。”
　　“嗯。”
　　“还有就是你月考的事情，你这次月考是班里倒数你知道么？听老师们说，你语文和英语的答题卡几乎都是空白的，数学和物理的大题也没做。”
　　慕深没有说话，老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说：“你自己有你自己的想法，只是作为班主任，我希望你能重视每一次考试。”
　　“嗯。”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了，你回去吧，注意休息。”
　　老高摆摆手，慕深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他扫了眼申请表，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他就申请了，老高一开始并不是很同意，但是考虑到慕深本身的特殊情况，还是松了口，但是年级主任那边似乎一直不太乐意。
　　年级岳主任认为，他们现在处于高二下学期，是马上就要进入高三的学生，应该好好住校学习，所以这件事一直拖到现在才解决。
　　慕深看了眼窗外的天，此时依旧乌云密布，应该还要下雨，他看着远方的高楼，看的有些出神，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过神去寻找声音的源头时，周围又只有走动的学生，他们没有停留，慕深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