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钱流入》奶白釉

39、霸凌

　　结束本季度的会议，已是下午三点。外面阳光正好，简阅向几个本地的员工安排完工作，抬头便看到段焉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段焉穿着白衬衣，打了个精致的卡其色领带，眉眼间是轻松的笑意：“表哥，今天要提前下班啰。”

　　“你又要干嘛？我可没空成天陪你瞎胡闹。”简阅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眼镜取下，放到桌上。

　　“陪我玩怎么算瞎胡闹？”段焉啧啧了一声，又笑着对简阅道：“表哥，你戴眼镜还挺好看的，别取下来了。”

　　简阅以前眼睛很好，两只眼睛的视力都在5.0以上，三年来由于高强度的学习和工作，视力下滑得很快，不得不配了眼镜。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段焉觉得他表哥是那种带眼镜会更好看的人，他本身是阳光硬气的类型，眼镜会给他多添上几分稳重和精致。

　　“戴上不舒服，看东西的时候才戴。”简阅想起第一次见到段焉的时候，段焉刚满十八，又听说是拉大提琴的，他理所当然就觉得段焉和他一样没上大学。过来了才知道，人家段焉十四岁就考上了澳洲的大学，边上学边练琴，就这还拿奖拿到手软。

　　音乐方面他没什么追求，但他连基础理论知识都不具备，更别提处理公司事务了。他要短时间内赶上段焉，就得比他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三年很充实，也很难，但好歹都熬过来了。

　　“说，又要我陪你干嘛？”简阅懒得和他周旋，开门见山。

　　段焉摊手：“今天还真不是我要你陪。是舅舅下午有事会迟一点，怕赶不上小天放学，让你帮忙接一下。”

　　“为什么不让你接？”

　　“我当然愿意啊，舅舅的原话是：‘你要是能保证不给他买零食，不带他到处闲晃到九十点才回家，那你就去接’。我保证不了，只好来找表哥你了。”

　　简阅多多少少知道段焉有多纵容小孩，小天根本都不怕段焉，完全没法管。他个子高大，对小孩有天然的震慑，平常又一直在公司忙，不容易见到，小天对他还是有点尊敬在的。

　　“行吧，那就快点过去，他们是三点半放学？”简阅去拿车钥匙。

　　“嗯嗯！表哥万岁！”

　　这边不像国内，小学下午放学放得极早，简阅第一次接小天的时候甚至惊讶了一下。公司离学校很近，开个十几分钟就到了，这也是段焉为什么会来求助简阅的原因之一。

　　简阅将车放在停车的区域，和段焉一起靠在车边，等着学生们放学出来。没几分钟，就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出来了，迟迟没有看到鄢子天小同学。

　　“他怎么还不出来？”简阅望了眼段焉，段焉也疑惑地回望他：“不知道啊。”

　　按理说，鄢子天同学上学，一定会拖到最后一秒才勉强赶到，放学是全校最积极。平常早就大叫着跑过来，蹦到他们的怀里了。不说第一个出来，至少不会大家都出来了他还留在里面。

　　“去看看吧。”简阅迈步往学校里面走，段焉跟在身后。

　　正好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大哭，简阅听不出来是谁，段焉向来的笑脸却马上变成严肃的表情：“是小天的声音。”

　　扭过头，便看到鄢子天站在路边，小小的身子抱着小号抽抽嗒嗒，整个脸哭得皱成一团。

　　身旁三个小男孩颐指气使，也都拿着乐器。为首的男孩头发高高梳起，像个小大人，对鄢子天冷笑，用英文道：“你是男生吗？怎么比女生还喜欢哭。”

　　另外两个男生大笑着附和：“Oliver不是男生哈哈哈哈！”

　　“我是！呜呜呜我是！”鄢子天抹了把眼泪，哼哧哼哧。

　　“小天。”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让四个小孩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阅阅表哥！焉焉表哥！呜呜呜呜呜呜！”鄢子天一看到两个熟悉的人，马上推开那几个小男生跑了过去，小书包一摇一摇的，看着可怜极了。

　　“没事没事，不哭了。”段焉摸摸鄢子天的脑袋，把他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简阅已经朝着那三个小孩走过去了。

　　“哎表哥——”段焉略微慌了慌，简阅总不至于对几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小孩做什么吧。

　　简阅阴着脸走过去，男孩们都低着头不敢动，只有中间那个昂着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简阅半蹲下去，和男孩平视。

　　男生无端抖了抖，梗着脖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爸爸叫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简阅淡淡地把视线扫到身旁两个男生身上，其中一个马上小声道：“他叫Thomas。”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简阅拍怕那个男孩的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给小天准备的糖果，递给男孩。

　　“Thomas，你为什么欺负Oliver？”简阅并不凶巴巴，只是在询问事实。

　　Thomas理直气壮：“我没有欺负他，我只是在教他，轻易掉眼泪的都不是男人。”

　　“你是怎样教他的？”简阅盯着他。

　　Thomas咬唇不答话，身旁的男生含着简阅给的糖果道：“他让我们把Oliver的小号藏起来，让他排练之前找了一节课。”

　　“除了爱哭，他还很爱看动画片，每天嘴里都是超人怪兽什么的，幼稚死了！”Thomas厌恶道。

　　“这是Oliver的性格，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Oliver没有伤害过你们，你们也应该试着欣赏他。”简阅耐下性子道。

　　“叔叔说得对！”男孩吮吸着糖果，发出刺溜的口水声。

　　Thomas不服气地别过头，越过简阅宽阔的肩膀看了一眼，看到有个人正往这边走，大喊一声：“爹地——有个大人欺负我——”

　　“Thomas！”男人快步上前护住儿子，把简阅愤怒地拉起来，正准备给这个欺负自己儿子的男人一点颜色瞧瞧，看到简阅脸的一瞬间面色变得煞白。

　　“简，简先生？”

　　简阅瞟他一眼，认出他是之前有求于他的一个小企业的老板。

　　这个学校华裔学生很多，遇上一两个相熟的家长，不是什么稀奇事。

　　“文先生，又见面了。”简阅从容地理了理自己被拉皱的衣服道。

　　“抱歉，简先生，我刚刚没看清人，我以为是有人欺负我儿子。”文先生讪讪地笑笑，“简先生这么有涵养的人，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小乐误会了。”他扯扯Thomas的手，“小乐，给简先生道歉。”

　　“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明明是他在教训我！”

　　“小乐！”文先生喝止住了儿子，没想到自己向来骄傲的孩子让自己当着别人的面下不来台。

　　“文先生。”简阅打断了他，淡淡道：“你有个很优秀的儿子，我为你高兴。但疼爱儿子，就要教他正确的价值观和道理，而不是宠溺他、让他走邪路，你说是不是？”

　　文先生大概也知道他儿子在学校是个什么情况，汗颜地应和：“是，是。”

　　“具体是什么事，回去你问一下他就知道了，我要带我表弟们回去了，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是，抱歉简先生，我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登门就不必了，把欠小天的道歉还回来就行。”简阅拍拍他的肩膀，“放宽心，孩子们的事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往来，刚刚我只是尝试着和你家小乐平等对话而已。”他望向文乐，“像真正的男人之间那样。”

　　文先生把文乐领了回去，简阅也过去找段焉和鄢子天。秦殊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小号和书包被段焉拿到了手上。鄢子天站在地上矮矮小小，依旧在抽噎。

　　“怎么还在哭？”简阅长臂一捞，就把小天举了起来，放到自己胳膊上让他坐好。

　　“阅阅哥哥，呜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我把文乐和他爸都骂了一顿，给你解了气，还不满意？”简阅忙不迭用手给他抹眼泪，回头看段焉，“舅舅舅妈都挺乐观坚强的啊，这孩子到底是随谁？”

　　“可能是随你吧。”段焉耸耸肩，“表哥你不也挺爱哭的么？”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简阅横了他一眼。

　　“我说错了吗？你不信问问嫂子？”段焉往秦殊誉身边躲。

　　秦殊誉涨红了脸，下意识看了眼简阅，低声：“我不是你嫂子啊。”

　　简阅没搭话，转过头继续哄小孩：“别哭了别哭了，怎么跟个水帘洞似的？”

　　“水帘洞，嗝，是，是什么？”小天打着哭嗝，懵懵懂懂。

　　“小天要多读读祖国的书啊，你这文化水平连我都不如。”简阅无奈道，抱着他往车边走。

　　“表哥你现在比以前还是强多了。”段焉忍不住吐槽。

　　“文先生曾经当过飞行员，家境很不错，文乐又是学校交响乐团的小团长，学业成绩优异，性格相当要强自负。三年前，文乐的母亲因病去世，文先生又忙于工作很少陪伴，疏于管教才会这样欺负同学吧。”秦殊誉走到简阅身边道。

　　简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从侧面看去，秦殊誉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得很长，五官清淡带着点孤僻的美，不刻意寻求他的注意，他却知道这个人会一直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

　　“怎么了？”秦殊誉感受到简阅的视线，轻轻抬眉望着他。

　　“没什么。”简阅笑笑，“我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

　　“小天同学的家庭情况，我有特意了解过。”秦殊誉不好意思道，这种事，他本来不应该过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对鄢子天道：“虽然目前法律还不够完善，但是《安全学校框架》和《德育教育框架》已经有了对抗欺辱和校园暴力的雏形，你......”

　　“嫂子，你这些法律知识，确定要对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科普吗？”段焉摇头道。

　　“可是，还是有必要让小天知情。”遇到这种问题，秦殊誉总能显出和平常的精明不同的状态来。

　　“可能这就叫法律痴吧。”段焉跑过去勾着简阅的肩膀，笑着在他耳边道。

　　简阅轻笑，搂搂秦殊誉：“还是谢谢你，这么关心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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