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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洛长宁本以为,在南宫弘被推翻的那天,他应该立于朝堂之上,就算没坐在半张龙椅里,至少也要站在下面,仰望着他的皇帝陛下杀伐果决,说不定为绝后患还会将南宫弘斩立决。他相信那时候的谢之凛会自己掌心盖住他的眼睛,以避免让他看到过于血腥可怖的场景。然而事实却是,谢之凛让他完全避开了这天,只隔着水镜俯视朝堂片刻,完全没能亲身领略对方的风采。
      他有心想问句‘为什么’,身后却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与谨公公面容相似却更年轻的小太监迈着莲步接近,然后微微一揖。
      “皇上,已将十一王爷带回殿中。”小太监恭顺道,“太医沈庭已先行检查完毕,十一王爷身强体壮,未有曾受虐待之嫌。”
      “知道了,备轿。”
      “轿夫已在外面候着。”
      谢之凛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这才转过身,对小太监满意地点头。“不错,很有眼色,言公公,朕期待你做得比谨公公好的那天。”
      言公公不卑不亢道:“谢皇上赏识,皇上这边请。”
      洛长宁有些茫然地被谢之凛牵着手带进轿里,皇上身边所有的人几乎都换了个遍,包括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也包括曾经眼熟的轿夫。他姑且在南朝皇宫也跟着住了快一年的时间,虽说无法逐个叫上名字,但无论是冲月暗卫还是往来服侍的宫女均在他眼中混了个脸熟,这次进来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批人,如果不是对谢之凛身上的味道格外熟悉,他甚至有种自己进错了域的感觉。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决定问出口,他不想与谢之凛之间出现太多的隐瞒。“我怎么觉得这剧情走向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还是说我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我还没睡醒?”
      对面谢之凛唇角微勾,伸手捏了把他的脸,对方用的力气有一点大,他咬住口腔里的一块软肉,皱起眉头。
      “今日是相当漫长的一天,无论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我而言。”谢之凛拢了拢鬓角处的碎发,神色疲惫。“今日若是有你在朕身边朕会安心不少,但若是你真的在——”
      你定会对朕失望。谢之凛忍了又忍,强行将后半句话吞进肚子。
      今日的早朝不似往日,谢之凛一夜未眠,连夜将冲月暗卫送进南宫府。年幼的十一弟被奶娘抱着陷入熟睡,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冲月暗卫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杀掉奶娘,用自己人替换了奶娘的位置。冲月暗卫一身血腥气,成年人无知无觉,幼童却被血腥气息冲得哇哇大哭,好在为了避免露馅,十一弟并未得到额外关注,于是南宫弘便如谢之凛所设想的那般,错过了唯一的逃离机会,只身上朝,正入了他为南宫弘备好的鸿门宴。
      早朝前半段与平日相仿,无非是内外国事,谢之凛坐在龙椅上,眼望着台下数以百人手持笏板,明明是这谢家江山的承事者,身处万万人之上,却还是不得不为他一人低头。他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盯着南宫弘微秃的发顶看。这南宫丞相也算是为谢佳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足足几十年,大半辈子都在敛财与勾心斗角中度过,要说南宫弘还真就没亏待过他谢之凛什么,当年老皇帝带着全家南逃,如果不是南宫弘认得他这位九皇子,说不定他也早就死在了丁零人手中,后来更是南宫弘为他造势,并亲自出谋划策,才让他的三哥成为了真正的‘假太子’,将他送上皇位。
      如果不是南宫弘的财力势力越来越大,并像在伽国那般插手皇家事务,不看背地里的黑色手段,就以明面上丞相所做的那些事看,说不定南宫弘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纳入后世史册成为一代忠臣。
      他走神的时间有些长,眼看着谏官与礼部侍郎开始一唱一和有关他的婚事,谢之凛不耐烦地对国师勾勾手指,国师明修立刻接受到他的信号,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位关心皇帝婚事的官员。
      “陛下,臣有本奏。”
      国师像模像样地为他列举了南宫弘的六大罪状:偷换皇子,里通外敌,欺上瞒下,妄议政事,罔顾人伦,结党营私。这其中有南宫弘真正做过的事情,也有一些不过是他强行泼在丞相身上的脏水。禁卫军很快将内殿层层叠叠包裹,为首的那人正是谢之凛初入南朝皇宫时第一个选择追随自己的百夫长,现下已经被他提拔为都尉,手持方天画戟,一身铠甲银光闪闪,伫立在正殿门口。
      出乎谢之凛意料的是,南宫弘竟真的对此未作任何准备,没有反抗,没有不知从哪里闯出来的一队私兵,丞相大人相当冷静地逐条控诉,却在见到他手中半块金镶玉锁时哑口无言。
      “许是你那位年迈的老管家,许是你错信的某位门生,将它交予朕的手上。”谢之凛在自己腰间的配饰中摸索一番,他拨开摇摇晃晃的鲛珠,拆掉了下方式样相仿的金锁。“早在每位皇子出生前,先帝便会为未出世的孩子打造一枚金锁,意在一生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先帝老来再得子,说不得多疼爱几分,便拆了西域进贡的和田玉雕,做了枚金镶玉的金锁。这半块在假太子被抄家时于假太子的配饰匣中发现,而另半块则在你手中十一弟的手上。你自诩瞒天过海,却终究……”
      他笑着摇摇头,又将前些日子从蒋从武心腹手中拿到的密函呈于朝堂之上。
      “然后便是这封里通外敌的信件,落款处写着你家门客的名字按着你的手印,虽说附上了阅后即焚四字,但显然丁零可汗狡诈且不可信任,竟将你通敌的信件保留起来,再被入可汗帐时的朕亲自缴获。”他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说到这里还要感谢兑乾门的那位红蛾君,是她提醒了朕,当年南迁之事绝不简单。”
      南宫弘早在见到金镶玉时神色便开始游移不定,南宫家金库只有两枚钥匙,一枚在他手上,一枚则在他的发妻手中,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有人真能凭空穿越厚重墙壁闯进金库里,更是少有人知道红蛾君与南宫弘之间的联系。最致命的往往不是他提交出的证据,而是南宫弘自己的态度,谢之凛这一举动几乎剥夺了南宫弘对于身边所有人的信任,以至于眼前丞相越发动摇,几乎无法及时想出反驳的话语。
      接下来的证据有实证有伪证,真真假假混在一处,将那六条罪状逐个讲清,文臣武将鸦雀无声,禁卫军闯入大殿,立于南宫弘身旁,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将南宫弘投入天牢。
      谢之凛最后对国师使了个眼色,国师明修不赞同地颦眉,不过还是小声对身旁之人说了句什么。
      “国丈还有何话想说?”他状似好心地问道,“又或者国丈以为谁会有话想说?”
      南宫弘猛地抬起头,鹰隼似的目光在众臣之中反复巡视揣摩,国师的弟子很快入内求见,将礼册呈于堂前,又由言公公递交到谢之凛手上。
      “虽然不知是否有关,不过朕可以好心为国丈念念记录近日文臣武将的御赐礼单。就从六部官员开始吧,从户部尚书起。”他清了清嗓子,在小太监问询的眼神中摆摆手,亲自将礼册上御赐礼单的部分念了个遍。说是御赐,其实不过是南宫弘私下里给其他官员送的礼,被谢之凛收缴后又以御赐的名义让诸多官员再次收下。从双蝠玉簪起,南宫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他却偏要就着茶水把礼单全部念完。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谏官与国师一样亦是三朝老臣,如今已是白发白须,听完最后一句后顿足捶胸,指着南宫弘劈头盖脸地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也!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若不是当今圣上明察秋毫,举国上下还不知要被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欺瞒多久!”
      嚯,这下又成了明察秋毫,然而刚刚你还在朕的婚事上批判朕罔顾礼法。谢之凛只觉得想笑,不过还是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谏官越骂越上头,从椅子里站起来骂得面红耳赤,最后甚至激动得背过了气。守在殿外的太医沈庭立刻入殿就地施诊,这才将一场闹剧划上句号。
      “罢了,可有人要为丞相求情?”谢之凛略微提高音量,站在龙椅前扫视众人。“没有?来人,将丞相等人压下去,秋后问斩。”
      庙堂之上风云落定,接下来便是易容好的冲月暗卫走到台面上的时间,在谢之凛与洛长宁坐轿赶往幼年十一王爷身边的同时,南宫府也被彻底抄了家,谢之凛知道对方府上有不少值得一用的门客,不过为绝后患,他并未将任何一人纳入麾下,而是让冲月暗卫屠了满门。
      轿辇摇摇晃晃,谢之凛安静地望着对面一双鹿眼的洛长宁,只希望他的奶团子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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