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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寒冷的黎明 ...


  •   哈利浑浑噩噩地做了一个梦。

      ——月光倾洒,德拉科空空地望着院内的枯叶飘下,落在白孔雀合着的眼睛上。

      “Malfoy……"

      ——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映满银辉的浅眸静默地闪烁着。他将魔杖的尖端贴近自己的胸口,掌心握住山楂木的断裂处,攥紧了抚在孔雀羽毛上的另一只手。

      "No......Draco,don't……"

      ——回忆里黑发男孩的模样被血色的天空淹没。牡鹿的辉芒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Pleasedon't,Draco……PLEASE!"

      ——"……AvadaKedavra."

      青光炸裂闪过,科普斯全身撕痛着从梦中惊醒,汗水已然淋湿了他的后背。他睁开眼睛喘着气,慌乱地伸手往台灯的方向胡乱一抓,重心不稳从床上整个翻下,砸到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戴利夫妇半夜被这声响动震醒,套上睡袍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走廊的灯光斜进屋里,只见科普斯整个人蜷在床边,埋着头看不见脸,肩膀和后背不停地颤抖。

      “亚瑟?”塞缪尔蹲下,小心翼翼地拍拍科普斯的背。后者哽咽的絮语被抽泣声所淹没。这一刻,被不知名悲伤淹没的科普斯先生哪像处事稳重的律师。若不是戴利夫妇熟悉了他这么几日,他们该以为这蜷着的是个十多岁的男孩。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夫妇俩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明白这年轻人是在说什么事情。昨天傍晚从火场回来以后,他们这位朋友就像是中了什么咒似的,魂不守舍。米德曼先生前来道谢,带来露西给的几颗糖果后,科普斯更是滴水不进,外衣都没穿就往老宅跑。

      反应了一阵,塞缪尔急急驱车追上他,没头没脑地带科普斯回到那座庄园,隔着车窗上的雨滴看着他匆匆在宅内宅外找寻着什么。夜半响了雷,方才载着面色苍白的律师先生回到自己家。

      科普斯试图收起自己的情绪,然而从昨晚撑到现在,防不胜防地失控哭出来,痛苦便如洪水泛滥一般,任再坚实的堤坝都抵挡不住。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在衣袖上使劲擦擦脸,抬起头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没事……塞缪尔,戴利夫人……我……我自己静一会儿,打扰你们了……”

      半跪在一旁的塞缪尔不安地看着那双发红的眼,踌躇不定。伊丽莎白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袖子,柔和的目光无声地与丈夫交流着。片刻后,塞缪尔站起身,牵着妻子的手离开,静悄悄关上了门。

      门缝外的走廊灯光亮了一会儿,又熄灭了。科普斯盯着那暖黄色的细线消失,眼睛睁得酸痛。然后,他再次把头低垂到膝盖上,用力收紧着自己的双臂,上下肢的骨头硌着生疼也无所谓,闭着眼睛抱紧了黑暗。

      他好像想了好多,好像又什么都没想。

      回忆顺着窗帘上的光影流淌,科普斯蜷坐在地板上,全身的汗水在被夜晚的寒冷触碰的瞬间变得冰凉,使得他头脑异常清醒。但他此时一点也不想清醒。他宁愿自己是糊涂的,宁愿什么都不记得。

      昨夜森林的风很大,他跌跌撞撞闯进那扇门,听见身后的树篱沙沙作响,而后是淅淅沥沥的雨。颤抖的双手点不着蜡烛,鞋底的尘土踩脏了门厅的地毯和光滑的阶梯。半个世界,空空荡荡。

      这一定又是六年级的捉迷藏。

      科普斯睁开模糊的眼,借着半遮半掩的月光,伸手往床柜上捞去。那只纸鹤安静地躺在手心里,捧着它的手微微一抖,翅膀便像是在扇动。

      现在飘落他眼底的,是那年霍格沃茨的第一片秋叶。城堡的走廊里稀稀疏疏走过十来个学生,罗恩和赫敏看着他手里的纸片,问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哈利随意地回答“画了张画”,又随意地在手里将它揉成一个团,却没有随意地丢下。

      三个人走过八根石柱,又走向礼堂。转了第三个弯后,哈利终于受不住身边两个好朋友质疑的眼神,把纸团扔给飘来飘去找东西玩的皮皮鬼。

      它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个人手里去?

      科普斯手肘撑着床边,躺回到床上去,盖起被子。废物筐里的玫瑰花瓣幽幽散着清香,他想再睡过去,但怎么也睡不着。他也怕会睡过去……

      黑暗时光的前奏响起,他在楼梯转角处瞥见德拉科徘徊的侧影,在三把扫帚撞见他躲躲闪闪的神情,在盥洗室的水汽氤氲中听见他的抽泣。一个神锋无影过后,那个骄傲的少年倒在地上,绝望与悲伤再无法掩盖。哈利手足无措地望着浑身是血的“敌人”,进退不是。

      为什么会是敌人?

      他回想起对角巷长袍店里,站在脚蹬上和自己主动打招呼的小男孩,身上披着同样的霍格沃茨长袍。德拉科·马尔福,是他在那个疯狂的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而与他拥有不一样的曾经,是哈利筑构过最疯狂的梦境。

      他从来不敢期望,却也不是没有想象过。甚至说,在有求必应室的火海中抓住德拉科的手,他便已经选择了原谅。而如今,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一辈子”和夜幕衬托的护神光辉交织在一起,两人各自心中暗藏的念想终于在无人知晓的时空中触碰、相连。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掌心的纸鹤被泪水浸透,科普斯握着它侧枕在床头,低声骂道:“还是老样子,闯了祸就逃跑……混蛋马尔福,混蛋!”

      窗外的天已然蒙蒙亮,缕缕白云如丝淡薄。男人用手撑着床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进卫浴。

      镜前,他望着自己泛红的眼睛——狼狈,真狼狈。那天,他窥见德拉科这般狼狈的神情,也是在镜前。而皎月照亮时的少年明明临近死亡,却仍是笑着的……

      他低眼看向洗手台上的剃须刀,刀面反射着愈来愈亮的晨曦。平滑的镜面浮起一圈薄雾,雾中狼狈的人神色恍惚。

      他想起很多事。

      一年级,邓布利多宣布学院杯得主,有人越过礼堂喧闹欢笑的人群,望向格兰芬多长桌。

      二年级,魁地奇赛场上,穿戴绿披风的找球手在激烈角逐中也不忘嘲讽对方。那天山谷中若隐若现虹色的光晕。

      科普斯拿起刀片贴近自己的喉咙。

      三年级,仗着教授偏袒的斯莱特林在神奇动物课上大胆地开小差,一只纸鹤轻巧地栖落在人手心,抬眼正撞入始作俑者明亮的双眸。

      四年级,绿树掩映中的少年嘴角微弯,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懒懒地洒遍浅金的头发……

      锋利的刀尖顶着脖颈处,苍白的皮肤被割开一厘米的口子,细小的血珠从中缓缓渗出,都远不及从内而外绞裹着的钻心剜骨。

      “我才不怕呢,波特。”男孩稚嫩的童声在脑海中回荡。是啊,你真是一点也不怕。

      前世的一个个画面尖锐地刺痛,那只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天空亮了起来,又亮了起来。渴望、愧疚和思念交错之际,他突然不着边际地记起塞缪尔的那句“你这是在追寻一个虚影。”

      剃须刀哐铛落地。

      男人按住流血的伤口,拧开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淹没着最后一次的放声哭泣。

      楼下的客厅里,戴利夫妇小声交谈着什么,蜘蛛兴致勃勃地拨弄着橙红色的皮球。温暖的屋子被日光照得逐渐明亮,楼梯间传来踌躇的脚步声。夫妇俩偏头见到科普斯,后者神情憔悴但衣着整洁,泪痕已被洗净,只是眼睛还微肿着。塞缪尔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迎了上去,“亚瑟,你还好吗?”

      科普斯的脸上几乎不见方才的脆弱。他像往常一样简单地点点头,带着鼻音说:“抱歉,塞缪尔,戴利夫人,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必为此道歉,亚瑟,”塞缪尔递上一杯热茶,意识到他的朋友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又让妻子端来茶几上的饼干,“我们很希望能够给你更多的帮助,如果你愿意。”

      科普斯望着两个屋主人担心的样子,没做声地接下了茶和点心。简单吃过几口后,他再次谢过朋友的关怀,披上外衣,“我需要出去一趟。”

      塞缪尔:“马尔福老宅?”

      “不是现在,塞缪尔。如果可以,我想先去一趟吉弗德旅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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