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短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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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午去社区做义工，顺便做问卷调查。
我问梅生：“你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她是个谨慎的人。
一旁的子修插嘴：“嘿，你问这老婶婶这种问题做什么？她一定会说是她孙子吧。不过我想最重要的是有个爱的人，不是吗？”他虽然也不年轻了，但还是整天充满激情。
“……我觉得是我孙子。”犹豫了很久的梅生选择道。
我耸了耸肩，一边点头一边在纸上写下“孙子”和“爱人”。
“你呢？习容？”
我苦笑，随口说：“你知道……医院吧。”
“真像个敬业的医生。”梅生说。
“我很抱歉我只是个作家。”我答。
做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座城市的冬天来势凶猛，直接从衬衫替换成棉衣，天空也是黑得出奇地早，不到下午六点就得点亮街道两侧的路灯，行人也很少。
我找了家小餐馆胡乱吃了一顿就开车到医院，里面的护士看见我熟稔地打着招呼：
“习先生又来了？”
我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就直冲508病房。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白驹半躺在病床上，身前驾着一个小餐桌，上面摆着些汤水。
他抬头看见我，笑着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把手上提的塑料袋递给他，说：“给你送书的。”
“书？”
“打开看看。”
他拿出来，看见是一本大画集，愣了一下，咕哝：“你怎么记得我喜欢这个画家？”
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说：“逛书店时偶然看到，想着说不定你会喜欢，就买过来了。”
他闻言正儿八经地翻阅着，嘴唇紧抿。几分钟过后，我才提醒他：“你菜都快凉了。”
他转过头盯着我，说：“我现在倒不觉得这些画好看了。感觉都变了味。”
我点了点头：“人总是要变的。”
他饶有兴趣地反问：“那你变了多少？”
我眯眼想了下，说：“我现在很讨厌吃螃蟹，甚至有时候会过敏。”
他笑道：“真的吗？我还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螃蟹，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
“谁想得到会变成这样呢？”我忍不住也想笑。
白驹因为三年前的车祸留下了很多后遗症，时不时会发作，至今住院。
还记得一开始他连我是谁都记不起来，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砸东西。我和他的家人都拿他没办法，只得小心翼翼地和他接触。他是我伴侣，我们是同性恋。这种简单的关系他想了整整一年才想起来，但到现在有时还是会问：“我为什么会是同性恋？”
我说：“你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个女儿，不过经营得很失败。后来离婚，再碰上我。”
他听了直点头，说：“我记得。”
“然后就这样了。”
他有些似懂非懂地“啊”了一声，然后陷入沉思。
那时我望着他的侧脸，有点不知所措。
那天晚上白驹很早就有了睡意，我关上房门，找到他的看护医生询问病情，结果却还是一成不变的四个字：“有待观察。”
我对这四个字还是生有感触的。
隔天我一大早就提了袋苹果过去，碰巧他的女儿过来看望他。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却意外地乖巧懂事，见了我微笑着点头，又与他寒暄两句，就离开了。
白驹望着她的背影，说：“真没想到她都这么大了。”
我笑说：“这就是做父亲的烦恼吗？”
他说：“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们两个都老了。”我说。
“你比我小。”他说。
我答：“两岁而已。”
用过午饭后，他父母也来看他。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礼貌地跟我打了招呼。这是他们上流人士生来的矜持，故作平静，说不定恨得我牙痒痒。
白驹在他们走后说：“我们在一起他们似乎感到不开心。”
我说：“那是当然。只可惜你记不清，当时你跟他们吵得天翻地覆，甚至要断离关系。我整天劝你，你不听，还囔囔着什么我没有勇气不够坚定，幼稚。”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解释道：“人人都有幼稚的时候。难免。”
下午我带他去医院里的花园里逛了逛，他很喜欢茉莉，还摘了一把放在床头。
我要离开时，他又问我：“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说：“我几乎每天都来了。”
他说：“我知道……好吧，你快走，别饿肚子了。”
开车到家时，发现梅生和子修以及一干朋友围在我家门口，还摆着个巨大的蛋糕。我从车上下来就被他们喷了一身的彩带，几个年轻的大喊：
“祝我们的习作家三十五岁生日快乐！”
我还来不及谢过，他们就开始切蛋糕。
胡闹到八九点钟才终于尽兴。我好不容易收拾完残局，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望着又高又黑的天花板，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道想些什么。爬起来打开灯打算写作，却又不知怎么下笔。干脆呆坐着等天亮。
因为一些琐碎的原因，再去白驹那时已经是七天后了。他对我这几天的缺到显然有点闷闷不乐，但毕竟是大男人，只带我来到一个大画室，叫我闭眼。
我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但依旧照做。直到他说“可以了”，我才缓缓睁开。
看见的是一幅画，上面隐约见得有个人脸，白驹站在画架旁，说：“本来打算做生日礼物的，但你这几天一直没来。”
我一时无言，顿时不知所措。我问他：“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点点头。
“你记得我生日？”
“具体的记不得了，又不知道问谁。但有种就在这几天的感觉。”他挠了挠头。
我走过去拥抱他。
他瘦了很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短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