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犹怜草木

56、一场地震

　　没有一种灾难是全然无益的，同样，没有一种喜庆是全然无害的。灾难最大的益处在于其对人类的教育意义，特别是自然灾难。它，将狂妄熄灭、将利益消磨、将私欲淡化、将恩仇冲和；它，将沾沾自喜、自鸣得意抛却一边，它，向居功自傲、不可一世投去冷眼。

　　我说的是灾难。

　　5月4日的电视台新闻播报了一条“紧急新闻”——5月4日19时左右，西部某地发生大地震，地震里氏七级以上，各地均有震感。

　　位于雪山区的我，以及在T市的老马，其时运和命运，都因为这场毫无征兆的地震而发生了改变。

　　先说我这一边。

　　我有七八成把握，我在雪山区遭遇了雪崩，而雪崩就是由地震引起的。

　　为什么说“七八成把握”呢？我已非“我”，我没有去找过我的“遗体”，虽然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有找到遗体，无法证实是否遭遇了雪崩。

　　为什么说“七八成把握”呢？我有佐证以及合理的推测。

　　其一，地震的震中在羌塘无人区的邻省，羌塘无人区受地震影响不可能不严重。并且，羌塘无人区也是地震高发区，不排除附近也发生了地震。

　　其二，地震是雪崩的主要诱因，考虑到当时雪山区厚厚的积雪，发生雪崩的概率极高。

　　其三，当地震发生的时候，一个搜救我的小队刚刚进入雪山区，他们证实，雪山区有大规模的雪崩发生，他们不得不退出雪山区，放弃了搜救行动。

　　根据我有限的记忆，我当时在雪山山脚宿营，实在是愚蠢之举，并且选择了背风坡，雪积累得更厚，更容易发生雪崩。后来我无数次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股巨大的力量覆盖过来、轰隆隆的响声在睡袋外一声接着一声，那可能就是雪崩。然后，一个重物打中了我的脑袋，我很怀疑，那是从雪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只是不知道石头大小，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综上，我在雪山区遭遇了雪崩，被从山顶或者山腰滚落的石头砸死。

　　至今，他们没有找到我的遗体。

　　它，与雪山同眠，并且永久地同眠。

　　再说说老马。

　　地震的震中距离直辖市天津距离超过千公里，但是天津同样有较为明显的震感。

　　地震发生的时候，老马家里卧式吊顶剧烈地左右摇晃，人好像站不住，有头晕的感觉，整个过程持续了有一分钟左右。当然，这都是李茗事后向我描述的。李茗在意识到老马摔倒之后，拨打了急救电话，不料急救电话竟然占线，拨打了三四次才接通。根据李茗的回忆，她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才听到急救车的呼救声，然后有人敲门。在这期间，李茗给老马做了心脏复苏，老马恢复了心跳，但是意识没有恢复。

　　“幸好，我们茶城每年都会进行急救培训，另外，和老马结婚之后，医生建议我参加一次医院的心脏复苏训练班，我也参加了。”李茗后来和我解释说。

　　老马被送到了急症室，经过诊断和检查，身体器官功能正常，但是意识尚未恢复，病因是心源性晕厥或者脑源性晕厥，医生认为患者会在几天内恢复意识，但是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多次询问李茗，希望知道更多关于老马晕厥时候的细节，例如，老马在干什么？说了什么？心情怎样？除过地震，有无突发和反常的事情发生？但是，李茗始终很含糊。我觉得她似乎在回避和隐瞒什么，我不得而知。

　　说完了我和老马，我们还需要说说地震产生的影响，因为，其影响与何伟有关。

　　自然灾害对人类造成的伤亡和伤害，其实是有限的，这是因为，人类应对自然灾害的次数，是非常多的，也形成了非常强大的本能和丰富的经验。但是，人为灾害对人类造成的伤亡与伤害，要比自然灾害更甚，特别是自然灾害叠加的人为灾害，可能会造成数倍于单纯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

　　此次地震就是如此。

　　地震虽然震级较高，波及范围较广，但震中位于西部山区，山区人烟稀少，而地震外围地区强度和烈度大大降低，破坏力也逐渐减弱。然而，此次地震却造成了近4万人的死亡，而多数死亡者，不在地震震中，而在外围，多数死亡者，不是因为地震直接导致死亡的，而是死于聚集踩踏、高空坠物、应对不当等事件。

　　特别是在这个国家首都北京，发生了一起超过50人死亡的踩踏事故。根据后来事故原因调查结果，此次事故的主因是当地震发生之时，高层住户无序通过楼道下楼，存在互相推搡、推挤的情况，导致部分人员倒下，被后面的人踩踏，50多人受到外部重压而死亡，另有50多人不同程度受伤。

　　该事故在互联网上被热议，引起了重视。另外，在此次地震中，社会也意识到城市隐患。例如，城市人口过多，超过两千多万，管理困难；例如，避难场所容纳能力有限，发生地震的时候，广场人满为患；还例如，由于人口太多，应急工具和方案，明显不能与巨量大人口匹配。

　　一项重大战略举措在地震发生之后的半个月内通过——在北京向南，划定千余平方千米的区域，作为新区，将城市部分工厂、学校、医院等基础设施搬迁到新区，减少北京的人口数量，提升首都的安全水平。

　　这一战略举措，与何伟有关。

　　在划定的新区中心地带，有一块地，面积在20亩左右，四周已经被围墙围了起来，只留了一个铁大门。从铁大门向里面望去，里面长满了荒草，全是衰败之景。

　　5月北国的春风，在围墙之内肆虐，半人高的荒草随风摇动着，似乎又很欢快。

　　这块地，就是何伟的“还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