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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終章 山水相逢 ...

  •   入秋后,单刚接到天胜一个电话,说要带老婆儿子来香港旅游几天。单刚老早就邀请过天胜来作客,可天胜老推忙,难得他主动说要来,单刚高兴得等不及霜怀下班,立刻就打去她公司,霜怀听了叹口气,说太赶巧了,云霓也是携夫带儿这几天要来香港,机票酒店都订好了。
      霜怀是担心两人碰面会尴尬,单刚却不以为然,都成年人了,又都拖家带口,见面又能咋样?
      单刚于是没跟天胜提云霓,霜怀却暗中给云霓通气,说赶巧那几天天胜也来香港,孰料云霓竟只淡淡说见下面也好,都十几年未碰面了。
      天胜到港那天,单刚全家出动到机场接机,一见上面,两人很有默契地各自抱起对方儿女,乐呵呵要孩子叫干爸爸。
      单刚女儿四岁,模样是妈妈的再版,性格却似爸爸,十分活泼,先甜甜叫天胜一声干爸爸,再唤天胜儿子哥哥,把天胜哄得哈哈大乐,拍了自家的愣小子一下:“快叫人!”小子却吶吶地叫单刚:“叔叔!”天胜无奈笑:“傻小子。”
      霜怀见他家小子十足一个小天胜,愣得可爱,便把他抱过去逗他说话,心里却想,不知云霓儿子的性子会像谁?
      晚饭后,天胜跟单刚坐阳台喝茶,霜怀端水果过来,向天胜说,香港地小家也窄,比不得家乡,但怎么说也比酒店强,以后啥时想来就来,甭客气。
      本来天胜也知香港的住家地方都小,怕太打扰,想住酒店,单刚不让,觉得不够亲近。
      天胜进了单刚家后,周围看看,虽还是觉得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厅有厨,三间睡房配备两个浴室,屋苑环境新净,家又给霜怀布置得高雅有格调,最惬意还数往阳台上一站,远眺是广阔的海景,俯瞰呢,伸手便可触及庭园的绿树。
      “嫂子,你就甭谦虚了,连六星级酒店都比不得这里舒服。”天胜向霜怀竖起大拇指,“还是嫂子厉害,才几年就张罗出这么个好地方。”
      霜怀笑说:“我可不敢邀功,那是你兄长本事。”进屋前她暗暗向单刚递了个眼色。
      天胜问单刚,这屋子要花不少吧?要供房贷吧?
      单刚说没供房贷,碍着霜怀刚才的那个眼色,他也没心情向天胜吹嘘他这些年的本事,等天胜喝了口茶,他才缓缓说:“云霓也来香港了,跟霜怀约好明天一起烧烤呢。”
      天胜捧茶杯的手一下顿住,愣了会儿神。
      单刚叹气,还真被霜怀不幸言中,这傻小子都这么多年了,云霓始终还是他心中一个梗。
      天胜向海面那处霓虹闪烁的青马大桥望了半晌,嘿嘿笑了声:“来就来呗,其实也没什么。”
      “那,明天一起去烧烤?”单刚小心翼翼问。
      “去,当然去。”

      对于天胜和云霓的这次重逢,单刚和霜怀是既期待又担心,时隔十几年,四人能够再度重聚,高兴是当然的,可也怕那两人见了面不知会作何反应,毕竟都各有家室,不想他们因再度见面而影响了当前的安逸。
      于是两人商定明天由霜怀带云霓一家先到烧烤场,等安顿好了,再由单刚领天胜三口子过去。
      单刚先把天胜一家带去沙滩拍了些照片,估计着霜怀那边都布置好了,才领他们也过去。
      单刚订的烧烤场子是在自家屋苑的会所里面,类似于半幢洋房,室内有客厅、厨房和洗手间,外头的花园有泳池、草坪和烧烤设施。
      进去之前他悄悄捅天胜:“兄弟,准备好了?”
      天胜咧嘴笑:“你担心啥呢?咱又不是当年那个愣头小子。”
      进去后只见霜怀跟云霓夫妇坐厅里聊天,大门外菲佣带着霜怀女儿和云霓儿子在草坪上玩球。
      天胜脚一踏进门,看到云霓后,竟凝步不前,单刚站他身后,暗里推搡了他一下,天胜这才牵过他儿子,向云霓走去。
      云霓早站了起来,向他们走来,只看了一眼天胜,笑打了声招呼:“Hi,好久不见!”之后拉过他儿子说,哎,长得跟你可真像,像倒模子倒出来的,又把她儿子叫进来介绍给天胜夫妇,最后又互相介绍对方的另一半。
      借着这一片寒暄的热闹,两人看起来只似旧日朋友重逢,也许内心正暗潮涌动着,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以往曾经有过的暧昧,霜怀和单刚都松了口气。
      寒暄过后,三个孩子由菲佣又带出去草坪玩耍,外头又晒又热,男人们都体谅老婆,相携到外面的烧烤场烧烤食物,说等食物烤好了再叫她们,女人们乐得留在厅里喝茶闲聊。
      天胜老婆人腼腆,话也少,相形之下,云霓热情健谈,除了招呼她喝茶吃点心,还不断问她话,问要在香港呆多久呢,以前来过香港么……儿子读小学了么……天胜店里生意好吧……
      问得天胜老婆招架不住,答完她的问题,本着礼貌,原也应回问些问题,可云霓生活在澳洲,那是天胜老婆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怕问错话会出糗,于是借词要去看看孩子,就走出去了。
      霜怀在旁冷眼旁观,觉得今天的云霓既熟悉又陌生。
      云霓还是那样,跟谁都是自来熟,不论和谁聊天也都不会冷场,这是霜怀所熟悉的云霓。
      这十几年两人都没断过音信,最近几年因为网络方便,更是几乎天天通讯,可那毕竟隔着电话,对着冷冰冰的屏幕人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这会儿面对面了,言语即便还热乎乎的像从前,霜怀却觉得有层薄薄的陌生感亘在中间,也许因为云霓的样貌有些改变,少了少年的利锐英气,多了少妇的丰润温婉,而这多出来的丰润和温婉当中所蕴含的,便是霜怀没有参与过的,云霓这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个中的酸楚与美好,云霓虽也透过字里行间与她分享,可总也不似少年时候在一起的意气相投。
      因为这样,霜怀此时把握不定,好不好问问云霓的想法呢,看她那样子跟天胜老婆说话,也不知跟天胜的那段往事在她心中是否已如烟散去了?霜怀看看门外烧烤场那边,三个男人谈笑风声,尤以单刚和天胜的谈话声最响,心想友情在男人之间和女人之间还是会有些不同吧,天胜什么事都会跟单刚说,而云霓则不敢对她提及跟天胜的第一次。
      在她犹豫着的时候,云霓望着天胜老婆说:“天胜不错啊,娶了个贤妻良母。”
      霜怀说:“乐乔也不错啊,也娶了个贤妻良母。”
      云霓发笑:“那最不错的要算你二叔了,娶个MBA的贤妻良母。”
      说完想了想,问霜怀:“你真打算在那间小公司做一辈子?没想过学以致用?到职场一展拳脚?”
      霜怀轻叹:“以后再说吧,你说现在能走开么?孩子还小,她爸两边生意跑,也忙,我要再去找间大公司,忙得没日没夜谁来照顾他们?好歹现在这份工作离家近又清闲,没半点压力。”
      云霓说那你只怕没个十年都甭想了,像我吧,大学读完本想出去工作,结果有了,等孩子一出生就一直困身到现在,连到社会混的机会都没有。
      霜怀安慰她,反正你家有乐乔那个大教授,养家绰绰有余,你去不去混都无所谓。
      云霓说,你不也一样,你二叔现在如日中天,你不工作也没啥影响吧?
      霜怀说好歹有份工作傍身,人才不会空虚。
      云霓喟叹,想当年咱都是有理想的,哪想得到今天都要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霜怀也想起了少年时的梦想,云霓想做个女强人,底下几千喽啰,任她使唤,而她呢,比较实际,不过是想要一份热爱的工作,一个相爱的人,现在人是找到了,工作却未尽理想。
      所以始终有份遗憾在心中,尤其当她去单刚的影社或上他的木雕店,去看他工作时,见他似模似样地端起老板架子,生意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心中的遗憾偶尔就搁不住,以前只以为在这个家里,她是支柱,而他最多只是搬砖的那个人,没料想最后角色掉转了。
      可遗憾的同时也是骄傲的,他的优秀不也证明了她找对了人?
      云霓这时笑说:“这世界上的人啊,可能大多数都像马厩里的马,向往到草原奔驰,可身体都不得自由哇,只能思想有时跑出去遛一遛,等遛完了,还不都得乖乖地让人给拴回去?”
      感慨完了,她瞧瞧外头的单刚,说道:“瞧不出你二叔能有今天这成就……其实以前就觉得你二叔人聪明有责任感,做事还坚持,只是没想到今天成完人了!”接着语气夸张地问霜怀:“是不是男人事业有成,那番自信能把人烘托得特别有型?我咋觉得你二叔越来越好看吶?”
      霜怀失笑:“瞧你这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以前暗恋单刚。”
      说到此,她碰碰云霓,向外头努了努下巴,小声问:“再见天胜什么感觉?”
      云霓沉默了下,接着嘿嘿笑:“能有什么感觉?硬要说有,那就是以前觉得他愣得有趣,现在嘛,人还是愣,可是不有趣了。”
      霜怀琢磨着她这番话,还是摸不着头脑,遂问:“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说?这些年没想过他?再见他心是又活了还是已经死了?”
      见云霓不出声,霜怀又说:“其实没想最好,要我说呢,我还是那句话,表面看呢,乐乔比天胜好多了,斯文风度,有学识又顾家。”说着她也开玩笑,“我也咋觉得你家乐乔越来越好看呐?”
      云霓心说,你不也说了,是表面看起来的好。
      而内里谁比谁好,谁知道呢?
      霜怀不是云霓,她没有经历二选一,永不会知道二择其一,选择了之后,有时会想念,有时会庆幸,想念的同时又有怨悔,想天胜的好怨天胜的放手,庆幸的同时又有珍惜,幸甚乐乔对她的疼惜和包容,也珍惜累积的夫妻情,那是矛盾又复杂的情绪,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情绪又是不对等的。
      云霓觉得霜怀是不会明白的,况且说也说不明白。
      所以当下她轻声嗤笑:“我现在哇,只觉得安慰,你看,我不比天胜她老婆好看?我家乐乔不比天胜耐看?”
      霜怀分不清她话的真假,也只能安慰的说:“那就好,这说明你知足了。”

      后来烧烤完了,乐乔和天胜老婆在外面陪孩子玩,昔日的四位好友坐到客厅喝茶叙旧,单刚想起以前天胜茶庄刚开张那时,四个也是坐一起品茗,便感叹光阴如梭,那时少不更事的少年,现在都当爹当妈,都奔三了。
      云霓也感慨:“那时就说你们二是奸商来着,现在愿望成真了,能让采访一下么?”说着手握成拳,递到单刚脸前:“做为一名奸商,感觉如何?”
      其余三人都笑,可看她这手递给单刚却不给天胜,单刚和霜怀也明白这二人终归还是要来一场对话才算有个终结,一会儿借故走开,留下她和天胜独处。
      说啥话好呢?天胜心里是有嘀咕的,可除了客套话,还真找不出啥话来说。
      他问云霓:“澳洲天气好么?跟咱老家分别大吗?”
      云霓手把茶盏,语气尽量随意:“差不多吧,热能热死人,冷的时候也能把人冻死。”
      她也问天胜:“店里生意还好吧?”
      天胜答:“还行吧,不算太好也不算坏。”
      客套话说完,彼此再也找不出话来讲,能说啥呢?说过去吗?那仿佛是段好山好水的时光,提之令人觉得亵渎,那又好象是道恶山恶水的障碍,说之又觉禁忌,而此番山水又相逢,既不能说过去,也不好讲未来,因为都明白,未来没有对方。那就只能聊一聊现在的天气现在的人事,聊完了,道别时说声珍重,珍惜身边的人,保重没有彼此的将来吧。

      晚上天胜跟单刚单独到沙滩散步,说了个笑话:“你说要是你是女的,云霓是男的,那多好哇,咱四人各自成两双儿,这会儿会是咋样?”
      单刚笑骂:“去你的,要女的那也是你,咋会是我?”
      接着拍拍天胜,指着天上的淡白月亮说:“古人都说了,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生哪能十全十美?从此你就收心吧,弟妹人不挺好?”
      天胜说:“我说你又瞎操心了吧?我这心早八百年前就收了,在我自个兜里,没谁能左右。现在呢?除了老婆孩子,也揣不下别人了。”
      一路跟单刚边走边聊,还边看沙滩上散步的一对对情侣,天胜忽然说:“哥啊,还是你最幸福。”
      “咋说?”
      “这一路走来,哪个女的有嫂子漂亮?人家女人生完了孩子都变烂茶渣,可你瞧嫂子,越来越有味道,比以前还好看,简直啊……”天胜夸张地笑:“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了。”
      单刚又笑骂他:“去你的,想占你嫂子便宜?”
      心里却明白他这是在借霜怀说云霓呢,可见旧情人重逢,表面上破镜难圆,可心里哪,那些个爱怨纠缠,都挺剪不断理还乱的。
      这么想之后,他觉得天胜还真说对了,最幸福的可不是他单刚

      睡前他抱着霜怀亲了又亲,缠绵完了,问霜怀:“媳妇,我老想问你,又老忘了问,当初你一见到我,是不是跟我一样,也一见钟情?”
      霜怀老实答:不是。
      单刚老不乐意:你就不会说是,就不会骗骗我让我开心一下?
      霜怀闷笑:你不成天教育你宝贝女儿,说人不能撒谎么?
      单刚换个问题:那你现在觉得幸福不?圆满不?
      这回霜怀给他满意答案:幸福,也圆满。

      幸福那是肯定的,像他们这样,从初恋到结婚生子都没换人的,世上能有多少?经历过患难又能同甘共苦的,又有多少呢?
      当初他们因着那层道德束縳,何曾想过有今天?那时只觉得能够相爱,能够在一起,本身已是一种幸福,现在不但有个家,有样糊口的本事,可以坦然的生活,幸福已超乎想象。
      可见幸福是一种心态,只视乎你想从你身处的状态得到多大的满足。当你还在为生活挣扎向上的时候,有个人始终跟你一起走,也许你已看见了幸福;当你为平静无波的日子懊恼时,也许一篇文章一束鲜花已让你得到心灵的激励。

      而要说圆满呢,那得看心有多大,世人有林林总总的欲望,有时嫌钱不够多,有时嫌貌不够美,有时怨相爱不能相随,也有时说相爱容易相处难。
      欲求太多,那么你只取一样好了。
      只要你勇敢面对人生,懂得去争取,了解自己,知道满足,那么总有一天,总有一样是你想要得到而又能够得到的,也许这就是圆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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