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萍踪

5、好雨时节 (1)

　　新学期对霜怀来说并不愉快，因为文理分科，她被编入别的班级，面对的都是陌生的同学，再者是住进了校舍，面对的又是陌生的室友，同宿舍的另外七位打从高一就住在一起，彼此都已熟悉，独她一人是新来的，可能排外情绪作祟，霜怀感觉她们对她都有股莫名的敌意，爱搭不理的不说，有时还频给白眼。好在她性本内向，平时也不爱群打群闹，便尽量早出晚归，避免跟她们多碰面。

　　学校操场后的那片树林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因为疏于打理长了许多杂草，人迹也就罕至，霜怀贪它安静，课余常来这里，携一本书，爬到树干上坐着看，不知不觉可以消磨上好半天。但也因为僻静，有时会听到一些不想听到的，见到一些不想见到的。像这天黄昏，她看书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树底下有谈话声，起初声音不大，没多留意，可后来竟像是吵了起来，声量越拨越高，不想听也不行了。

　　“李剑铭，你狠！一句不合适就想把我打发了？”

　　霜怀听声音非常耳熟，好奇心起，探头往下看，赫然发现说话的是她们宿舍的舍长莫欣，站她对面的是个男的，也认识，是她现在这个班级的体育委员。

　　只听李剑铭说：“别讲那么难听，我跟你本来就没什么，一向都是你跟人说是我女朋友，但我可没有答应。”

　　莫欣怒气冲冲：“你默认不就是答应了？你说你哪一次有反驳？”

　　李剑铭这下没有说话，接着莫欣又说：“我知道，你是看上她了，就想把我甩了，是吗？”

　　李剑铭像是吓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莫欣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剑铭，你好自为之。”说完扬长而去。

　　李剑铭呆站了一会，随后也离开。

　　霜怀白看了一出戏，却觉得没什么意思，男女爱情，原来也就如此。这两人在高一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女的唱歌跳舞样样行，凡学校的文艺节目都有她的影，男的是体育健将，代表学校不知拿了多少奖，两人经常在校园出双入对，是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想不到今天竟上演这么一幕，真令人意外。

　　回宿舍时，正遇上莫欣端着脸盆也进来，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了，霜怀忍不住看她一眼，立刻被她一眼恶狠狠地瞪回来，还骂脏话：“看啥看？看你Ｘ个看！”

　　霜怀被她骂得傻懵了一阵，总算念她刚刚受了打击，没跟她计较，只是宿舍里这会儿再没有旁人，独个儿对着她实在难受，正好楼下传达室用喇叭在喊单霜怀有电话，霜怀赶紧下去听。

　　本以为是她爸妈打来的，不想却是单刚，咿呀了半天才听清楚他说他妈叫她这星期回家，明天中午他会来接她，叫她别自己去搭车。

　　霜怀想想是有一个月没回去他家了，于是答应，接着两边都没什么话，就收线。但她却站电话边愣了会儿神，心里在怨她爸妈，从开学到现在只打来一个电话，说是长途电话太贵，叫她多写信。还不如单刚家呢，有时是他爸妈，有时是他姐，每到周末都打电话来，催她回去。

　　当天夜里她连连做起恶梦，哭醒了好几回，一会是她舅一家血淋淋地站她面前，一会又是她爸妈打电话来说永不回来了，让她自过自的。

　　第二天起床一照镜子，眼睛都肿的，让莫欣瞧见了，冷嘲热讽：“嘿，奇了，这年头狐狸也会撒猫尿。”

　　霜怀莫名其妙地挨了这样一句，然而摸不着话里的含义，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课间操的时候她跑去找以前的同桌云霓，说这个周末不跟她回家过了。

　　“你又要下乡当知青呀？”云霓戏谑了一句，拉住她的手又正经道：“不如我跟我妈说说，以后你就住到我家来？”

　　霜怀感激她的好意，可还是摇头。她跟云霓从初一到高一都是同桌，两人感情极好，这次听说她舅一家出事，云霓即劝她：“别住校了，就住我家得了，那样我爸妈还多了个女儿。”霜怀却觉得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谁愿意非亲非故的多一个累赘？所以只肯周末的时候去做客。

　　这时做早操的同学都散了，她跟云霓正要回各自课室，忽然发现沙坑那边的单杠上坐着一人，竟然是单刚。她吃一惊，跑近前问：“你不是说中午才到？”

　　她是怕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单刚见了她慌张的表情，却高兴得什么似的，跳下单杠，呵呵直笑：“我怕你们星期六放学得早，就提早来了。”

　　霜怀只好说：“还有一节课呢。那你坐这等着，放学后我来找你。”

　　云霓一直在打量单刚，冷不丁问：“门口那犟老头怎么会放你进来？”

　　“因为这个。”单刚从裤袋后取出一包烟，递过一根给云霓：“抽不？”

　　云霓耍手又拧头，在学校吸咽让老师看见那可不要命了，霜怀也瞪着单刚，单刚想起这是在学校，讪讪地把烟又放回去。

　　云霓又问：“一支烟就能把他收买了？”

　　单刚说：“这你就不懂了，常言道枪杆口是敌人烟杆下是朋友。一支烟再加一句老哥儿，狡猾狡猾的敌人也能变成哟西哟西的朋友。”

　　云霓听得有趣，笑问霜怀：“他谁呀？说话真逗。”

　　霜怀忍不住咯咯笑了一声：“我二叔。”

　　云霓朝他上下瞅了瞅：“原来是二叔呀，失敬，失敬。”

　　单刚冲她抱拳作辑：“不敢，不敢。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云霓笑倒，还待再说几句，被霜怀拖着走：“走啦，快迟到了。”

　　上完最后一节课，霜怀回宿舍收拾好东西下来，单刚人却不知跑哪去了，最后才在篮球场上找到他，见他正跟人抢篮板球呢，对手居然是李剑铭。霜怀有点意外，单刚给她的印象一向是不学无术，她没料到他竟有这样的爱好，而且似乎还打得不错，看的人也不少，更有像她这样提着一袋东西准备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