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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东南从许 (3) ...

  •   她妈早就心存怀疑,这时被证实了,还是很难接受,一时懵在当场,霜怀也像被霹雳击中,好久回不过神儿,医生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但她妈说的却令她一激灵惊醒。

      她妈说:“孩子不能要,得拿掉。”

      医生说:“就三个月了,要拿得趁早,不然对身体会很伤。”

      她妈听了,急得不行,立刻叫医生帮忙联系安排,约好隔天就去做人流。霜怀耳听着她妈替她做了决定,心里痛得要命,回家就坐着,啥也不能做,眼泪像水帘儿似的流个不停,想起那天晚上一心求死,跟单刚什么安全措施都没做,竟然就有了。又可笑地想,这算不算报应呢?本来打定了主意要赴死,可又后悔,所以閰王说什么也要拿一条性命去凑数?

      她妈见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的气更加涌上来,责骂她:“你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女孩子也不知道自重!别说他是你堂叔,换作是别人,你也不能这样做。要是被学校知道了,又得开除。”又恨恨地跟她爸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礼仪廉耻都不懂!生出那样的混账东西来祸害霜怀,当初就不应该把霜怀寄在他家。”

      她爸叹气:“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人家,只怪咱当初没想办法把霜怀带在身边自己教导。”他对女儿始终有份欠疚,也没忍心说她,只劝她多吃饭,身体最重要,孩子拿掉就算了,其它的别多想。

      她弟一直默默地扒饭,等他们都安静了,他突然停筷说:“为什么不生下来?反正我们跟他们那头又没血缘关系。”

      霜怀愣怔,尚反应不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妈已在喝她弟:“瞎说什么?”

      她弟对父母向来不惧,而且经常夜里听到霜怀轻泣,对这位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在大陆的姐姐心有怜悯,这时忍不住仗义,继续道出真相:“爸是抱养的,又不是亲生的。”

      霜怀自懂事以来,跟父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的话也少得可怜,所以对这件事从不知道,而且外公和舅舅也从不说起,不晓得他们是不知道这事,还是知道了却不想让她知。

      这天大的好消息霜怀此时忽然得知,还没来得及惊喜,她妈已经怒瞪了她弟一眼,警告他别再出声,然后对她软硬兼施,力数孩子对她学业和前途的影响,又撂下话说家里没钱也没地方替她养孩子,所以没有第二选择,孩子一定得拿掉。

      其实霜怀心里也雪亮,无论是她还是单刚,目前都还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可这是她跟单刚的孩子啊,若说他们还有血亲,或许孩子不能要,但现在已经没了这层顾虑,还一定要这样做么?她心里有个念头隐约涌现,要不就把孩子生下来送回去给单刚家养?但转念又想,单刚家也穷,未必养得好孩子,况且自己不在孩子身边,没有母爱的童年,那种苦痛自己就经历过,怎能让孩子也去承受?

      彻夜的无眠。

      这时候她多么希望单刚能在旁边,替她拿个主意,但电话被妈妈挪到了她房间里,令霜怀连打个电话回去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第二天早上就被带到了医院,安排了手术,打完麻醉后,她在意识模糊中感到雙腿被打开,还恍惚听到男医生告诉女护士:“听她妈妈说是被強│暴的,可怜,多干净好看的女孩子……”

      霜怀心里就想,这才是強│暴。眼泪又再掉下来,但脸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在麻醉的作用下,她陷入一片黑暗,就像经历了一场酣睡,醒来单刚在她体内留下的那一点精血,已经没了。

      再写信给单刚时,孩子的事她瞒下了,只告诉他她爸是抱养的这个大好消息,又说等她去打听一下在香港登记结婚的手续该怎么办,到时他就可以来香港跟她注册了。

      单刚收到信后,着实乐疯了,没多久霜怀又来信罗列了一些资料,叫他寄给她,好让她先在香港办理结婚申请。

      单刚兴冲冲就着手准备,只是其中有一样却比较难办,那就是户口簿的影印件,户口簿在他爸那儿呢。他抽空回了趟家,逮着他爸不在的时候进房间找,可翻箱倒柜都遍寻不着,也不知给藏哪个旮旯里了。

      他抺完汗正想继续找,没留神他爸掀了门帘进来,看房间里像遭了贼盗似的乱,沉下脸问:“干啥呢?”

      单刚被一吓,竟说了实话:“找户口簿。”

      “找它做啥?”

      单刚胡乱撒谎:“想去办一本小车驾照,帮忙店里送货。”

      他爸没再问,从床底下摸出个铁盒,从里取出户口簿给他。

      单刚接过去,心里正笑他爸乡巴佬,办驾照哪用得着户口簿?他爸又开口:“驾照办好了拿来我看看。”

      完!这可算搬石头砸脚了。单刚回店里,发愁死了,问天胜:“知道哪有□□的么?”

      天胜说:“你哥就有一本驾照,到时你爸两本一对比,可不好糊弄。要不你真去考一本?多一技傍身没坏处。”

      单刚长吁短叹:我倒是想,可钱不答应啊。

      天胜拍出钱包:拿去,以后咱店里多一位司机更好。

      单刚感激涕零:大恩大德,叫兄弟咋报答呀?

      天胜对着灯光长叹:下辈子以身相许吧。最近哥我老寻思来着,要你是女的,咱俩青梅竹马,也犯不着舍近求远,你说香港得多远哪,以后叫我一个人咋过呀。

      单刚愁眉苦脸:这可对不住啦,哥我早跟霜怀说好了,生生世世做夫妻,要不你委屈点,下辈子做霜怀的陪嫁丫头,她要同意的话,给我通通房。

      天胜一脚把他踹走:滚你蛋!拿上钱赶快报名去。

      单刚把霜怀要的资料都给她寄去,之后才去报了个驾驶培训班,由于平时他没少偷开店里的那辆货车,人又有点小聪明,上学伊始教官就直夸他技术不赖,把班里那帮从未开过车的菜鸟都羡慕死了,有几个急于求成的闲里就向他讨教,单刚挺豪气地逐个点拨,几天下来,这些人俨然把他当老大,常在下课后请他上馆子呼朋喝友,单刚跟他们闹得晕乎,有时回去晚了,天胜嘲讽他:“这人一忙毛就长喽,恒子你看他,都快赶上‘披头死’了。”

      恒子笑:“刚子哥你头发老长了,咋不去剪剪?”

      单刚捋了把头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本人正为了美好的将来艰苦朴素着。”

      “德性!”天胜嗤他:“你就这副‘披头死’去见霜怀吧,一准迷死她。”

      “这你就肤浅了,爱由心生,霜怀看中的是我的内心,一颗为她至死不渝的红心。”

      话是这么说,到霜怀通知他赴港的时候,他还是去剪了个头发,买了两套衣服,又把平时减衣缩食的三千块钱也带上。他往香港报的是旅行团,天胜送他去旅行社集合,又跟到机场,在候机大堂小媳妇样儿地拉着他依依不舍:“你去了可别学人滞留了不回来,电视上常看到的,呆那儿做黑工的都没好下场,不是摔死就是被□□砍死,老恐怖了。”

      领队的在旁听到,笑道:“兄弟俩可真亲。”

      天胜挺得意:“那当然,我俩打小就穿同一条开档裤,能不亲吗?”惹得领队哈哈笑。

      单刚叹气:“行了,你回去吧。”天胜偏还腻歪,拿出一沓子钞票硬塞给他,说他带的钱不够,霜怀又还是学生,怕也没钱。

      单刚不要,觉得欠他太多,都一屁股债了,再拿的话,几时才还得上呀。

      天胜死活给他:“拿着傍身,用不着再还我呗。”

      单刚死活不要:“弄丢了不瞎忙活?”

      你推我让,弄得整个团的人都笑,单刚顿觉脸面无光,把天胜拎到一旁:“丢人现眼的,给老子回去!”

      天胜话还老没完:“跟霜怀说我也想她,下次也去看她……这回你悠着点,要是精│盡人亡了,留下霜怀哭哭啼啼的,我可受不了……”

      单刚推他:走走走,真烦人。

      天胜:抱一下再走。

      单刚笑骂:滚!

      天胜把那沓子钱往他裤袋里一塞,然后跑得兔子般飞快,眨眼就没影,单刚笑着喃喃:这小子!

      大概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这么两个人,一个你只要念一念她的名字,心尖就会发烫发疼,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给她,这是爱人;而另一个有些话你只会对他说,有些热血只跟他一起沸腾,想与他共荣辱,与他披胆沥胆,这就是知己朋友。

      单刚这一生遇到了霜怀和天胜, 这两个爱人和知己,一个占据他的心肺,一个映照他的肝胆,在飞机上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很烂俗的那个问题:如果哪天霜怀和天胜头上同时被搁了一把刀,他要先救哪一个?

      最后他想,应该要救天胜,然后他陪霜怀一起死。

      但是像上次那样故意寻死的就太傻气了,若是为情势所逼的,那为霜怀死一百次他都甘愿。

      这一路上生生死死想得过多了,再加上相思太久给折磨的,下飞机过关口后,在接机人群中他两眼扫射看到了霜怀,嗷一声就气势如虹地冲过去,抱起她转了两个圈,又给了她一个热烈的长吻。

      吻完了两个人痴痴傻傻地对看,有点憔悴有点瘦了,不过长更高了。

      然后就听到口哨声,哄笑声,发出这些声音的似乎是本地人,还有几个洋人,跟单刚同团的那些人都不大敢看他们,领队也尴尬地转开脸,单刚才觉得自己比天胜更丢人现眼了一把。

      他很不好意思地把霜怀介绍给大家:“我媳妇儿。”

      霜怀脸上火烧似的,朝他们点点头。

      一团友艳羡的说:“真好福气,香港媳妇儿,还一点也不比港姐差啊。”

      领队则问单刚,用很暧昧的神情:“那你还住我们给安排的酒店吗?”

      单刚明白他的意思,住酒店是双人房,得跟另一团友同房,立刻耍手拧头说不住了,之后跟领队约好离港的时间和集合地点,就跟大队人马道别。

      霜怀心疼钱,说他:“干嘛不住酒店?团费不包吗?”

      单刚笑她傻瓜,小声说:“那得跟人同房啊,还咋办事?”

      霜怀虽然红着脸骂他色性不改,上巴士后,却下意识地选了顶层后排的座位,坐下了,单刚便开始亲亲抱抱,又在她耳边倾诉相思之苦,霜怀心里也极度渴望跟他亲近,便也将几个月累积下来的思念都回应给他。

      邻座有位老太太见一对小青年粘粘腻腻了很久,那些个动作也太旁若无人太不象话了,就咳嗽数声,见没理,于是再咳。

      霜怀听到了,忙把单刚推开,低声说公众地方影响不好,单刚却老大不以为然,转过身躯向老太太说道:“大娘,您别介意,我跟我媳妇儿有半年没见了,一个激动的,就给忍不住了,这就叫情不自禁,您说是不是?”

      大娘听不懂普通话,也不知这小子叽叽呱呱的在说啥,见他样子颇激动,个子高壮人又黑,有点古惑仔的迹像,开始感到后怕了,扶着椅背急急忙忙起身就快步离开,单刚见她年纪虽大,腿脚竟这么利索,还替她担心来着,在背后一个劲道:“大娘,您慢点走,小心看路。”吓得大娘越走越快,直接下到底层去了。

      霜怀虽然觉得不厚道,还是笑倒在单刚肩膀上:“人家又听不懂你说的是啥,你这不是鸡同鸭讲?”

      单刚一双手在她腰上揉揉捏揑:“听不懂不要紧,看得懂肢体语言就行了。”

      霜怀叫他安份点,香港有一条罪名叫公众地方猥亵罪。

      “切,跟自己媳妇亲热有啥好怕的?”

      “别闹了,你看看外面的风景,香港跟咱家乡有什么不同?”

      单刚往她耳朵里吹气:“外面的风景哪有里面好看?媳妇儿,咱还是先去找个地方住宿吧。”

      霜怀扭头避开他,红着脸颊向窗外飞驰的远山近树轻骂:“色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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