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碰瓷名士》易时秋

40、第 40 章

　　正月初五，天刚刚擦亮。

　　沈晏在仆人的叫起声中睁开了眼，任由旁人帮忙穿戴，自己接过已经浸了热水的布巾盖在脸上，热气蒸腾让毛孔舒张。

　　沈晏发出一声谓叹。

　　再睁开眼时已然清醒，大脑被完全调动起来。虽然身体还残留昨日的疲惫，精神却振奋起来。

　　“去找万信。”沈晏跪坐在案几后面喝了碗粥。

　　“是。”仆从悄声而下。

　　万管家走到旁侧等候沈晏吃完才开口：“大人，您找我？”

　　“你为沈家付出良多，我将万生脱籍了。”沈晏站起整理衣饰褶皱。

　　万管家激动的面色酡红，径直跪下，嘴唇哆嗦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重复说着“谢谢大人”。

　　他不得不激动。他自己是家生子，万生是他的小孙子，如今不过四岁。

　　虽然在沈府为奴的生活比平民百姓过的要好的多，但不愁吃穿的日子过久了，难免想要“未来”。自从小郎君大病一场后，沈晏好像在为儿子积福，每年都往外放人，很多家生子都被放出去了，他也就起了心思。

　　搭上多年的面子情，自己在地方又按照沈晏的吩咐努力办事，大儿子为沈家看守墓园，自己在沈晏面前露了脸，终于被调回了京城，最终顶替前任成为管家。

　　而今，子孙终于有人脱籍了！

　　以后老大跟着自己在沈家做事，老二家大的做事，小的念书。虽然万生不能科考，但他的孩子可以啊！

　　到时候在沈府迎来送往这么多年，他可太清楚一个读书人有多重要了。万生自己学一点，花钱买个名声，然后再多娶妾，多生子，只要生的多，总有读书的苗子。

　　只要有一个考中举人，就能荫田，他万家就有了依靠。考中进士，做个小官也是光宗耀祖，即便考不上，做个吏员也好。

　　沈晏从不会卡家中有读书人的奴籍，估计有人考上秀才就会放人。到时老大家也可以依靠老二，做做生意读读书也方便。

　　多年梦想成真让他有些眩晕。

　　“去做事吧。”沈晏起身走向马车，“最近把口风收紧，话不要出口。”

　　“是。”管家应道，从地上站起，目送沈晏上车驶去。

　　在沈家做事，比做错事更难过的是说错话，上上下下都是锯嘴葫芦，旁人想要挖出消息都会铩羽而归。

　　万管家念头一转，想到最近的“繁华”与沈晏的叮嘱，风雨欲来。

　　他已经和沈家绑在一起了，沈府好他才好。这么想着，万管家向下安排、查验，这种时刻半点不敢马虎。

　　沈晏倚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小憩，身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上朝用的笏，上面记载着可能会提到的问题。

　　重算农田、农商之争、官官相护、党争，国子监要修缮的房屋古籍、师生之间有人引领的事端……

　　听到门外传来的车轮声，沈晏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也快到地方了。

　　“陆大人来得早啊。”

　　“我这是老了，觉少。不像石大人，惦记着天下黎民，昨日还去给贫民送粮，大晚上才回去。就这样，今早还是跟我赶了个前后脚。”

　　“陆大人如此关心老夫，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哪里的话，今个一早小郑大人就在和我们说听见您老的马车从门前过，想到自己没有您老关心百姓，晚上都在反省，睡不着呢。”

　　“那倒是老夫的不是，本来担心扰了华东候的清净，特地从西边绕了一下，没想到吵到了在东边住的小郑大人。”

　　“小郑大人也是个孝子，最近不是春闱？都说隔代亲，就让小辈讨华东候欢心，自己换个地方。”

　　“小郑大人真是个孝子啊！”

　　“谁能说不是啊。”

　　“说曹操曹操到，小郑大人这不就来了。”

　　“不单小郑大人，这不，沈大人也来了。”

　　听着两人在门口的叨叨，在车上磨蹭的沈晏终究还是下了车。

　　“陆大人、石大人。我最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怎么一下马车就听到您二位讲起我了。”沈晏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要是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指正。”

　　“哪有什么不对，就你敏感。”石茂笑容淡了几分。

　　陆明打个圆场：“你还是这么谨慎。不过在闲聊，正好你过来，看见了打个招呼而已。”

　　“是晏多心了。”沈晏爽快道歉，又拦住正要往里走的郑允诚：“郑大人，华东候安好？”

　　“沈大人有心了，侯爷还和往常一样，向圣上请过假了。”郑允诚有些迷惑，华东候已经六七年没有上朝了。

　　沈晏继续说道：“石大人和陆大人刚才还在夸你呢。”

　　看着不能直接进去，郑允诚终于往过走。

　　“在这站着大家也不方便进出，咱们进去说话。”石茂右手指了指前方。

　　陆明应和：“是极。”

　　沈晏便看向郑允诚，示意跟他一起进去。郑允诚幼年丧父，性子懦弱，轻易不会反对他人决定。

　　拾阶而上，到了太和殿前，沈晏就看到正和他人寒暄的张旷：“觅海。”又回头看向石茂三人，“晏还要与友人叙旧，就不打扰大家了。”

　　对三人点点头就起身去找张旷，徒留石陆两人面对郑允诚。

　　“近日情况如何？”沈晏看到张旷将来人打发了，才上前询问。虽然张旷隐藏的好，但毕竟是打小的交情，好友的疲惫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你这次躲得快，人都跑我这来了。还好若兰在临川，不然有些话真的推脱不得。”张旷好似在回答昨天吃什么，“最近做事动作挺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吭声。”

　　沈晏点点头，“我自然不会与你客气。”

　　还不待其他交流，已有太监打起了净鞭，沈钰便走向自己的位置。

　　三下净鞭响过，四周寂静无声。皇帝带着冠冕从殿中出现，落座在皇位上，四周臣民山呼万岁，算是觐见过皇帝。

　　等到重新平静下来，就有太监一层一层的宣读诏书。

　　诏书由翰林院润笔，开头先称赞皇帝的功德，而后为新的一年祈祷风调雨顺，督促各级官员认真办事，谴责贪腐、渎职行为，最后再感慨古时圣贤，期望能够承接去年，更进一步。

　　和以往一样，例行公事后级别不够的官员就可以回官署工作了，只有爵位的也可以回家了，剩下的自太和门而入奉天殿，开始真正处理国事的常朝。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臣有本奏，国子监西侧崇德殿偏殿屋顶塌陷，古籍三册字迹不清。”沈晏率先启奏，要办的事情如果牵扯不广，最好开头就解决，等到后面就没人解决事了。

　　皇帝端坐在皇位上，轻轻转头看向工部尚书：“赵爱卿下去安排，早早修缮。古籍交由翰林院腾抄修补。”

　　“是。”两人出列领命。

　　“臣有本奏，元和、广和、太和等地遭遇雪灾，当地太守及时开仓赈灾，对今年收成影响不大。”

　　“着令巡道御史亲自察看，将之具体情况整理上奏。”

　　“臣有本奏，云中县葛大牛等五人因水源问题率其宗族三百人围杀富商古鑫及其家眷奴婢一百余人，经刑部审理大理寺决议，葛大牛弃市，余者四人刺配远姜，其家眷舂米。责令县令进行宣讲，淳朴其民风，并整顿河道。”大理寺卿出列。

　　“云中县县令降职，考评为差等，新县令为原清平县令杜刻然。杜刻然在清平县行事公允，深受百姓爱戴，在考核中评为上等，因而从中县右迁上县云中县。”吏部左侍郎出列解释。

　　“就照此办。”皇帝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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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有本奏，怀庆府府尹赵中化行事荒诞，广招民怨。百姓有‘莫生女，生女入怀庆，化去不复见’之语，此人为非作歹，恳请陛下处置。”

　　“胡言乱语！启禀陛下，赵中化为人高洁，历任翰林院编修、靖安县县令、户部左侍郎，而后才外放为怀庆府府尹。他在京时清誉人尽皆知，做事人人称赞。怎么可能外放一年多就成了鱼肉百姓之人？请陛下明察！”

　　“空穴来风，势必有因！之前只能说是他隐藏的好罢了，现在到了地方，为害一方才是显露了本性！难道要为了虚无缥缈的名誉而罔顾流血的百姓吗？”

　　“百姓流血是实，但赵中化未必是虚。来告者说是抓人的自称是为了赵中化，来人真的可信吗？难道不可能是他人栽赃陷害吗？”

　　“闭着眼睛说瞎话！赵中化府内姬妾几何？自身作风不正，欲壑难填，其作为闻者落泪！”

　　“难道合律法纳的姬妾多就能说明他会不择手段掳掠民女？就会因私废公？不知所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中化的威名京师学子都有所耳闻。”

　　一下子，两方人都停下了。顶着皇帝和同僚的目光，沈晏开口：“学子却有论讨此事。”

　　这时候大脑格外清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沈晏一下子发现，自己不需要找时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天气微凉。

　　从容出列，站到文武两列当间，直面着皇帝，冠冕将他的目光阻挡，珠串模糊面容。他挺直脊梁，缓缓跪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祸起萧墙历代堤防，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为国殚精竭虑，早年又多有损伤，龙体欠佳，不论如何，唯请早立太子，以清臣子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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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稍微差点意思，啊啊啊啊，要加油磨笔锋，争取以后能精确卡到点子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