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91、辞归故里

　　莫语自宫中归来，便让众人准备，明日启程回泰安东阳城。看到江寒已经摘下了面具，知道他跟顾辞已经尽释前嫌，心中也是欣慰的，至少她的女儿，没有看错人，不会像她一样，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人骗得差点身败名裂，一腔情深错付，追悔莫及，错过了真心疼惜她的人，错已铸成，再无挽回的机会了。而她的女儿，真心喜欢的这个人，也刚好喜欢她，甚至比她付出更多的真心，不然也不会明知自己身体不适合这样长途跋涉，还是不管不顾的跟了过来，只是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局势，不管有多少困难在眼前，都愿意同荣辱共进退。
　　第二日一早，准备妥当之后，皇帝与萨昊天都来送行。皇帝本意是要派兵护送莫语她们回去，但是莫语婉拒了，说自己带来的小厮宫女，其实都是高手，一路保护足以。况且还有花悦花流儿顾辞等一众高手在侧，万无一失。顾辞将捡来的那只狗交托给萨昊天，希望他好好照顾它，就当照顾她这个突然捡来的妹妹一样。。。彼此依依不舍之中，泰安一行人渐渐远出视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道理谁都懂，但是对花悦，皇帝这些人来说，离开心中牵挂的人，并不是说道理都懂，就可以泰然处之了。。。
　　但是几个年轻人，对这离别之意，就感觉淡了很多了。说说笑笑的，路途倒也不寂寞。郑远是想直接去雪山找师父的，但是顾辞担心莫语路上万一有危险，所以坚持先送她们回东阳城之后，再做打算。
　　张御医一路需要照顾郑远，所以跟他共一辆马车。郑远基本还是以躺为主，少有时间坐起身。张御医实在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这一路寂静无声，本就憋闷，于是硬着头皮跟郑远没话找话，“郑远，你，为啥当时要保护那个小丫头？”
　　郑远闭目休息中，所以只是动嘴回答他，“心中有愧罢了。”
　　张御医，“心中有愧？哦。。。难不成你们。。。”想了想，又觉得年岁对不上，“也不对啊，你这年纪都快要做她爹了，还能有什么纠葛。。。能说清楚点吗？”
　　郑远仍旧不睁眼，“张御医，我受伤还没有好，没有力气说话，我先睡了。。。”说完，果然不吱声了，不管张御医怎么诶诶诶叫他。
　　张御医唉叹气。。。没人说话，这寂静之声，一个人怎么忍受？
　　江寒由于身体原因，不方便长途骑马，便跟莫语一辆马车，其余人都是骑马跟随。莫语倚在小桌上，手撑着额头，看江寒在垫子上打坐。虽然莫语是顾辞的母亲，但是江寒好像并不刻意讨好，所以一直默默闭眼打坐。半晌，莫语悠悠问道，“江寒，我那天问默默一个问题，我说像你这样身体，并不适合奔波，其实你如果娶一位世家小姐，安生过日子，应该更幸福。你猜她怎么回答？”
　　江寒睁开眼，看着莫语，摇头，“我不知。”
　　莫语嘴角微微挂了一丝笑意，“她说这样生活，于你而言，是更平静，但是如果没有她，你不会觉得幸福。”
　　江寒也微微笑。
　　莫语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她这样想，会不会不太过自信了呢？你幸福或者不幸福，总归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她怎么会知道呢？”
　　江寒毫不犹豫地说道，“她于我而言，就是幸福本身，所以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莫语：“哦，你这话，可当真？”
　　江寒想了想，认真说，“公主，我自小孤苦，被家人所弃，幸得师父收留，传我武艺医术，让我能自己救治自己。遇到默默之前，我每天想的只有两件事，练武，学医，而我由于自己的病，对医道更为执着，心无杂念，进益迅速。那些时日，我虽偶有随师兄们下山义诊，但是心中一直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无悲无喜，一天又一天，我拼命研习医术，只希望天下没有不能救治之症，没有不能解之毒。。。直到我遇到了默默，她刚到紫金观的时候，一个人瞎走，在后山遇到了我，那时候她那么小，又听话懂事又调皮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因为刚到观中，不适应素餐有，一次她想要吃鸡，就自己去偷，然后被狗追得落荒而逃，。自那以后，她每年都会来紫金观的后山陪我住一段时间，因为他师父想要她也懂一些医术，但是我师父年事已高，不便亲自教她，而师兄弟中，师父说我的医术是最好的，所以才让她跟我学。但是她自己心不在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玩，我便由着她玩。。。但是每年她来的那段时间，我才会觉得开心，觉得活着有意义，因为我那时常常在想，我练武学医，日复一日，有什么用呢？难道就是为了练武学医吗？她有时候上山抓野鸡的时候，会不小心被蛇咬到，也会被蚊虫叮咬，我便给她治伤，专门为她研制一些驱蚊虫的药，改善体质，慢慢地这些东西都完全不敢近她的身。。。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学医是有意义的事情，她受了任何伤，我都可以马上把她治好。。。所以她没在的日子，我研习医术，更加用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对医理毒理，所有天下奇毒，都费心研究，不遗余力。”
　　莫语说道，“所以这次，你才轻易地解了子母珠的毒，因为早就对它很了解了。”
　　江寒点头，“是，因为默默武艺高强，寻常高手，都不能伤她，但是如果是用毒高手，她就很容易吃亏。”
　　莫语想了想，还是问道，“所以，你从一遇到她，就喜欢她？”
　　江寒老实说道，“不是，我常年一个人，对情爱原本无感，所以一开始，一直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弟子照顾的，您知道吗，她以前一直都叫我师叔，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
　　莫语，“既如此，那她又是如何走进你心里的？”
　　江寒，“我一旦受寒，就咳嗽不止。默默跟她师父四下游历的时候，听人说起寒冰真气，可以压制肺热之症。。。然后她就一个人去了雪山，那时候她应该只有十一二岁，一个人，翻越雪山，九死一生，而后用尽浑身解数，让雪山老怪传了她寒冰真气，大半年，才从雪山上下来。那时候我看着她，就想，如果，能跟她这样平淡过一生也挺好，但是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您的女儿，云泥之别，知道我跟她没有可能，所以对她一直都是以礼相待，隐忍克制，从未流露过半点非分之想。”
　　莫语听他说完，“所以，默默说，我会利用她，其他人也会算计她，但是只有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她受到半点伤害，这话，也不是过度自大？”
　　江寒又微微笑道，“自然不是，默默一直很低调，从来不会自大。”
　　莫语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江寒冲她微一点头，便继续闭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