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9、长者睿智

　　等到顾清鸣从紫金观请了长平道长到清风观的时候，已经足足是四天后了。其间，顾辞在长风道长的授意下，发了两次病，先是发疯要咬人，然后又痛得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于是清风观的众弟子都知道一鸣道长带回来的是个身患怪病的可怜孩子，这个消息也通过观中的奸细悄悄传了出去。长风道长出山门来迎接长平道长的时候，两人都是一番感慨，时光荏苒，转眼都已是白发苍苍，但是两位都是心性极为豁达之长者，相顾而笑。
　　顾辞这时候刚吃过早点，一个人在清风观的后山上吐纳，这也是长风道长教他的一个好法子，可以让心气平静，对练武也大有裨益。清晨的阳光清冷中透着温暖，穿过树影斜照下来，洒在顾辞小小的脸上，耳边早起的鸟儿欢快的鸣叫着呼朋唤友，不远处的溪水潺潺流动，水流声悦耳动听。一切美好的仿佛一幅画一样。吐纳完毕，顾辞打了一套长风道长教他的拳法，然后又练习了花姨教他的剑法。这时已过去约两个时辰了，顾辞抬手抹掉了额角上细微的汗珠，飞身朝着清风观走去。等他回到观中的时候，午膳时间已过了。顾辞摸了摸有些抗议的肚子，盘算着待会儿悄悄的回家一趟，让婆婆做些好吃的给他。这么些天了，连半点荤腥都没有沾到，顾辞舔了舔嘴唇，确实有点还念肉的味道了。他也明白，修道之人，不沾荤腥不喝酒，过的是清苦日子。这让顾辞越发的怀念跟着花姨的日子，成天喝酒吃肉练功玩闹，过得多幸福啊，相比于母亲而已，花姨对他无疑是更宠爱的，虽然花姨一个月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但是他就是更粘花姨。
　　正在怀念花姨的时候，长平道长和顾清鸣跟着长风道长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沉思的顾辞。
　　“顾辞，”长风道长叫了一声，“过来见过我师兄，长平道长”
　　顾辞这时从台阶上站直了身体，冲着长平道长躬身道，“顾辞见过道长，道长一路辛苦了。”
　　长平道长哈哈一笑，“来，过来让贫道好好看看。”
　　顾辞听话的走到了长平道长面前，道长伸出手，左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拍拍顾辞的左肩，说“好孩子，还没吃饭吧，你师父给了留了饭菜在房里，你随他先去用膳吧。晚些时候，贫道再过来为你好好瞧瞧，”然后转头跟长风道长说道，“走吧，带我去你这清风观山下看看。”
　　于是顾辞随了顾清鸣进房吃饭，然后长平道长跟长风道长出了山门，跃到了千阶梯前面的空地。
　　“你这地方倒不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视野开阔，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长平道长夸赞道。
　　长风道长有些无奈，“师兄，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别看我这观不大，里面隐有各方的势力，为怕打草惊蛇，不敢下手除去。况且他们也只是传递消息，并未没有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我刚才摸了顾辞的脉，这小子身体好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说吧，为何要特意请我过来给一个没病之人看病？”长平道长知道其中必有缘由，所以并未恼怒。
　　“这个孩子由一鸣领回来，我料想是长公主的孩子，一鸣当年与长公主的事情，知道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也不算少。既然我会这么想，其他人也会这么怀疑，一旦证实了这个孩子的身份，那么他的性命就堪忧了。所以我们现在做的是掩盖他的身份，给他另外一个身份。”
　　“何以见得是长公主的孩子？有可能真的是一鸣捡回来的孤儿呢？”长平道长有些不敢确信。
　　“这个孩子武艺很好，天分极高，是个武学奇才，好生培养，将来只怕连一鸣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也要让出来”，长风道长解释道，“试问去哪儿可以如此巧合的领到这样一个孤儿？”
　　“所以你认为是长公主有意将这个孩子相托？”
　　“是。朝廷如今战事吃紧，同时跟南武和也真双方打仗，已然是吃不消。皇帝在白月关已经耗了多月，战事仍然胶着，可是昨天有消息传来，也真那边已经同意退兵，不日就将撤回。我就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一定是长公主他们赶到了白月关，设法逼退了也真。”
　　“你是认为长公主一个未嫁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没办法向众人交代这个孩子的来历？”
　　长风道长摇摇头，“长公主巾帼英雄，我不认为她会害怕面对这些。只是这孩子毕竟年岁尚小，不宜过早的沾染杀伐之气。况且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带着这孩子，难免会分心。”
　　长平道长点点头，“那你们现在谎称这孩子有病是为了让隐在暗中的人相信这个孩子真的是在发病时，恰好被一鸣路过给救回来的。但是单凭这个，还不足以让人完全相信。长公主的孩子也由可能患有隐疾。”
　　长风道长接道，“对，所以我特地请师兄来，就是为了借师兄的嘴落实了顾辞患病这个说法。”
　　“那他的身份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师兄，您请看这个”，长风道长说话间从袖中抽出一页折好的信纸。长平道长接过来后，“啊”了一声，感叹道，“长公主果然心思细密非常人所能及。”
　　原来这信上告知道长他们，离清风观大约十天路程的牛家村正巧有一户姓顾的人家，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家里仅剩两个儿媳妇和一个老婆婆带着患有羊癫疯的孙子，不久前这家人搬离了牛家村，说是为孩子求医访药去，所以村里人都不知他们的去向。而她们正好是一个婆婆，两个年轻的小媳妇带着一个孩子，二人临去前已经跟家里的婆婆交代好了，说他们因为不想被这孩子拖累，所以弃了这个孩子，而婆婆也会这样跟村里的人说。这样即便有心人去牛家村求证，也不会露馅的。
　　“你这信是从何而来？”长平道长问道。
　　“是一鸣带这孩子回来的那天，亲手交给我的，说是这孩子给他，让他转交予我，请我代为周旋。”长风道长说道。
　　“其实凭你清风观的能力，即便让人知道这个孩子是长公主的，也足以保护他，更何况，既然有人想要害这个孩子，那么拥护长公主的那些人自然会派人保护他的，长公主为国征战，身后自然有一大批的忠实拥护者，根本也没有人可以伤到这个孩子的，你何必非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呢？”长平道长有些不解。
　　“我有时候在想，其实长公主这几年逃开俗世，也许是她这一辈子过得最简单轻松的日子，生在皇家，其实未必是福气。如果这个孩子因为是长公主的孩子，而注定他将来必须要承担许多非常人所能承担的责任和苦难，那至少在他还少不更事的时候，我希望他也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活得真实快乐，他就是他自己，不是谁的孩子。”长风道长望着远处缓缓说道，眼神里满是长者的睿智和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