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132、风雨之前

　　江寒倚着门框望着月色清明，月光映照下，他原本冷峻的面容，轻轻蒙上了一层暖色。这人，一向清冷孤立，不怎么与人亲近，但是为了她，在这俗世中牵绊，心中只怕也有了倦意吧？
　　“江寒。”
　　听到顾辞唤他，江寒转过脸，笑意自嘴角勾起，眼神中也升起暖意。顾辞看着他，忍不住的笑意，何其有幸，江寒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不然，她又该如何呢？也许是上天怜她身世孤苦，所以才安排了江寒出现吧。本来跟紫萸的一番谈话，心中正是懊恼，很多事情，明明自己无心，但是不知道为何落在旁人眼里，便无端生出了对她的情意，而这情意，偏偏又伤害了另外一个人。明明行事一切都是自在随心，却从未想过会给旁人带来什么影响。。。杂乱的思绪中，一眼看到了披了一身月光的江寒，顿时心中清明如醍醐灌顶：凡事尽力而为，问心无愧罢了。
　　顾辞将花流儿从任寒州怀中窃取的信件，交于莫语。莫语展开信件看了之后，又递给顾辞，“默默，你看下，有什么想法？”
　　顾辞便接过信件，上面寥寥数语，也未署名，想必是任寒州的探子暗中传来的消息：一切妥当，静待时机。毒密二宗已得，可伺机而动。
　　顾辞对桃夭门三宗并不熟悉，但是毕竟在桃夭门住了月余，还是有所耳闻，武宗以二弟子为首，对桃夭老妪是绝对地忠心。但是毒宗和密宗，皆是收容的江湖奇人为首，所以如果被利益或者生命安全所迫，是有可能叛变的。虽然武宗才是大宗，其余二宗，势力还是稍弱。如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话，武宗的人还是容易吃亏。便告知莫语，她觉得这信件内容，可信。
　　莫语点点头，打发他们回去，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盘算安排，须得好好想想，切不可行差踏错。
　　泰安一行人最早到，离冬至还有五日，花悦便带着一行人率先找到了莫语，对外只是宣称来见父亲，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由于不是正式的政事访问，所以泰安的人，并未选择下榻驿馆，反而直接住在顾辞的大宅子，离顾辞的新居只隔两条街道。花老爷子见到这个女儿，自然欣喜，毕竟从花悦十几岁离家追随长公主之后，父女两人几乎连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难得现在又机会像普通人家的父女一样，在一个院中同住几日，也是极为难得。花悦见到自己的亲爹，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是心生愧疚，“爹。。。”
　　花老爷子，微笑着点头，“好啊，花悦，你做得很好，爹一直都为你骄傲。”
　　花悦听到这话，顿时红了眼眶。这么多年，她没有辜负自己，对长公主和百姓，也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不曾有半分懈怠；但是面对这个从小教养自己的老父亲，心中总是愧疚太多，毕竟他年事已高，自己也不能随身侍奉照料。简单寒暄之后，花悦便跟莫语和花老爷子一起去顾辞处探望顾清鸣和桃夭老妪。老爷子是每天都要过来探望一番的，但是小辈们都怕他辛苦累着，都是坐一会儿看看桃夭老妪，便将他请了回去。于是，莫语跟花悦，终于在离别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得见顾清鸣。毕竟是顾辞的师父，这母亲和姨母来了，没有理由不探望。顾辞见到花悦的时候，很是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花悦，一直都比对莫语这个生身母亲，更为亲近一些。跟花流儿两人拉着花悦，叽叽喳喳地把最近了解到的信息，一股脑地全部告知花悦，生怕漏了什么。莫语跟花老爷子还有顾清鸣坐在桌旁，看着花流儿和顾辞拉着花悦笑意盈盈地说话。老爷子突然跟莫语说道，“公主，你看流儿跟默默，是不是跟你和花悦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
　　莫语笑了笑，“嗯，流儿很好，跟花悦很像；只是我一直都很闷，默默跟我性子不太像。”
　　老爷子哈哈笑道，“公主，你那是沉稳，小小年纪便身负家国重任。。。默默她们还小，孩子天性，活泼散漫。都好。”
　　顾清鸣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所以莫语才敢来看他，毕竟曾真心爱他一次，所以不想看到他最颓丧的模样。今日再见，莫语和顾清鸣心中都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还是如此了，只怕连故人都算不上了。莫语心中坦荡，看着顾清鸣的时候，眼神也是坚定，不管当年为何，她已然尽力，甚至为了他放任一切，归隐了差不多七年时间。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反而是顾清鸣，心中有愧德行有亏，虽修道半生，却仍旧没有办法放过自己。
　　两日后，也真大皇子萨昊天带领一队人马到达同光城，在驿馆安顿好之后，成俊便派了人领他去顾辞的住处见她。虽然是公主的身份，但是顾辞一直都是住在自己宅中，并未住在宫中，这点也是皇帝特许的。
　　萨昊天先拜见了长公主，毕竟也算是个长辈，而花悦，也算得半个长辈吧。花流儿跟花悦站在一起的时候，萨昊天竟然有些晃神，因为花流儿看起来跟年轻时候的花悦比较像，仪态神情甚至气度，很有点如出一辙的感觉，毕竟是同样的家教，又有亲缘关系，教出来的孩子，有些相像也是正常。
　　只是经过了这么许多事，萨昊天已经认清楚了，他的身份，跟这些江湖女子，注定不能有过多牵扯，官家女儿甚至是皇家女子，才是良配，毕竟身在皇家，没有几个人真的像泰安长公主有那么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早些断念对大家都好。
　　所以萨昊天恭恭敬敬地跟莫语行了礼，跟花悦也行了礼，断了自己这么多年对她无端的纠缠。花流儿便带着他一起去见顾辞。
　　推门，看见顾辞自己在院中练功，双手上冰针细细密密地，乍一看，像一把牛毛，泛着冰蓝色的光。并且肉眼可见的，冰针的数量还在增加，看起来更是密密麻麻地，萨昊天看得有点头发发麻，如果生吃了这两掌，还不得变筛子啊？花流儿却来了兴致，毕竟没有机会跟顾辞真正交手过，难得现在还有个观众，更要好好比比。右手拔剑出鞘，飞身朝顾辞刺过去，萨昊天赶紧自觉地闪身到一边，把地方让出来，以免误伤到自己。虽然自己功夫勉强也还行，但是在真正的武林世家面前，还是上不得台面，毕竟术业有专攻啊。所以屏气凝神，认真观战。顾辞一看是花流儿，并无戒心，也不想伤了她，当下便想把冰针散了，但是又觉得如此做派，反而看轻了对手，对花流儿不够尊重，况且她手中有剑，应无大碍。所以双掌蓄力，左手一把冰针直接甩了出去，一个转身，再将右手的一把冰针也全数拍出。然后跟着冰针开出的路，一个飞身闪到了花流儿身前，探手攻出。由于花流儿手中长剑，顾辞都是贴身与她交手，避免她自己落在她的剑尖前，毕竟对手是花流儿，顾辞也并没有尽全力。所以过得约百招之后，顾辞乘势捏住了花流儿的手腕，一用劲，花流儿手一松，剑飞了出去。眼看就要刺穿江寒在熬的药罐，江寒手指一捏，凝了一根冰针，飞出将剑身打歪，钉在江寒右侧柱子上。二人这才笑着停了手，顾辞赶紧招呼萨昊天，“大皇子，别来无恙啊？”
　　萨昊天也笑着问顾辞，“乐安公主，一切安好？”
　　顾辞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哈哈笑道，“大皇子若是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默默，公主公主的叫，我承受不住哈哈。”
　　萨昊天点头说道，“好啊，默默。”
　　江寒从药罐旁走了过来，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大皇子一路辛苦。”萨昊天也赶紧还礼，“路上还好，不辛苦，而且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既然是我亲妹子的册封礼，万水千山也得来啊。”
　　顾辞脸上怪异地笑着，心中却想，我其实，真不是你亲妹子，哥哥，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顾辞没有想到的是，萨昊天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承认她身份的那个人，是他亲爹啊，是也真皇帝啊，他如何能不信呢？
　　萨昊天打趣道，“默默，这次趁着青鸾的人过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下。”
　　顾辞，嗯？看了看江寒和花流儿，“把握什么？”
　　萨昊天哈哈笑道，“你看，你现在是泰安公主的女儿，也算是半个公主的身份吧，又是也真的公主，现在马上要册封为南武的公主。。。这天下四国，就只差没有跟青鸾攀上关系了。”
　　顾辞，嗯？“所以呢？”
　　萨昊天继续笑着胡说道，“所以，你要想办法在青鸾也弄个公主什么的身份啊，这样天下四国，你自己就是一张最大的关系网，天下都随你横着走了。”
　　顾辞没好气，“你当我乐意到处弄身份呢？”要不是母亲安排，她本来想永远都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吧，而且南武这个公主身份，真的是形势所迫啊，相比于被成俊抢亲，嗯，她还是很乐意接受这个公主身份的。“再说了，我怎么能跟青鸾扯上关系啊？总不能我又是青鸾国主的私生女吧？”欸，好像哪里不对。
　　萨昊天叹气，“怎么可能，凤玉指年岁只比你大一点点，如何有你这大的私生女？”
　　顾辞，“嗯，等等，你说凤玉指？她是青鸾国主？”
　　萨昊天，“是啊，去年年关的时候，继的国主位啊，怎么了？”
　　顾辞苦笑道，“哥哥，那你说对了，这天下，我可能真的可以横着走了。。。我好像，曾经，救过凤玉指的命。。。”
　　其余三人，啊？萨昊天呵呵笑道，“默默，你这交友不可谓不广啊，哈哈，国主的救命恩人，自然比一个徒有虚名的公主身份，来得更实际啊。。。”
　　顾辞眉眼一挑，“哦。。。原是如此，我迷迷糊糊记得啊，好像，几年前，也曾经救过某人啊”
　　萨昊天脑中不由得浮现了那个摇着一把白折扇，上面题了“美娇娘”三个字的，嗯，一个娘娘腔，而且，这人经常将他从床上赶下来睡地板。。。连忙摆摆手，“往事休要再提。”还不是这丫头太古怪刁钻，不然哪里那么容易着了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