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120、花魁斗艳

　　七日后。
　　烟雨阁，同光城最大的青楼，又因阁中女子，不同于寻常青楼女子，大多卖艺不卖身，除非遇上倾心之人。而且个个才情出众，才引得各地男子对这烟雨阁是趋之若鹜。一年一度的花魁赛，更是早早便聚集了一大堆的围观之人，除了男子，也有不少女子甚至官家小姐豪绅女儿争相一睹花魁的风采。都想看看今年能登上花魁之位的，是哪位了不得的女子。女人的心思，也确实难猜，一边看不起这些风尘中人，一边又想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好的，才引得众多男子，丢了魂儿一样的，老是往青楼跑。
　　成俊带着顾辞，还难得叫上了任寒州，三人都是贵公子打扮，不认识的话，也不知道是皇室中人。而顾辞虽是女子，但是常年扮男子，也是扮得习以为常了。三人挑了阁楼上的雅座，从上往台下看，视野正好，一览无余。顾辞坐在中间，趴在桌上，双手支着下巴，转头看了看成俊和任寒州，这两人正一左一右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台下的动静。心道，我造了什么孽啊，陪着两个大男人，来看花魁，唉。
　　烟雨阁的掌事姑姑站在台上宣读选拔规则，比拼分为八则，琴棋书画诗酒茶花。台下第一排的贵宾座上，坐了一排当地其他家青楼的老鸨，她们根据这些人的表现，每轮分别评分，毕竟每个老鸨都是亲手调教过不少姑娘的人，还是有资格坐在评委席的。
　　成俊轻声跟顾辞解释道，“这烟雨阁的花魁赛啊，在同光城可算是一桩盛世。我今年也是第一次得见，往年只有听说，但是没有机会亲历。不像他，估计每年都来观看。”
　　顾辞不懂这些风雅之事，只是看得这些个莺莺燕燕，一个个身段婀娜，样样精通，弹琴作诗烹茶煮酒，看着真是水灵可爱啊。顾辞赶紧甩甩头定定心神，难道是男装扮得太习惯了，竟然真的开始对姑娘，有了癖好？
　　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女子，都对她们心生向往，那旁边这两个男子，估计魂儿都要丢了吧？悄悄转过头，往成俊那边看了一眼，没料到他也刚好在盯着看她，有点尴尬地往另一边转，任寒州正专注地盯着台上的各个美女，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顾辞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任寒州看他脸色怪异，便问道，“这么多美貌女子你不看，盯着我做什么？”
　　顾辞嘻嘻笑道，“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是帅气，果然不假，你不知道，你刚才专注看美女的样子，真是帅得非凡，嘿嘿。”
　　成俊听她这样话，在旁边憋不住地哈哈笑。
　　层层比拼，终于选出了今年的花魁，一应桌椅都撤下台之后，花魁小姐换了特意准备的花魁美衣，红色的纱衣上点缀金色亮片，舞起来的时候，这些小小的亮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甚是好看。顾辞看着这小姐舞地这样好看，心想，所谓一舞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任寒州和成俊都目不转睛，看得有点呆了。这花魁小姐舞动中余光看到楼上三位贵公子，都呆呆地看着她，心中一喜，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雨，沁人心脾。虽然自己以前跟老头瞎扯淡的时候，常常没脸没皮地自夸美貌如花，祸国倾城，但是看了这个花魁之后，才知道倾世妖姬，绝非传说，如果自己是个男子，只怕也要被迷的要死要活的。偷偷看了看旁边的两位，发现这两人果然都转不开眼睛。
　　花魁小姐一曲舞完，停下来，这时突然有人上台跟她耳语几句，于是花魁小姐便朝着人群微微一施礼，然后站直身子，落落大方说道，“烟雨阁今日蒙圣上亲至观礼，蓬荜生辉，我等皆不胜荣幸，得见圣颜。圣上既然已到，便请圣上与诸君执训。”说完，朝着成俊所在的阁楼位置，双腿一曲，俯身拜了下去。
　　众人一见着情形，料定花魁不会犯傻认错皇帝，便齐齐跟着跪拜下去。
　　成俊笑着起身，伸手扶了一把顾辞，然后让人带她去换装。顾辞一脸懵，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花魁也看了，让她去换装，难道是要让她好好地认清自己？好好跟花魁比一比，什么叫相形见绌吗？
　　成俊走到栏杆前，对着底下拜倒的众人朗声道，“诸位平身吧，我今日也是微服到此，只为请大家做个见证。”于是众人都依言起身。
　　成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任寒州，“这位是二皇子，大家见过。”毕竟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还是要让这些人给足了他面子才行。
　　于是众人又齐齐躬身见礼，“见过二皇子。”
　　顾辞换好了一声淡黄色的衣衫，一眼看去，就是寻常的小家碧玉。被烟雨阁的人领着上了台，站在花魁的旁边。恨恨地瞪了成俊一眼，心想要不要用内力打个洞，掉进去算了？
　　成俊难得看到她这样有些窘迫的样子，心中欢喜，指着她，问众人，“大家觉得这个姑娘怎么样？”
　　众人听得皇帝这样问，不知他是何意，但是又不敢撒谎，所以都选择不说话，生怕说错话。
　　成俊挥挥手，“大家畅所欲言，说得好的，有赏。不说话的，罚。”
　　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大意是，虽然也是美的，但是肯定美不过花魁小姐，花魁如牡丹一般明艳，而这个姑娘就如一朵莲花淡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气质清淡如水，但是不如花魁小姐明媚动人，一见便动人心魄。
　　成俊看大家说的七七八八，便大声道，“各位说得很好，很中肯，她气质清丽，确实不够明艳，单从容貌上说，确实不如花魁美得摄人心魄，”话锋一转，“但是，我就是喜欢她。”
　　人群突然噤声了一样，都被皇帝这么大胆直白的表达惊得说不出话来。
　　成俊继续说道，“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愿意为她做一切疯狂的事情。”说完这话，故意看了任寒州一眼。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似乎皇宫马上就要办喜事了，毕竟皇帝喜欢的女人，哪里有娶不到的？
　　成俊突然叹息道，“可惜，她心里的人，不是我。各位说说，我该怎么办？”说完，目光诚恳地望向众人。
　　人群躁动起来，“抢亲。。。对，抢亲。。。哇哦。。。抢亲抢亲。。。”
　　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众人都有点雀跃。
　　成俊听到这个建议，果然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目光扫过任寒州冰冷的脸，又笑嘻嘻望向顾辞，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后者一挑眉，瞪着他，心想，你敢。
　　成俊眼神中漫起了惋惜，摆摆手说道，“罢了，我是很愿意听取大家的意见，毕竟，皇帝抢亲，应该也是一桩美谈。。。可惜，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不必用强。”又故意看了看任寒州，似笑非笑的样子，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名正言顺地让她陪在我身边，所以，我决定，认她做我的妹妹。。。”话音一落，人群中一阵唏嘘，顾辞也没有想到他是这样打算的，任寒州又气又恨，成俊这短短一句话，不仅了断了他自己跟顾辞之间的可能，也顺便断了他的。他们是亲兄弟，是成俊的妹妹，那么就是他任寒州的妹妹，即便日后他灭了成俊，自己坐上皇位，也是再无可能了，任寒州紧紧咬住牙，忍住了动手的冲动，毕竟成俊现在还是皇帝，面前还有这么多百姓。
　　成俊知道任寒州心里估计在骂娘了，但是并不看他，继续说道，“日后，即便我身死魂消，后世继位者，须谨遵此言。这位，也真的乐安公主，泰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即日起，也是南武的公主，封号同，乐安公主。”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叹，这也真乐安公主的故事，是有听说过，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本人，而今，又成了南武公主，身份越发尊贵了。众人便齐齐躬身，“见过乐安公主。”
　　成俊并不上朝，所以这些事情，自然有人传话至百官，翌日，正式的封号公文便四处张贴，承认了顾辞的南武公主的身份。成俊做什么事情，都无人敢反对，因为绝对的权利，而这绝对的权利，便是他的武功和背后控制的桃夭门震慑来的。所以，顾辞想了想，他才不得不服用那种短时间快速提升功力的秘药，即便牺牲自己的寿数。心中想要自己陪在身旁，但是又怕她为难，所以才想出这种认兄妹的做法，顺便也免了任寒州日后对她的骚扰。顾辞坐在殿中，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能明白，但是又有点心疼成俊，毕竟明知他心里爱她，但是又主动放弃了这份爱，来换她可以在他死前陪在他身边。如果说一点不动容，自然是假的。
　　陪着成俊吃过晚饭，顾辞说想要在这宫中四处逛逛，让成俊带她走走。虽然以前也来过，毕竟那时候扮的是个小太监，而且老皇帝还在世，还是有诸多不便，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成俊做了皇帝，她就可以跟着狐假虎威，而且也想趁机看看这宫中众人，对这新皇帝，到底态度如何。
　　故意弃了步辇，顾辞悠着成俊带她走走，“坐步辇多没意思，这宫里也不大，带我转转吧。”
　　成俊自然是依她的意思，然后有些尴尬地说，“叫个太监带路吧。。。”
　　虽然他做了皇帝，但是对这宫中确实是不熟，从来也没有说好好逛逛，都是一个人在殿中荒废时光。
　　于是两人带着四个提灯宫女，前面一个熟悉的老太监，领着他们边走便介绍是什么宫殿，住的什么贵人。。。走至一处略显破败的宫门面前，老太监介绍道，“这是冷宫，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被废的贵人和她们的贴身宫女。”顾辞望向成俊的时候，觉得他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但是一时又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便也没有多问。。。逛了一圈，约大半个时辰后才又回到成俊的寝宫。
　　待成俊准备好歇息的时候，顾辞牵起他的手，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上，内息还是有些紊乱，明明都没有跟人交手，居然都不是顺帖的，看来成俊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快速思考了下，跟他说，“躺下。”
　　成俊便依言乖乖躺下，还给自己盖好被子，把手搭在被子上。顾辞坐在床边，俯下身，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轻轻将寒冰真气输入他体内，引导他的内息，“闭眼。”半晌，才放开双手，未待成俊开口说话，一弹指点了他的昏睡穴。做皇帝的这些日子，估计他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周围没有一个真心顺服之人，也没有真正可用之人，哪里能好好休息？成俊睡下之后，顾辞在他旁边坐下，挥手灭了烛火，闭目休息。幸亏在道观长大啊，不然这打坐一夜，也不是人人都能坚持住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破晓的时候，顾辞睁眼，估摸着成俊也要醒了，便
　　轻轻下了床，悄悄离去。这一晚上，她想到了很多，想到成俊看到冷宫时，古怪的神色，才明白过来，他的生母，李妃便是在冷宫自缢而亡的。又迷迷糊糊想到她上次来南武，夜探皇宫的时候，听到了一个老嬷嬷的哭声，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才发觉，应该就是在冷宫听到的。那么这个老嬷嬷身上，必然有故事。趁着成俊将醒未醒的时候，去冷宫看看，是否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