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11、心悦花悦

　　萨昊天经过这几天的修养，身体已恢复不少，他本来受的也就是些皮外伤，并不曾伤到筋骨，瘸着腿，亦可勉强行走了。
　　倚在桌边，一手扶着桌沿，吩咐守帐的兵士道，“去请国师过来。”
　　那兵士领了命令便跑开了，不多时，国师随这兵士进了帐。给萨昊天行了一礼，“大皇子找我来有何事？”
　　萨昊天看向国师，辟戊因为被炸药伤到了脸，所以大半张脸都被纱布包裹住，只露了一只眼睛和一个鼻子嘴巴在外面，看起来甚是滑稽可笑，却又是一副恭敬认真的样子，更让人忍俊不禁。萨昊天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跟辟戊说道，“国师现在伤势如何了？”
　　辟戊国师回道，“多谢大皇子关心，这些天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时不时还有些痛，但是已经恢复不少了。”
　　萨昊天，“那就好，不知国师可曾想过，上次在白月关城墙外，你是怎么受伤的？”
　　辟戊国师，“是那些泰安人，太阴险了。”
　　萨昊天，“是啊，可是我总觉得这些泰安人得手太容易了，国师认为呢？”
　　辟戊国师不解，“大皇子此话何意？”
　　萨昊天循循善诱，“你看，那些草人穿的是我们的军服，骑的是我们的战马，然后在我们准备杀掉那些泰安人的时候，那么巧，营地遇袭，有人来报信让我们撤回去。你不觉得有些太巧合了？”
　　辟戊国师试探猜测道，“您是说。。。”
　　“我认为我们当中有泰安的内奸。”萨昊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内奸？不可能吧？”国师还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如果没有内应，他们单凭那几个人，如何能取得我们的军服战马？又是如何有本事如此准确的烧掉我们那么多的粮草和军备？如果没有内应，那些泰安人怎么会知道我一个人出了营地，安排人截杀我？”萨昊天愤愤的说道，仿佛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大皇子说得有道理。只是如果真有泰安的内奸，那我们岂不危险？”国师第一步想到的是自身的安危。
　　“既然是内奸，混进来也必然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怎么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所以这两次都没有能够要了你我的性命，我相信他们暂时不会再出手了。”萨昊天听到这话，真是有点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国师的了。不过越蠢越好，这样他的父亲才更容易相信不是？
　　“也是，”国师吁了一口气，“那大皇子，这内奸是谁呢？”
　　萨昊天状若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隐藏得太好了，我并不知道，不过国师倒是可以想想，看看谁最有可能是这个内奸。”
　　辟戊国师眨巴了一下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还真就开始思考谁最有可能是内奸了，“可以调动军需和战马，这人一定身份不低。当然三皇子肯定不可能，那下来就是。。。库必勒将军？”国师惊叫道，怎么可能是他啊？
　　萨昊天这时总算有点满意了，到底是国师，还没有蠢到家，“不可胡说，我们并没有证据。。。万一冤枉了大将军，该如何是好？”
　　国师这时满脑子只听到萨昊天说没有证据，吓坏了，只道库必勒肯定就是泰安的内奸了，只是缺少直接的证据罢了，想到跟他相处这么久，真是后怕不已，“大皇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定要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然我们很有可能就死在这营地或者会朝的路上，总之如果被内奸觉察到了，我们必定见不到父王了”萨昊天交代道，等见到了萨辟疆，国师的话会比他的话更容易让自己的父亲怀疑库必勒，这样即便库必勒再敢反诬自己跟泰安有勾结，也没办法再取信于人了。萨昊天这时开始庆幸是这么个东西做了国师了，又跟着他出征了这次。
　　又跟辟戊交代了一番，萨昊天便打发他走了。一个人又坐回到榻上的时候，突然觉得应该派个人去盯下梢，确保稳妥。可是刚想开口的时候才发现，他这时候不知道可以派谁，可以信任谁，突然就悲从心起，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皇子，谁会相信他萨昊天竟然连一个心腹之人都没有？
　　苦涩的笑意从嘴角一闪而过，仿佛间听到那个绯红衣衫的女子笑说，“当然是长公主派我来的呀”不知如何，心里开始嫉妒泰安的那个长公主，凭什么一个背信悔婚的女人，还能被人当做战神一样的供奉，身边还能有这么一个死心跟随之人？想到那个女子的身手，只怕这世间也少有敌手了吧？重重的叹息一声，萨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也该有可以信得过的人了。可是世间又有几个人有她那样的武艺和玲珑心思呢？
　　“来人，给我准备吃食，让厨房炒两个青菜来。”因为受伤需要进补，萨昊天这几天都是大鱼大肉的，现在想到那些突然感觉特别腻，就想吃些清淡的。
　　外面传来兵士的应答声，“是。”然后就听到脚步声跑远了。
　　大约半刻钟之后，一个兵士端着吃食走了进来，然后放在桌上，低头站在桌边，萨昊天只望了一眼，顿时心火大盛：一大碗米饭，配着一条蒸鱼，一大碟子炖牛肉，还有一整只鸡，还有一碗看起来就很油腻的汤。没个得力的人就算了，连想吃个青菜就这么难交代清楚吗？
　　“我说要叫厨房炒两个青菜过来，你是怎么听的？你耳朵藏口袋里了吗？你。。。”萨昊天还要继续骂骂咧咧，却见那兵士径直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就吃起来了。
　　“你不想活了你。。。”萨昊天简直是受到了惊吓，哪里有兵士敢吃掉他的饭菜。然后低头吃饭的兵士抬起头，直直的望着萨昊天，眼神里满是嫌弃和不耐烦，也不说话。“啊。。。是你。。。你怎么会来？”惊吓突然变成了惊喜，一向精明沉稳的萨昊天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脸色又有些泛红，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了。
　　花悦自己心里坦荡，但是毕竟不想引起萨昊天的误会，“长公主派我来盯着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退兵回朝，还是心里又在憋什么坏水。”
　　用手扯了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后，花悦才接着说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们现在是敌人，你知道的吧？虽然我救了你一次，但是我们的立场从来没有变过。只要你还在打我们泰安的主意，那我们注定得生死相拼，连普通朋友都没可能的。”
　　“你不可能是来看着我的，是怕我再被人暗算吧？我若是在战场上与你们相拼不敌时死了，这谁也怪不得，技不如人而已。但是我若死在这营里，那你们泰安这暗杀我也真族皇子的罪名就躲不掉，我父王必然不会罢休，到时候举国来犯，泰安怕是没这个本事应付吧。”
　　花悦嘻嘻一笑，“你很聪明嘛，怪不得公主老夸你。”
　　“你也觉得我聪明？”萨昊天问。
　　“哦，在我看来，小聪明可能很合适你。”说话间，半只鸡已经没了踪影。
　　“说我什么，我无所谓，”然后看了眼花悦面前的鸡骨头，“你吃饭这么快的啊？”
　　“我们习武之人，都是粗人，没那么细致。”花悦并不扭捏。
　　“我也是习武之人啊”萨昊天有些不快，他也没她吃得快。
　　“哦，说实话吧，你的武艺在我看来，还不如我花家四五岁的小孩子。所以，我看你的时候，就像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你明白我意思吧？”
　　“有些事情，跟武艺如何，并没有关系的。”萨昊天当然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所以想趁机再试探下。
　　“那你觉得跟什么有关系呢？”花悦正经的问。
　　萨昊天仰头一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你们泰安不是讲究琴瑟和鸣？自然心意相通才是最重要的。”
　　花悦点点头，“有道理。那你认为如何做到心意相通呢？”
　　这话难倒了萨昊天，是啊，要如何跟你心意相通呢？略一思忖，有些迟疑道，“要有心。。。”
　　花悦笑道，“是啊，可惜公主与我都是一心为国，不敢生二心啊。。。但愿你将来找到有心人。到时，如果你们也真不再与我泰安为敌，我和公主或许会送一份大礼相贺。”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萨昊天脸上的笑意已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涩，“好，泰安长公主的大礼自然是不会差的，我等着那一天。”
　　“嗯，好啊。。。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花悦吃饱了，那些饭菜其实也只吃了小半，她只是吃饭速度比较快，但并不代表她吃得多。
　　萨昊天礼貌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花悦淡淡道，“你知道我的来意，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一个人很难护你安危，所以我请了帮手来。”
　　萨昊天这下是真的吃惊了，花悦年少成名，一直盛名在外，况且她的身手，他亲眼见过，连她都没办法保护他？萨昊天摇摇头，“库必勒没有这个本事。”
　　“我说的当然不是他，任云展来了，带了二十几个杀手来，就隐在暗处，但是我还没有跟他们交上手，所以并不知他们本事如何。单就他们自信到只派一个人来射杀你三弟，就知道必然身手过人，若同时与这样的二十几个人交手，我一点必胜的把握也没有，更别说保护你了。何况，他们是否还有安插人在你这兵营之中，尚未得知。所以我们不能冒险。”
　　听到任云展这三个字的时候，萨昊天就意识到形势严峻了。这个南武的二皇子，一向最得南武皇帝的信任，如今竟然到了这里，只怕他们对他萨昊天的性命是势在必得了。
　　“你也不要担心，我爹来了。”
　　“你爹？”萨昊天再一次吃惊了，连威名赫赫的祁阳花家也惊动了。
　　“不止我爹，还有我二哥和三哥和大哥的女儿，不过他们都是悄悄来的，外人并不知情”
　　“你大哥的女儿？多大啊？”萨昊天感觉自己听错了。
　　“对啊，我们家流儿可厉害了，你别看她只有八岁，我敢说，天下间八岁的小孩，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了。”花悦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侄女儿充满了信心。是的，天下间八岁的小孩是没有人是花流儿的对手，可是花悦这时候突然想起了莫悔，那个只有还不到六岁的小丫头，就是不知道这个八岁的小侄女儿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六岁的小天才呢？突然又开始想念她了，不知道在那个道观里，会不会最后长成小道士了。算了，谈正事呢，花悦使劲摇摇头，将莫悔从脑子里面赶了出去。
　　“才八岁，你们怎么放心带她来做这么危险的事？”萨昊天感到不可思议。
　　“我也不过六岁就跟我爹闯江湖了，我们花家的孩子，自然要比普通人家的小孩更快的成长起来才行。况且说不定以后花家都要交到流儿手上，她必须要经过历练。”一时间，花悦有些恍惚，是啊，花家的孩子都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快的成长，有多大的技艺，就要担多少的责任，这个道理跟生在皇家何其相似。如果自己真的生在普通人家，到了这个年岁，必然也已经相夫教子了吧？然后抬头望了一眼萨昊天，如果不是生在王族，他也没必要十几岁就学会阴谋算计的吧？有时候，人真的逃不开命运，花悦心中微微叹息。
　　萨昊天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狐疑的左右张望了下，说道，“他们人呢？快请他们进账来吧。”
　　花悦有些好笑的说道，“我能扮作兵士进来，我二哥和三哥自然也会，这个不用你操心。过一会儿呢，你就带我们三个，再带几十个兵，然后出营去逛逛就好了。”
　　“然后我们就会巧遇你爹和你那个侄女儿？”
　　有些欣赏的看了萨昊天一眼，花悦说道，“不错，果然脑袋转得快。”
　　“那他们是扮作难民？”萨昊天猜测到。
　　“对啊，这种战乱之时，扮作难民是最简单的也最容易让人相信的办法，”看了一眼萨昊天的衣衫，“你披件外衫吧。伤还没有完全好，别再着了凉就不好了。”
　　萨昊天听话的披了件外衫，随花悦走出了营帐，帐外守候的两个兵士自觉地跟了上来，分别跟萨昊天打过招呼。然后萨昊天点了二十几个兵士，说是要出去走走。一切依计划行事，这天傍晚的时候，也真营里都知道萨昊天从外面捡了一老一小两个难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