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未开》拂晓之夏

5、初见

　　流国早在二十年前被乾国征服后，便一直对乾国称臣，但老国君的离世让这一直以来的和平毁于一旦。新国君一直觉得父亲太过懦弱，一直称臣于乾国太过憋屈，他还是世子时便开始秘密筹建“起义军”。柳朝阳从竹林返回战场后，得知这位新国君的身份后更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打败这个狂妄的家伙，当年自己的父亲能打败他的父亲，如今，自己也定能打败他的儿子。
　　夜里其他人休息的时候，他围着营地跑，锻炼自己的耐力；早上，鸡还没叫，他就起床去外面练功。半年时间，他从一个只想着逃跑的士兵，变成了队伍里最勇猛杀敌的战士。通过一次次战役，他似乎可以将父亲小时候跟他讲的兵书上的知识慢慢地和这现实的战况结合起来了。凭着他的战术特长和自身武功的加强，他一路从卒长、伍长晋升到司马，更是凭借这最后一战的“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彻底消灭了流国的主要兵力，并擒获了流国的新国君。
　　柳朝阳这一路带着他生擒的流国小君主，招摇过市，一是为了让这一路上的周边小国都夹着尾巴做人，不要随随便便的就想着起义造反。二是为了这一路上经过的村庄百姓，让百姓们看到乾国的实力，乾国有能力护着百姓安居乐业，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已经进入都城凤城，柳朝阳依然决定要绕着都城大街小巷一圈圈地游街，这可不是他为了要显摆自己的军功，而是想引出流国那些想救小君主的叛贼余孽，好将其一举歼灭，这样的话就能将潜伏在乾国的流国奸细全部揪出来，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不得不说，在战场上历练过的柳朝阳不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死当逃兵的柳朝阳了，现在的他，历经生死，身经百战，心思极其沉稳缜密，否则也不会只用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将流国打得落花流水，全胜而归。
　　柳朝阳回到国都的这一天，骑着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押着流国国君在城内游行，全城的百姓都出户观看凑热闹。家家户户的妙龄女子都细心地打扮了一番，想着能被这位名震四海的将军多看一眼。
　　这边一向沉稳的袂儿正在给令儿捶腿、揉肩，奉茶、递点心，想要哄得令儿开心了，同意陪她一起去街上看看那位能生擒流国小君主的大英雄柳将军，看看他到底是传说中的那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是一个老气横秋的丑八怪。令儿自是看出了袂儿的小心思，她想也难怪，袂儿比自己还年长些，可不是到了要婚配的年纪，陪她出去看看也好，帮她把把关，如果袂儿看中了，她就去求父皇给袂儿一个赐婚，心里这么想着，不禁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这一笑，袂儿到是有些傻眼了，这是哪一招啊？不在自己预料范围内啊！她想过令儿一口拒绝，然后还想出了各种说服她的理由，没想到换来的是这神秘莫测的一笑，袂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好，我陪你一起去。”令儿突然开口说话。
　　“我没听错吧？”袂儿着实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南轩，你掐我一下，我没听错吧？令儿同意啦？”
　　南轩站在一旁忍不住想笑：“是的，你没听错，还不赶紧去换衣服，准备出门，我去备车马。”
　　“小姐竟然同意了，栗子糕果然管用。”袂儿将两个小拳头握在胸口，暗暗自喜。
　　他们驾着马车来到街上，外面热闹极了，盈袖阁地段偏远，平时极其安静，今日也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看到这一幕，令儿很开心，看到父皇将国家治理得这样好，百姓们不必疲于奔命，流离失所，茶余饭后，还有闲情逸致出门凑热闹，真是一番好风景。
　　令儿正想得出神。
　　“阁主，前面人流太多，我们的马车走不过去了，咱们只能下车步行了。”南轩驾着马车征询着令儿的意见。
　　“好，那我们就在这下马车吧。”令儿一边回答着，一边被袂儿搀扶着下了马车。
　　令儿刚下马车，脚还没怎么站稳，就有一个娃娃冲上来抓住她的外衫，然后往袍底钻，似乎是在躲什么人，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南轩和袂儿见此情形，急忙去抓出这个孩子，“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怎么能往人的衣衫下钻呢？这么小就是个小流氓，你赶紧给我出来，否则就对你不客气啦！”
　　令儿倒是很淡定，她轻声对这孩子说：“是有什么人在追你吗？你为何如此害怕？是不是淘了气，被你娘追着打屁股呢？”
　　那孩子瑟瑟发抖，喏喏地说：“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吧！千万别把我交出去，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被抓回去。”
　　令儿正想继续追问这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衣服，衣料上满是红牡丹，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剧烈地摆动着，脸上厚厚的胭脂水粉，未待靠近，便已觉这浓烈的脂粉味呛得人想咳。许是跑了许久，体力不支，一手拄着腰间，一手招呼着后边的男仆赶紧追，唾沫星子从那浓艳的红唇间喷出来，让人第一反应是躲开。追到令儿面前，她便招呼着这帮人停下来，她先是客气地问道：“呦~这位姑娘倒是个美人，穿着男装都掩盖不住的娇美。”令儿、袂儿和南轩都满脸的问号，怎么今天令儿这么容易就被认出了是女子，江湖上可都知道盈袖阁的阁主是位风流倜傥的公子，怎么今儿才刚多见了点外人，就一下子被识破了？
　　南轩忙上前解围：“我家公子是长相清秀，花容月貌，但也容不得您在此无理。”
　　那妇人甩着手帕，掩面笑得直弯腰：“老娘我在青楼里见过多少姑娘，公子的，还没见过有公子有耳洞的，真是好笑。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来抓你进窑子，我是来带回那逃跑的小妖精的。这位姑娘，不，这位公子，把人交出来吧。”
　　令儿一听这妇人是青楼里的人，再看看这身装扮，大抵是青楼的老妈妈，这么一想，她便明白了刚才这孩子为什么说宁死也不肯被抓回去。于是心里便产生了救下这孩子的想法，于是便开始装傻，“这位妈妈，知道您找人心急，但我们真的没有见到什么外人跑过来，您看，我们就一辆马车，三个人，再无其他人了。别说是大活人，连个苍蝇都不曾见飞过来。我看您也是真的着急，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赶紧往前去追吧，晚了，人说不定就跑没影了。”
　　老鸨看这情形，便有些动了怒：“公子要是这般不识抬举，那也别怪老娘我不客气了，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太好。”一边说着，便用手失意着手下的人动手。
　　他们这些小喽啰哪里是南轩的对手？南轩剑都没拔，几招就将这几个奴才打倒在地。那老鸨见对方是个厉害角色，心虽不甘，但也暂无他法，只好愤愤离去。临走时不忘放狠话：“这位姑娘，小心哪日别落在老娘手里，叫你尝尝老娘的手段。”
　　这时正好柳朝阳游街行至此处，原本他手下的官兵要来驱赶这一群挡道的百姓，挡着柳将军的路不说，还在此如此喧哗，打架斗殴，这怎能不理，应统统抓起来。但正当手下准备行动的时候，柳朝阳拦下了他们，他想先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全程看下来，他一没想到那位清秀小子竟是个女的；二没想到她的手下功夫竟这么好，要是收入麾下，岂不是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三没想到这女子对这孩子竟是如此温柔，她看那孩子的眼神和跟那孩子说话时流露出的温柔真是让他不禁愣住，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来。
　　此时，至于那柳将军是风流倜傥，还是奇丑无比她们已不再关心，抓紧时间把这孩子送回盈袖阁才是紧要事。
　　令儿一行人刚刚离去，流国那些卧底在乾国的奸细们就趁着刚才的吵嚷混乱杀过来了。柳朝阳便立即投入到抵御奸细抢人的战斗中，之前为了引出奸细，柳朝阳故意将流国小君主的枷锁铁链除去，让他坐在这木牢车中，虽表面看上去很容易救下，但牢车的木头上皆洒满烈性毒粉，一旦接触便立即暴毙。而小君主脚下踩着炸弹的引线，一旦脚步离开，便会引爆炸弹，谁也别想逃脱。
　　所以，这结局定是这小君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一点希望一点点地破灭在自己眼前，他绝望地发出嘶吼，原先的桀骜不驯已荡然无存，柳朝阳见他的神情心里已明了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的嘴角不觉上扬，暗暗赞叹自己的“老谋深算”，接下来便一声令下：“前往天牢。”
　　这边令儿带着那孩子速速回到盈袖阁，先安排医女给她诊伤，听到医女说只是皮外伤，外伤药涂几日便可痊愈后，令儿的心才算放下了。她让袂儿带着她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来见她。
　　令儿则一边描自己刚才碰到那个老鸨激发出的她对于给青楼女子设计衣服的灵感，一边等着袂儿和那个孩子。手里的图样还没描完，就见袂儿带着那孩子进来了，这孩子洗干净之后还真是好看。灵动的双眼，俏皮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虽然脸上有伤，但也眼藏不住她精致的五官，令儿想着，这带有婴儿肥的嫩嫩的脸蛋将来长大了定是一个出挑的美女。那孩子上前下跪磕头，一直不肯起身，叩谢令儿的救命之恩。令儿便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温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那孩子乖巧地答道：“我叫换酒，今年11岁了。”令儿很是纳闷她一个女孩子，父母为什么给她起“换酒”这样的名字呢？那孩子说：“爹觉得丫头就是赔钱货，只能养大些拿去卖掉换酒钱，原本是要等到我及笄再将我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妾什么的，但是我爹前段时间沾上了赌，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找上门，抢光了家里所有的物件，我娘气得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好起来，我爹就把我卖进了青楼。我多次逃跑都被老妈妈抓了回去，今天老天爷疼我，让我遇到了神仙姐姐。”说到这里，这孩子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让人好生心疼。令儿心中对她的这位父亲很是生恨，更恨那老妈妈竟逼着这么小的孩子接客。但这情绪都埋在心里，表面上她柔声地对这孩子说：“以后没有人会再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你就留在盈袖阁，姐姐照顾你，保护你，可好？”那孩子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感激，连忙又下地跪下磕头，袂儿赶紧上前扶起了她。“你以后也不要叫换酒了，就叫小九吧，姓陆，陆小九。这名字更衬你的可爱。”令儿对自己想的这个名字很是满意，师父他一生清苦，替他寻个女儿也是不错，下次回竹林便带着小九回去认亲，想到这里，令儿更得意了。“以后你就跟着袂儿姐姐，有什么想要吃的，玩的都可以找她，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那就去找南轩哥哥，他打架比较厉害。”令儿又补充道。但让令儿没想到的是，小九拿起她刚才描的衣服图样说：“这画好漂亮，我想跟姐姐学这个。”“你想学这个吗？当然可以，姐姐以后慢慢教你。”令儿心想，我这刚出山，就要收徒弟了。
　　从那以后，小九就成了令儿的跟屁虫，形影不离地跟在令儿身边。以前只有袂儿的时候，袂儿总是管着令儿，现在好了，终于有一个人愿意什么事都顺着自己了，还有了一个对付袂儿的好帮手。每次袂儿想要唠叨令儿的时候，小九都会扑上去抱住袂儿的胳膊摇啊摇，忽闪她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袂儿，求她放过令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