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6、做客

　　这人装什么熟，郑晞心里一阵烦躁。
　　别说这种身体接触了，连涂游每次看他时，他都想躲开。
　　因为那眼神有点像······在看猎物。
　　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郑晞从小到大，虽然朋友不多，但其实人缘很好，在班上也算是核心人物，从没有遇到什么让他一看就很糟心又想躲的人。
　　涂游是第一个。

　　难道是自己坑过他而良心不安？
　　郑晞肩膀一动，就躲开他：“不用你帮。”

　　涂游的手还虚虚的停在半空，抓了会空气后才收回来，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道，“哦，原来是这样。”

　　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就听他一字一顿道，“搞排外。”
　　“孤立我。”
　　“想让我搬走。”

　　其他人：“······”
　　这误会大了。

　　经过徐侠正和赵安安俩人一唱一和的解释之后，涂游终于了解了情况，也如愿被邀请去郑晞家做客，只是面上还是一副“既然盛情难却我就勉为其难”的表情，看得郑晞想揍人。

　　本来加上林朝已，四个人坐一辆出租车就够了，但现在多了涂游，还要加一辆。
　　涂游摆摆手道：“我自己坐吧，反正也没人想跟我坐。”

　　徐侠正：“哎涂游你说什么呢？”
　　他和赵安安对视一眼，接着一齐把郑晞给推了出去，“晞哥愿意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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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你不用勉为其难的跟我坐。”涂游懒懒的靠在后座，得了便宜还卖乖。
　　郑晞斜睨了他一眼，“毕竟我请客，勉为其难一下是应该的。”
　　涂游：“······”

　　须臾，某人的身体慢慢蠕动着，没骨头似的靠在窗边，先“呵”了声，接着怨气满满道：“我就知道，你讨厌我。”
　　“但我想来想去，咱们才认识多久呢？我也没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吧，你至于这么瞧不上我吗？”
　　“哦，想起来了，头一次见面就睡了你的床。”涂游的语气恹恹像是刚挨过一顿鞭刑，“可我是知道那是你的床才去睡的吗？我当时脑子又不清醒，你至于气我到现在吗？”

　　郑晞觉得这人是不是学表演的啊，怎么情绪说上来就上来了。
　　司机大哥也奇怪的从后视镜观察了一眼。

　　但涂游的逼逼还没停止：“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到哪里都不受待见，没人喜欢我。到了新环境，我哪哪都不适应，也没人带带我，一肚子的心事也没人去说，我······”

　　“你有什么心事？”郑晞受不了了，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打断，“说，我听着。”

　　“嗯？”涂游瞬间不眷念那边的车窗了，身体朝郑晞这边靠过来，试探的问，“真的啊。”
　　郑晞没好气的哼一声。
　　涂游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我们班上有挺多可爱的女生啊，韩多朗就不错，你觉得呢？”

　　郑晞：“······这就是你的心事？”
　　“差不多吧，朋友不都聊这些吗，喜欢的女孩啊有什么爱好啊······秘密啊。”涂游看着他。

　　“还秘密。”郑晞一脸嫌弃。
　　“嗯，你有吗？”
　　“没有。”
　　“那，喜欢的女生呢？”
　　车子刚好停了，终于可以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

　　郑晞朝涂游肩上拍了一下，“到了，下车。”

　　外公不在家，张姨笑着对他说，“老先生说自己的衣服都旧了，林雯陪他买衣服去了。”
　　林雯就是郑晞的小姨。
　　外公真是讲究啊，郑晞暗自摇头。

　　赵安安刚换了鞋就开始感叹，“晞哥你家房子好漂亮啊。”
　　“老房子了。”郑晞轻声说。

　　真的挺老了，外公年轻的时候从一个建筑师手里买下这栋两层建筑，原主人很有品味，整体装修风格偏简洁大气，客厅一层一览无遗，没有多余的间隔阻碍，深得外婆心意，所以他们住了大半辈子也只有小部分的改动。后来外婆去世，外公也离开这里，这房子又租给了一家三口。
　　历经多年，这房子还可以担得一句漂亮，除了一些老化的毛病，住起来还是很舒适。

　　“带你们参观一下？”郑晞笑着问。
　　“要的要的。”徐侠正点着头，又看旁边的人，“涂游你怎么没换鞋？”
　　涂游嗯了一声。

　　郑晞服了，一进门就说拖鞋在鞋柜自己拿，这位公子的手是有多金贵？
　　“在这里，这儿——”郑晞弯腰去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连他的运动鞋和外公的鞋都没有了。
　　张姨刚好端甜点出来，郑晞问了一声，她道：“哦，今天天气好，我全给洗了，拖鞋不够啊，我去库房拿。”

　　“我去吧。”郑晞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对涂游说，“等一下。”
　　“嗯。”他抱着手靠在边上，眼睛带了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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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回来的时候，换了一件很正式的黑色外套，把整个人衬得特别有精神。
　　小姨把人送到门口对郑晞说：“我晚点再带林林过来。”

　　郑晞点头，他扶着外公进门，还没夸他几句，外公突然松开他径直走向涂游，非常之热情的说：“小徐啊，你怎么才来看郑晞啊，你是不是生他气了，这孩子脾气就是不好，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心里是有你这个大哥的！知道吗！”
　　说完大力拍着涂游的肩膀。

　　涂游有点懵，他虽然理解阿尔兹海默症是什么，但被认成病人的老熟人还是头一次。
　　而且这位爷爷的力量挺强，不是拍，完全是在打。

　　可他瞧见郑晞一脸尴尬，心思很快转了回来，配合着老人说：“爷爷，我怎么可能生小晞的气呢，我是最近啊太忙了，您瞧这一闲下来，小晞一个电话就把我叫来了。”
　　语气体贴又温柔，望向郑晞时，直接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好好，你们两个啊，跟别人不一样，以后不管再怎么变，你们都不能······”
　　眼瞧着外公拉着一个外人的手说个没完，郑晞赶忙阻止：“外公外公，这还有我其他的同学呢，徐侠正，赵安安，还有，林朝已。”

　　外公总算放开涂游的手，朝他们点头微笑着。
　　“爷爷好！”他们三人整齐划一的喊。

　　徐侠正事先和林朝已说了情况，所以她也很淡定。
　　“哎你们好你们好！”外公很开心，特别是看到林朝已之后，这位老人家居然对着郑晞挤眉弄眼，“小晞，这是不是你暗恋的那位女同学啊，之前还跟你坐过同桌，呦呦，现在都带到家来了。”
　　郑晞服了，外公这记性混乱怎么还可以瞎编乱造呢，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跟女同学同过桌！也没有暗恋过谁！

　　外公还觉得人家没长耳朵似的，当着面就这么说出来了，郑晞尴尬的脚趾抓地。
　　“外公，这不是······”
　　“原来郑晞同学暗恋我呀，我还不知道呢。”林朝已落落大方的说，“谢谢爷爷提醒，我可不太喜欢匿名的仰慕者。”

　　郑晞知道林朝已在替他解围，心里很是感谢。
　　林老爷子更满意了，一拍巴掌道：“哎呦这姑娘好！”
　　他就觉得女孩子要自信大方，不要扭扭捏捏的，这样的性格才和他的外孙般配嘛。

　　几个大孩子在客厅吃甜点陪老人家唠嗑，郑晞生怕外公又说什么奇怪的话，还是自己不在场的好，反正其他人也了解外公的情况，不会当真。
　　他溜进厨房，燃气灶的汤咕噜噜滚着，香味已经溢了出来，食材也都准备待续，菜板上放着两个刮好皮的大土豆。

　　郑晞一挽袖子，来这边招待客人还是头一回，自己理应要帮忙。
　　他拿起菜刀看了看，挺干净，还是放到水龙头下冲一遍，对着大土豆拦腰就是一刀，哐哐！切了四下后，才想起，这土豆是做什么？

　　拿着菜刀去找菜单，刚转个身，张姨就慌张张的进来了，“你在干嘛小祖宗哎！”
　　郑晞很淡定：“切菜啊，土豆切丝还是切片啊。”
　　“切丝儿切片都用不着你来。”张姨把手中的料酒放下就指着他说，“快，刀放下！”
　　因为有火烧厨房的经历，郑晞不得已慢吞吞的放下刀，却不死心：“切菜我还是会的。
　　”
　　“知道你会啊，但今天轮不到你，哎呦，你这衣裳又是怎么弄的。”张姨的心都要操碎了，“上楼换一件吧。”
　　袖口处沾了点油渍，郑晞伸手抹了抹，“卷起来就好了。”
　　张姨给他挤了点洗洁精，“先搓搓，再去卫生间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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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晞？”
　　郑晞在卫生间搓他的袖口时，涂游不知什么时候又飘到了门口倚着。
　　某人好像很难靠自己站立。
　　郑晞皱了皱眉：“别瞎叫。”

　　“不这么叫怎么帮你啊，小晞。”涂游走进来抽了几张纸巾给他，“不过外公说的那两个人，小徐和女同桌，哪一个是真的？”
　　郑晞瞪了他一眼，拽过他手里的纸巾，烦躁的擦着袖口，“你耳朵不好使吗？小徐是我大哥，这有什么真假。”
　　“哦，那就女同桌是假的。但外公说到小徐的时候，你的脸色不太对啊。”涂游脸上挂着调笑，“我很会察言观色的。”

　　郑晞的一口子都堵到了嗓子眼，“是吗？”
　　他说：“那你能看出我现在很烦你吗？”

　　如果看得出就请走远点啊好吗！
　　真后悔干嘛要请他来家里做客。
　　还不如承认排外。

　　“你不是烦我。”涂游的食指碰了碰鼻尖，低声道，“你是老躲着我。”
　　郑晞怔了怔，擦着袖口的纸巾从手指滑到了掌心，又紧紧攥着。

　　他其实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和涂游才认识几天，他也没那个时间考虑。
　　只是，他的下意识大概已经帮他做了判断。
　　有些事情要酝酿很久才会发生，但突然冒头的就是错误，发生在转瞬，却足以改变一切。
　　这一次不管是不是他判断失误，郑晞都想在源头掐断。

　　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你想太多。”
　　“我不会判断错。”涂游忽然很认真的说，“你也没有。”
　　郑晞：“？”

　　涂游单手撑着洗水台，上半身朝他靠了过来。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和别人都不一样。”

　　卫生间的空间本就狭小，密封的窗户使得空气并未流通，贴近的妖孽少年轻易夺去了大部分的活路。
　　“你越是躲我，我越想抓着你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