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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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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于锦一双柳叶弯眉高高竖起,眼睛里将对他的厌恶写得明明白白,吸引了弟子们的注意,哗啦啦散开一块。
沈于锦毫不客气地踩上弟子们为她留出的路,一字一句气势惊人,“今天你和你那师弟将沐风院主气走,明天月末讲演就会有院主选择不来,你们此番举动可曾想过其他弟子?”
即使修为没有时青池高,但她的气场太盛,总让他觉得喘不过气,差点当场后退半步,强扭他视线的灵力已经消失不见,一道特殊的“目光”打在了他的身上,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笑。
“可是大师兄说得没错啊。”
时青池循着声音终于找到了郁离的位置,郁离不动声色瞥他一眼,继续面向已经停下脚步的沈于锦,“要是师姐的爹娘是散修,师姐还会觉得李沐风院主说散修是魔种无所谓吗?”
“什么李……”沈于锦忽然反应过来,立马改口,“沐风院主所言虽有所不妥,但到底是事实,身为修士,怎能连事实都无法接受?”
郁离长长“哦”了一声,“那名门正派出身的魔,就不叫魔了吗?同样被私心所噬,怎还分高低贵贱?”
言罢,郁离抬手拉住了旁侧一位弟子的衣袖,眨眨眼睛问道:“师兄可曾见过散修?”
那位弟子缩缩脖子,如实点了点头。
郁离露出笑来,“那师兄觉得散修都是魔种吗?”
那位弟子面色凝重起来,点下……不,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所见过的散修正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他见过最正直克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魔种?
沈于锦:“你想说什么?”
“我?”郁离指指自己,面露疑惑连连摆手,“我只是赞同大师兄而已。”
又扯扯那位倒霉弟子,“师兄你也支持大师兄吗?”
倒霉弟子的心里被郁离扯得乱七八糟,下定决心般喊道:“我支持大师兄,散修不是魔种!”
“我也支持大师兄。”俞孟川终于摆脱了钳制,一时兴奋过头,高高举起了胳膊。
紧接着,又一条胳膊举起,高喊着:“大师兄说得对。”
“我也!”“散修也是修士!”“荀师弟好勇气!”“……”
零零散散许多条胳膊举起,呼声渐高,沈于锦气急,登时放出威压散入人群,“荒唐!”
一个不算大的声音突兀响起,“若十年后我未能有所精进,也未能进入巡察司,不也会成为散修吗?而我的院主,觉得未来的我是个魔种?”
那是一位出身平凡的新弟子,没有世家庇佑,资质也算不上出众,每天夜里都不敢放松打坐修炼,偶尔未能忍住的睡梦里,都是该怎样追上别人的进程。
可类似的弟子并非独他一个,投石入海,浪起千层。
沈于锦这才觉得不妙,“得罪院主于你们有何好处?那是内院院主,他想让你们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孰轻孰重你们分得清吗?”
时青池在这时开了口,“那我便收他们入司戒堂。”
沈于锦的眉眼终于不再皱起,扭头就去瞪他,“你……”
时青池捋捋舌头拿回控制权,一个白眼隔空砸给郁离,急忙补充道:“但门主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天边忽地传来一声轻笑,“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啊?”
岳珵和沐风一前一后御剑而来,清风迎面,衣袂翩飞,逆着日光仿若仙人之姿,众人抬头,震惊中慌忙行礼:“见过门主。”
岳珵落在时青池的身前,虚虚将其一扶,又道:“都起来吧。”
时青池是真没想到沐风居然如此迅速,不仅去找了岳珵,还直接将其拉到了这里。
也是,要不是沈于锦突然的开口,他早就带着他的几个师弟撤了,要是郁离想玩就让他自己留着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想法被郁离察觉,他又一次失去了嘴巴的控制权,“师尊来此可是听说了什么?”
岳珵却将视线扫过荀徵,扫去台下一众弟子,将弟子们的惶恐不安尽收眼底,又移回时青池身上,“沐风说弟子热情,便前来一看,青池莫非也被打动?”
时青池微蹙起眉,依然没能控制住自己,“师叔这是找门主来断我的罪?”
沐风一张脸顿时黑了几个度,刚要开口就被岳珵一声哈哈给掩盖过去,“怎会?青池何出此言?”
“弟子狭隘,”时青池侧目看了眼荀徵,“师尊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请教师尊。”
岳珵:“请讲。”
“敢问师尊,散修与魔种可是一类?”
岳珵怔住,怒眼瞥向沐风,“断然不会是一类。”
时青池继续道:“既不是一类,师尊又为何而来?”
“来求你定他的罚。”指向的是沐风。
全场哗然。
显然这事岳珵没提前跟谁打过商量,沐风也被惊到,面上神情复杂且难看,“门主!”
岳珵抬手示意沐风闭嘴,又问向时青池,“还请青池受累。”
时青池腿肚子都在发抖,想不通岳珵到底是什么打算,万不敢让郁离夺走话语权,连忙道:“师尊言重,弟子怎敢处罚院主?”
“但他有错。”
时青池眼前差点黑过去,强撑着一口气答话,声音在耳边隆隆作响,“君择之大应容百声,师叔本意教导弟子,不该罚。”
“便依青池决断。”
啥?他断啥了?
岳珵正色面向众弟子,“我们不容魔种祸世,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沐风虽为教导大家,但言辞确有不当,我代他向大家道歉。”
台下响起一片“不敢当”来。
岳珵转头又对时青池说:“我会让沐风自我检讨,但你这师弟可不能免罚,便按着司戒堂的规矩处罚可好?”
时青池颔首,看着似乎有几分不情愿,却是好不容易抗住郁离让他摇头的结果。
但郁离是真的不乐意,时青池被迫问道:“检讨是否会公布?”
沐风气不过,“你说什么?”
“沐风!”岳珵厉声,“三日内张贴于榜。”
沐风简直气得手抖,冷哼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如此便好,我当师叔……”郁离的控制在这时忽然一撤,留下时青池卡着说了一半的话干瞪眼。
岳珵好脾气顺着他说:“如何?”
时青池梗着脖子摇了摇头,“师叔到底带过众多弟子,讲解方式甚为奇妙,弟子收获颇多。”
说着又向沐风行礼道:“多谢师叔赐教。”
这些别扭的找补在沐风眼中变了味道,才要出口呛人,岳珵一双笑眼已经扎进眼里,当即选择顺着令人膈应的台阶下来,换了几口气才堪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必。”
台下弟子被喂下定心丸,多少和缓了心思,台上台下皆状似和和气气。
岳珵心中甚觉欣慰,打算借此机会说上几句,一位弟子却已经绕过众人来到台前,是沈于锦。
她毫无预兆开口道:“禀告门主。”
岳珵一掀眼皮,问说:“你是乙院的沈于锦吧,有何事禀告?”
沈于锦顿住,片刻又道:“弟子不解,大师兄同样顶撞了沐风院主,为何可以不受罚?只因大师兄是司戒堂的管事?”
时青池眼皮突突直跳,他差点忘了,沈于锦可从没服过他,好不容易遇到这种事,不趁机说服门主降他的职才是说不过去。
意料之外的,岳珵想得久了些,久到沈于锦心生疑惑,终于回神给时青池定了罚,“于锦说的有理,那便扣你三月月俸吧,青池可有异议?”
“无。”
但时青池从来就未有过所谓月俸,相当于没罚。
能称之为“月俸”的那部分都是岳珵直接转交给他的,名义上更多是师尊交给徒弟的零花钱。
别人或许不知道,沈于锦怎可能会不知道?还想再开口,岳珵的灵压已经近了身。
这是岳珵在警告她见好就收,沈于锦咬咬下唇,不再吭声。
岳珵复又露出笑来,“既然没其他问题,大家便都回去吧,不要忘记整理讲演中所悟所得。”
弟子们应了是,零零散散开始往外走,时青池递给荀徵一个眼神,拱手对岳珵道:“弟子先行告退。”
岳珵挥手让早就待不住的沐风先行离开,出声喊住了时青池,“青池先稍等。”
时青池顿住,荀徵面露疑色回头,被时青池示意先走。
很快的,中庭挤挤攘攘的弟子们都已经离开了视野,岳珵轻捏个手诀,将高台降了下去。
“青池最近还真是不清闲啊。”
时青池追着岳珵踱步的方向移动几分,听不出他想说些什么。
“自从你有了师弟,门中都热闹许多,是弟子顽皮?还是青池处理司戒堂事务太过劳累?”
听起来怪怪的,时青池不傻,知道岳珵这是在兴师问罪,顺着岳珵的话头接了,“一切都好,劳师尊费心。”
岳珵悠悠叹出一口气来,“司戒堂是门中的定心柱,容不得偏倚。青池啊,为师总说不限制你,但孰是孰非你应该清楚,那些闲事可莫要管了,专心本职才是。”
时青池脑中浆糊转了几转,没搭理岳珵,岳珵自顾自继续说道:“再者司戒堂到底掌刑戒,不像其他院可以广收弟子,青池收几个解闷足够,多了我可不答应。”
先前果然是听到了装不知道的。
时青池应下说是,心中却越发堵得慌,无端想要捂住耳朵,再不想听岳珵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