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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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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徵也不知道沐风院主是怎样将话头扯到散修的,大概是哪位弟子好奇发了问,想要听听院主的想法。
起初是正常的讲解,不包含感情与偏见,说散修一般身家不好,不加入门派,不参与阵营,状似随心随性,实则枷锁颇多,犯了事也不比有门有派的修士好追查,面向凡间的巡察司每每想要记个名册收录下信息,散修们踩着尾巴似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名册上那一小部分还都是巡察司的修士们从各地抓来的。
有些散修干脆直接加入了巡察司,处理些事务领着俸禄过活,修为精进者不在少数,但散修与修士、不,与人一样,有好人便有坏人,变故仍是偶发。
“回看修士成魔者,十之七八皆是散修,哪一个不是叫嚷着天愧于他地愧于他,任由私心饲了魔种,妄图吞噬这天这地。”
沐风的话里左右带着刺,针对魔,也针对散修,有弟子听着觉得奇怪,又没人敢拂内院院主的颜面,只好按下不表。
沐风将底下扫过一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再次开口更是明显。
“说来,散修之所以是散修,到底还是因为不入流,挣扎些偏门法子视若珍宝,打头就不知走了怎样的歪门邪道,又能结出几个好果子来?
前人开山立派,下放功法引人修行,可不是让那些所谓散修象征了修士,你们才是应该以己为荣,珍惜身份,莫不能让那些魔种毁了修仙一途。”
最后一句可就是明摆着说散修都是魔了,荀徵握紧拳头,血气上涌昏了头脑。
“我不赞同!”
旁侧弟子震惊非常,即佩服他的勇气又觉得他鲁莽,很快将荀徵身边空出一块来,生怕被连累殃及。
沐风目光一凛,蝎子般盯到荀徵身上,“怎么,你对君择有异心?”
荀徵稍稍清醒,连忙否认:“弟子不敢,只是院主称散修为魔种实为不妥,散修与他人无异,且皆为修士,修仙之路本就同途不分派别。”
沐风冷呵:“我明白你的意思,姑且就将散修称作修士,这些人难以掌握也是不争的事实,与魔种特性别无二致,有何不妥?你又觉得他们是什么?”
荀徵拱手道:“弟子愚钝,世间惧魔憎魔,不只因他们轻易为祸苍生,更是在他们扰乱人心,如此随意给他人冠上魔种之名,与魔种特性又有何种区别?还请院主解惑。”
“油嘴滑舌,”沐风一甩衣袖,“魔种诡谲,岂会如此轻易让人看穿?你言说不可扰乱人心,却将我等与魔种挂钩,又是何居心?”
荀徵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弟子不敢,尘域广阔,却不是世间唯一,散修众多,又岂会全是一类!院主深明大义,莫要寒了众多弟子的心。”
“众多?你有何脸面代表众多?”沐风伸手扫过台下弟子,“这里可有谁站出来赞同你?”
荀徵沉默不言。
沐风呼出一口气问道:“你和散修有什么关系?”
荀徵仍是沉默。
沐风好像忽然消了气,语气都少几分咄咄逼人,“你叫什么?籍贯何处?又是怎么开窍的?”
荀徵自知躲不过,答道:“弟子荀徵,家住荒坪十四楼,由、由散修相助开窍。”
沐风冷笑一声,透着股果然的意味,“念你还小,我不为难你,那个散修你还是忘了吧,君择弟子要有君择弟子的样子,日后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都远些。”
“恕难从命。”
沐风不敢相信,问:“你说什么?”
荀徵放下礼节直面沐风,“散修并非不三不四之人,他们或许身家不好,或许生不逢时,只能一个人磕磕绊绊踏上修仙路,他们只是没有在场各位幸运而已。何况他对我有恩,沐风院主,君择推崇知恩图报,仅因为他是个散修我就要从此与其划清界限,未免恩将仇报,是否与君择理念不符?”
“很好,是君择容不下你,”沐风怒极反笑,“既然你那么喜欢散修,我也只能请你离开君择了。”
荀徵指尖开始发抖,稍显模糊的视线里,一道狂奔而来的身影闯入人群向他挤来,泛红的眼睛在一众面露指责的弟子中牢牢吸引走他的注意,是焦急的俞孟川。
然后有人拉住俞孟川将其拦下,不让他再向荀徵前进分毫。
他却忽然间仿佛有了着落,将其一开一合的嘴型看在眼里——“大师兄”。
“我、我不能答应。”
荀徵还未辩解,沐风一声怒斥已经出了口:
“放肆!你是哪院的弟子?”
时青池手上的瓜子壳撒了一地,他好像走神的不是时候,但他好像也确实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原书中荀徵顶撞院主的那次月末讲演吗?
是因为什么来着?
台下荀徵低下头尚未答话,沐风身周气场已然变化,灵气流转,摆放在周围的空白符纸一张张飘起,纹路初现。
郁离不知看出点什么,感慨道:“浪费了。”
时青池升起不好的预感,当即起身就往外走,“他是司戒堂的人。”
声音里掺杂了些不属于他的灵力,嘹亮扩散过整个中庭,数百道视线应声转来,逼得时青池险些就地停下脚步。
弟子们自动分开,位置却不是指向荀徵,而是上台的阶梯,时青池顶着莫大的压力几乎走不动道,半推半就上台面对了沐风。
“敢问师叔何事?”
符纸缓缓归于原位,沐风抱起双臂,“不妨问问你的‘好’师弟。”
时青池扭头看向荀徵,见他一张小脸崩得极紧,目光里却满是对他的歉意,不由得叹出一口气,出声道:“来。”
不是“说”,是“来”,大师兄想让他上台去,荀徵有些慌,没敢动作。
“别怕,来。”
抵不过大师兄催促,荀徵转身,在弟子同样留出的通道中上台站到了大师兄身侧,抬眼一瞥,见大师兄脸色微变,心里咯噔一声。
这事不怪时青池,也不是他针对荀徵,实在是他看到郁离已经混入人群,堂而皇之地露出笑来,周围人还没一个注意到郁离此刻的怪异,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时青池心中惴惴,郁离却忽就笑说:“你继续。”
他只好将头扭回来,藏在袖口的手捏紧又松开,问荀徵说:“你怎样惹院主生气了?”
荀徵一个激灵,如实说明了情况,仍不敢抬头看他的反应。
说完,沐风接着道:“师侄听也听了,又当如何评判?”
时青池很不给面子的没有反应,他只是忽然想起荀徵曾帮过一个被江喻南一众欺辱的病重散修,那散修有意报答,便私心引着荀徵入了道,想着有个修士的身份总归好些,算得上荀徵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师父,本身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这样一来,荀徵对沐风的话有异议不是不能理解,况且沐风观点过于激进。
记得书中原主在此勃然大怒,倒也没说有没有是赞同哪一方观点的因素,本质更像是觉得荀徵丢了他的脸面,甚至没让荀徵站着回到司戒堂,拎回去也是扔到地牢好久没管,险些让荀徵被高烧夺走性命。
时青池回神,场中静寂,边上树木的影子笼了沐风半张脸,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他定定心道:“荀徵有错。”
不止沐风,台下的郁离也一并勾起嘴角。
他并未说完,目光游走到沐风收回的符纸上,果然是没见过的纹样,要是真的打在荀徵身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心有余悸继续道:“但他错在不该公然顶撞师叔。”
沐风眯起眼,“你赞同他的说法?”
“是。”
台下弟子起了唏嘘,郁离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扩大。
沐风气急,“你真当我不敢罚你?”
荀徵也犯了急,上前半步道:“师兄……”
时青池缓缓摇了摇头,“师叔是否忘了,我是司戒堂的管事,只有门主有权决定是否罚我。”
就算沐风放弃他去罚荀徵,最后的决定权也是在他手里,时青池忽然就想,他这个位置还真是便利。
显然沐风也想到这一点,火气上头,脸都红了几分,最后干脆一甩袖子走了,方向直直朝向门主院。
时青池却松下一口气,沐风怎样告状都行,只要不让他继续在这里待着就好。
回头一看,荀徵差点没把下巴合上,慌慌张张向他行礼,“谢、谢过师兄。”
“无碍。”
要是给你挡几下能让我好好活着,再多来几个都没问题。
几声轻咳在脑中炸起,时青池这才想起被他忽略掉的郁离,扭头一看,没看到郁离,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人,很多人。
台下弟子明显多了不止一点,挤挤攘攘围满整个高台,窃窃说着什么,他视线往下一扫,扫到哪里安静到哪里。
他头上冷汗差点没出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忽然,他的视线被强硬扭转到某个方向,落处却并不是郁离,是一脸愤然的沈于锦。
时青池心脏突突直跳。
全场静寂,独沈于锦一人的声音响彻中庭。
“大师兄为何公然挑衅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