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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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沉默着没有回答，安静的洞穴内回荡着庞昱细碎的啜泣和燃烧的火堆噼啪炸响。
楚青沉默着没有回答，安静的洞穴内回荡着庞昱细碎的啜泣和燃烧的火堆噼啪炸响。
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你带走我就算了，为什么要把他也带上？”
花蝴蝶坐在火堆边，捡起一根柴丢进火中：“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死。”
楚青全身一震，讶然望了花蝴蝶一眼。
花蝴蝶淡淡一笑：“我看得出来。在他向你求救，一声声唤过姐姐之后，若还是死了，你会很难过。而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楚青动了动唇，扭开头，什么也没说。
两人沉默了一阵，花蝴蝶淡然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见楚青沉默不语，他又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消告诉我，你希望他怎么样就行。若你希望他被绳之以法，我们现在就可以送他回去。”
“但如果你不希望他死，我们也可以把他带走。”
“带走？”楚青一怔，“去哪儿？”
花蝴蝶望着她温柔一笑：“去五湖四海。我把蝴蝶谷卖了，在南海造了一艘很大很坚固的船。上面的金银珠宝够我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几辈子，小怜絮儿她们也都已经很习惯了在上面的生活。我们早点赶到那里去，从此以后就可以乘着这艘大船云游。”
“朝廷的力量到不了海上，不用担心会有人来缉捕我们。如果你想念楚瑜了，我们也可以易容混进开封去看望他。这一点都不难。”
楚青怔怔地望着他，一时茫然无措：“你……你为何要做这些？”
花蝴蝶微微一笑：“我做这些，一想到是为你做的，心里就无比欢喜。我知道你喜欢云游四海，不仅是喜欢在华夏，还喜欢去更远的地方，比如欧罗巴洲？那个地方，有个天空之镜，是你一直向往的所在，不是么？”
楚青大吃一惊：“你如何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她转念一想，“是楚瑜？”
花蝴蝶微微一笑，点点头：“是。但他也不是故意说的，只是几次聊天时无意提起，被我记住罢了。”
楚瑜跟花蝴蝶聊天，并不会经常提到姐姐如何如何，只是偶尔不经意地点到某些东西，被花蝴蝶留心，之后观察推断出来。
只有那样全心全意地关注，才能做到如此地见微知著……
楚青一颤，忽然觉得愧对花蝴蝶，甚至不敢看他：“你不用这样对我……我……我无法报答。”
“我做这些从未想过要你报答，”花蝴蝶轻描淡写道，“我说了，只要想到是为你做的，心中就无比欢喜，这就是给我最好的报答。”
“知道么？以前活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家财万贯，美女如云，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什么都不需要我忙碌。于是我只知道玩，终日以戏耍别人为乐，间或做一些怜香惜玉，行侠仗义之事。”
“可是很多时候，我只会觉得无聊。觉得这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算第二天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自从认识了你，我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有些不同了。”
“你带小怜离开蝴蝶谷，于是我满脑子心心念念都是如何破除你的设计，将她救出。而后被判流放，一路上我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堂堂正正地回到你面前，得意洋洋地看你吓一跳。”
“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是无事可做，而是一下子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每件事都那么棘手又都那么有趣。”
“但不管事情多难，只要一想到是为你而做，我就满心欢喜，快快乐乐。”
“所以楚青，我就是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事。”花蝴蝶凝望着楚青，微笑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报答，只消接受就好。”
楚青眼神复杂地望着花蝴蝶，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良久，终究只是轻轻一叹，沉默了下来。
花蝴蝶笑了笑：“而今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楚青一叹：“先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再说吧。”
于是两人把庞昱又揪起来，要他把事情的经过及自己所知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庞昱也老老实实说了，末了还一再赌咒发誓自己绝没有采集紫河车及行刺钦差。
待庞昱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楚青问道：“你怎么看？”
花蝴蝶皱眉道：“我对律法之事不熟。但也知道，纵然紫河车与行刺钦差一事都与他无关，单就他贪污赈粮用以扩建府苑一事，就已经足够定他的死罪了。依我看，我们还是早些赶去南海为好。”
楚青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庞昱一眼，叹道：“你们吃过东西就早点睡吧。我再想想。”言罢接过食物，又回首遥望着洞外。
这一想，就想了大半夜。
脑子很乱，乱得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在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到最终，她长叹一声，放弃了自我折磨。
回过头，看见花蝴蝶倚着洞壁安静地睡着，俊美的面容映着跳跃的火光，显得那样温暖而平静。庞昱蜷缩在火堆的另一边，因为夜寒而睡不平静。
她皱了皱眉头，说实在很不想过去搭理这小子，但天性中的善良又让她不忍对此视而不见。踌躇了一阵，轻轻一叹，起身走到他身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属于花蝴蝶的外套给他盖上了。
睡梦中的庞昱立刻下意识地缩进外套里，嘴里哼哼着：“姐姐，我真的没有杀人……”这样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姐姐，我不想死……”
楚青被眼前这些情景弄得心烦意乱，起身走回洞口，望着黑幽幽的远天发呆。
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细碎而安详，黑夜的清冷让她微微打了一个寒战，有些不舒服地抱住自己的胳膊。
楚瑜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时候看他是躺在担架上的，受伤了吗？伤在哪？疼得厉害吗？伤口有没有及时处理？
…………
不管怎么样，回来了就好。
展昭会好好照顾他的，她知道。
而且有公孙策的医术，又是在府衙，说起来好像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地方。
只是，自己现在这样，会不会给楚瑜带来困扰？
楚青担忧起来。
她知道现在最简单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带庞昱回府衙去，那就一切都与她无关了。但一想起庞昱那孩子一样的哭泣和哀求，楚青又一时不忍。
花蝴蝶说得没错，纵然紫河车与行刺钦差都与庞昱无关，仅贪污赈粮一罪，已足够要命了。
她一叹，想起早先和花蝴蝶在厨房聊天时提到这件事，当时自己还在感叹：“朝廷也是瞎了眼。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交给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娇生惯养公子哥？”
当初你爹千方百计为你争取到这项美差的时候，大概怎么也没料想，居然是害了你吧？
楚青回首望着庞昱睡熟的脸，轻轻一叹。
花蝴蝶睁开眼，静静地看了她一阵，笑道：“有主意了？”
楚青淡淡一笑：“谈不上什么主意不主意。我们本来也没别的选择。”
“你准备怎么做？是跟我走，还是送他回去？”
楚青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会为了得到一个苹果而砍掉自己的手吗？”
“什么？”花蝴蝶怔了怔，听不明白楚青这句话的含义。楚青笑了笑，也没理他，径直上前把庞昱唤醒。
半夜里，山林的天黑沉沉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庞昱在半梦半醒间被楚青硬拖起来，抱着花蝴蝶的外套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嗯？”庞昱愣愣的，似乎还在思考楚青这句话的含义。
楚青坐在洞口，淡淡地看着他的神智在夜寒中慢慢清醒。
“姐姐何事？”庞昱小心翼翼地问。
楚青又看了他一阵，淡然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庞昱低下头。
楚青看着他：“说实话，我觉得你本质不坏。但这次的事，我只能解释为爱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庞昱摇摇头。
楚青淡然道：“这次的祸根，就在于你在还没有足够能力和经验的时候，却给了你完全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任务。你爹这样做自以为是在爱你，为你争取出人头地的机会，却没有想过这种事会让你完全认不清自己。更给了旁人借你名义作恶的机会。从而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庞昱想起曾经的事，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很可怜，但是，”楚青轻声道，“死去的灾民更可怜。”
“至少你现在还活着，在为你曾经犯下的错付出代价，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死了。”
庞昱抽泣起来。
“你爹对你百般溺爱，又为你安排好了一切，自以为你这一辈子就会这样顺风顺水，飞黄腾达，却舍不得锻炼你以使你能够达到相应的水平。所以，能怎么说？导致今天这样的后果，我只能说，爱杀。”
“姐姐你帮帮我！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我不想死啊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庞昱跪着爬上前两步，拉着楚青的衣袖哭道。
望着庞昱哭花了的脸，楚青轻轻一叹：“有些错，犯了还有机会可以改。但有些错，是没机会给你纠正的。”
花蝴蝶此时已经知道了楚青的选择，对庞昱也轻轻一叹：“希望你下辈子投生到普通人家就好。”
楚青对庞昱道：“现在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庞昱哭着摇摇头，又嗫嚅道：“姐姐，我不想死……”
“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你我了。”楚青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现在你有两条路选择。”
庞昱眼睛一亮，慌忙点点头。
“你先别急着点头，”楚青淡然道，“等我把话说完。在我看来这两个选择，并没有什么区别。”
庞昱哆嗦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楚青望着他，继续道：“第一个选择，就是我送你回去投案自首。”
见庞昱神色惊恐地惴惴不语，楚青淡淡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选择第二条路，现在就可以从我面前离开，我不会拦着你。出了这个洞，你就自由了。但下一次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是送你进开封府的时候。”
庞昱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楚青，又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洞外。
楚青面无表情道：“你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否则我马上就送你进府衙。”
庞昱哆嗦了一下，喘了几口气，看看花蝴蝶，又看看楚青，紧张地十指扭结在一起，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后，他霍然起身，向楚青和花蝴蝶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中。
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花蝴蝶轻轻一叹：“真蠢！”
楚青却轻松地一笑：“这样也好。替我省事。”
“真能省事么？”花蝴蝶斜睨她，“黑灯瞎火地，你道一个小孩这么好找？”
楚青笑了笑，很自信：“他跑不出这座山。”
正说着，雨中忽然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浑身湿漉漉的庞昱喘着粗气又出现在两人面前。
二人齐齐一怔。
“你怎么就回来了？”楚青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失望。
庞昱咽下一口唾沫，终于缓过气来，站在雨中冷得浑身发颤，但还是怯怯地望着楚青：“昱儿如果逃了，会连累姐姐，也会连累爹爹和我的亲姐姐。”
“姐姐说得没错。贪污赈粮是我罪孽深重，我逃了，对不起那些死去的灾民。一人做事一人当，昱儿如今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回开封府，等候刑罚处决。”
楚青盯着他：“你不怕死？”
提到死，庞昱哆嗦了一下，又很快平静下来，神色黯然道：“此一去，不论生死，皆是我罪有应得。”
楚青闻言一愣，与花蝴蝶相视一眼。
“这小子倒也没蠢到那份上……”楚青喃喃自语，“怎么就不早点聪明起来呢？”
花蝴蝶微微一笑：“我就说了，省不了事。”
楚青苦笑一声，起身走出去，口中咕哝道：“这下真是麻烦了。”路过庞昱的身边时，她把那外套又给他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道：“走吧。”言罢便自顾自走了。
“去哪？”庞昱待在原地一怔。
楚青连头都懒得回，挥挥手道：“找你爹。马上就要送你去死了，当然要让他给你准备断头饭。”
“啊？”庞昱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蝴蝶忍着笑灭了火堆，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
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庞昱回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四处，忽然一颤，赶忙追了上前。
“姐姐——等等我！别走太快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